我的恩师太宰治。
……
……
太宰治其人,我着实难以对他有更多的评论。
也许以我的身份来说,我也不配写下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我痛恨他,厌恶他,感激他,思念他,会在不同的梦境里怀想起种种往事,想起我可笑又微渺的种种努力,再嘲笑现下的情况。
他走了四年,我便想了四年。
好像横滨的大街小巷,每一处都有他的影子,这些影子和由影子产生的、微妙的诸般联想驱使着我徘徊在每一处海边、酒馆或者其他不知道什么地方。
他好像用沾着鲜血的手把我从深渊中拉上来,然后携着我踏入血池,教会我啜饮池中的罪、恶和血以谋求生存,再悄悄抽身离去。
我想,在大多数时候,我对他的恨意是占了上风的。如果他是榻榻米的话,我甚至愿意学着女子一般用簪子狠狠地戳刺着那席子,听整晚整晚那“噗呲”“噗呲”的呜咽。我迫不及待想要赶快见到他、嘲笑他、鄙视他、杀掉他,可深夜里躺在难眠的床上,我又觉得茫然。
……
若是谈起过去,仿佛我是在贩卖人生的惨痛;可谈及未来,便又像是做梦,短暂的快意过后只有白日梦的余温渐渐从心头散去;但若是讲现在,又是旁观者迷,凝噎语塞,迟迟无言,字字苦酸。
……
世间总是越难得的越珍贵,比如我总希望有人能坚定地爱我。
我希望能有人帮助我,告诉我,“看看前面吧,没关系的,我会一直注视着你。”
“我的眼里,乃至我的魂魄里,始终留有你的一席之地。”
……
我认为,也希望,神爱着它虔诚的信徒。
是拥有山川河海的神明,是让信徒获得魂灵的神明。
神为什么会对信徒不屑一顾呢?
所以爱会消失。
所以神会寻得新的信徒。
……
……
*
在等候船只安排的一天不到的时间里,我完成了《我的恩师太宰治》部分的草稿。
非常潦草就是了。
与其说是草稿,不如说是想到哪里就随手写几句到哪里的随笔,不成条理。
希望有机会能写完它。
*
我按照首领的命令,押送人虎到港口的运输船上。
虽然我很想一针药剂让他直接睡到国外,但是对面的老板不同意,我也只好作罢。
樋口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这也是相对战斗而言,她更擅长的方面。
在事物安排和文件处理方面我是非常信任她的。
集装箱前,我让镜花去打开关着人虎的铁门。
镜花低着头,沉默又顺从地打开了门。
反射自海面的、刺眼的日光刺进漆黑的箱内,人虎挣扎着起了身。
虽然我屡次满怀着恶意与杀欲将罗生门刺向他,但在港口Mafia医疗队的专业救治和作为人虎的强大自愈力的影响下,他看起来并无大碍。
只是投向我的眼神,比起刚见面时,变得厌恨。
白虎也并非连心灵也是同样的雪白。
所以太宰治为什么要他当部下?
我完全想不通。
完全想不通。
明明……
明明……
是我先来的。
是我先追随他左右的。
是我先为他鞍前马后、生死不惜的。
是我先……
是我先……
我一脚踹向人虎,我知道我是迁怒,这一切跟人虎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个货物而已。
可是我忍不住。
我忍不住。
我使劲儿踩着他的肩膀,把他抵在集装箱冰冷的铁板上,身体却又忍不住俯下来靠近他。
“去死……弱者就去死,死了好把路让给别人……”
明明是我……
身后传来了枪/支上膛的声响。
只会是镜花。
啊啊,连镜花也这样。
我把视线死死钉在人虎身上。
连镜花也这样。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瞪向人虎。
人虎错开我的视线。
“……看着我!回答我!”
我感到难以抑制的怒气喷涌而出,我的杀意从未如此蓬勃,罗生门跟随着我的心意杀向人虎。
来自镜花的子弹射向我的后背,立刻被罗生门阻挡。
黑兽在一瞬间切断她手中的枪,紧随着的便是我掐住她纤弱的脖颈。
我掐着她,把她举到和我视线平齐的高度。
镜花的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人虎急促又小心地呼吸着。
我看着她的眼睛,听着人虎的喘息声。
是我……
是我先动心的。
不远处的海面上传来男子的呼喊声。
似乎是侦探社的人。
与此同时,镜花引爆了走/私船船舱内的军/火。
“人虎就值得抵上性命去救吗,镜花……”
“因为……可丽饼……很好吃……你是不会懂的。”
“你是没有心的……没有心的野狗是不会懂的。”
人虎在侦探社人的呼喊声中转回身来,想要劫走镜花。
我突然感到很疲惫。
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像是不断上涨的潮水,逐渐淹没了我。
船上的爆炸一环接着一环,飞溅来的碎片划破我的眼睑,血液顺着脸颊流下,顺着皮肤的纹理濡进了我的嘴唇,更多的血落在雪白的衣领上。
是我先被抛弃的。
我在学着如何做好一个人。
但每一个人都对我说:“你是没有心的野狗。”
人类之间的宽容,不会给予异类分毫。
我是行走在人间的非人。
明明我在努力了。
我依旧被厌恶着、被鄙夷着、被抛弃着。
为什么我是被人间隔离的个体?
为什么我永远不为人所注视?
为什么无论我作出怎样的、多少的努力,结果都是一样的可笑?
我好像为人所戏耍、供人取乐的玩物。
如果不需要了,就可以扔到一边置之不理。
需要我是因为“我”所代表的附加意义才需要我的,没有人真的需要我。
没有人需要我。
爆炸的硝烟在海风中升起又迅速散去,火焰和冲击却不曾停止。
船要沉了。
我站在尚未被爆炸波及的集装箱顶部,慢慢地拽着袖子,脱下几乎从不离身的黑风衣,扔到一旁。
望着将倾的船和平静的海,我感到微妙的笑意,站在高空的我背对着深幽的海水和船只与集装箱累加起来的巨大的落差后退几步——
向后坠下。
衬衫化作的罗生门不甘地抓住了黑色的风衣,一同坠入海底。
大家都期待的恩师太宰治缓慢撰写、持续更新中
死脑筋芥芥钻牛角尖了,也是我曾经钻过的牛角尖,自私也好自信也好,人是为自己而活的,为自己的需求而活,不是为了别人的需求和评价
感谢大家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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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隔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