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门前,皇太子韩元嘉率文武百官迎接凯旋的季敏和永平军。
站在皇太子身后的庄王韩元菘忍不住又一次嘀咕道:“报信官不是说阿敏已经进城了,怎么还不过来。”
皇太子看了脸上略带焦急之色的二弟,轻轻拍了他后背一下以示安抚。
……妹妹带兵出征,两年未见,父皇、母后,和他们两个做哥哥的,都是想她的。
但他是太子,即使心里想,当着百官,面上还需绷着一些。
旁边的大臣看了,倒是感慨。
当今圣上与皇后是结发恩爱夫妻,感情甚笃,到现在宫中都无其他嫔妃。
而太子、庄王与长平长公主,皆为皇后所生,兄妹之间的感情也非常好。
这在天家来说是极难得的,就不知以后会不会还是这样。
只是庄王着急,这些官员们等得更是心焦。
他们可是从卯时便正装站在这里,如今一个个都是饥肠辘辘,又被太阳晒得,身上、脸上都出了好几层汗……
季敏坐在马上,远远的就看见站在宫门口的两位兄长,忙下马,快步走到近前,躬身下拜。
皇太子还没等她动作,便笑着扶住了她的肩:“阿敏,不必多礼!”
自家兄长心疼她,在百官面前给她做面子,季敏也就不和哥哥客气,就势笑吟吟的站直身。
从见到季敏便心情复杂的文武百官此时齐齐施礼:“恭迎长公主殿下凯旋。”
季敏抬双手示意众人免礼。
众大臣:……诶,到底之前是谁传的这位长公主长得貌似无盐,面容丑陋的,这不是在胡说八道嘛。
不过如此品貌、做派虽然与传闻不同,但看上去也不像女子,倒似个英俊的世家少年郎。
只是她这样子,真的是武功高强?真的能排兵布阵,带军打仗?能担得起大将军和元帅之职?
百官心中如何怀疑、腹诽,季敏丝毫不关心。
她就看庄王这时从皇太子身后探出头来,微皱着眉上下打量她:“你的脸怎么弄得又痩又黑的!”
哼,这家伙,明明是关心的话,却非说得很是嫌弃。
季敏瞪了庄王一眼,不客气道:“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游山玩水,要那么白胖做什么?
对了,你还说我,也不看看你自己,两年未见,个头一点都没长,你吃饭都吃哪里去了!”
揭人不揭短,这话说得太扎心。
庄王看了季敏,她的身量倒是又长高了些。
不过当着百官面他也不好与妹妹再斗嘴,便气哼哼的转过脸去,不看季敏了。
皇太子忍不住笑了,弟妹两个是龙凤胎,可以说是天生的冤家,不见面时想,见了面就掐。
现在大了还好些,小时候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打闹起来都能翻了天。
“好了,快进宫吧!父皇、母后都等着呢。”
皇太子率先进了宫门,季敏和庄王紧随其后。
众大臣:……一大早被罚站了两个多时辰,瞧了一回兄妹斗嘴,这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皇太子眼角余光微扫,心中冷哼,让你们这次一个个安静如鸡,不肯上本为妹妹请功。那就多站会儿吧。
季敏之前从未来过上京,这是她第一次走进这历经六朝的古都皇城。
重檐碧瓦、金阙雕梁,朱红的宫门在她面前慢慢次第打开,仿佛在展示一幅绚丽无比又极尽恢弘的画卷。
季敏忽然便想起,两年前,羌族发兵攻打大周,父亲领周静帝之命率军北上御敌,在永州石桥县,她带头密谋策划,发动兵变,并亲手将明黄龙袍披在了父亲身上,拥立父亲为帝。
如今两年过去了,中原大地十之六、七已尽归大梁,天下统一指日可待。
“太子殿下、庄王殿下,长公主殿下,这边请。”引路的内侍低头恭敬道。
皇太子看内侍并没有把他们带到父皇的太极殿,而是直接去了母后的朝阳宫。
季敏沿着汉白玉台阶刚走到朝阳宫大殿门口,就听门里传来一道她熟悉的大嗓门:“敏儿!还不快进来。”
季敏高兴的叫了一声:“父皇!”
等进了大殿,就见父皇母后都站在殿中央等着她了。
季敏上前待要跪下,就被皇帝一把拉起:“诶,你这孩子,又没有外人,做这繁文缛礼干什么!”
季皇后看着女儿也温柔笑道:“免礼吧!”,又吩咐左右:“伺候长公主更衣。”
忙有宫女上来,给季敏卸了身上的盔甲。又有人捧来玉盆,巾帕、茶盏。
季敏净面漱口后,皇帝笑道:“都过午时了,敏儿,饿了吧,走,吃饭去。”
季敏看着外面的亮晃晃的大太阳,按理说这时候父皇应该忙着处理政务才对。
皇帝豪气挥挥手:“今日,什么事都没有陪朕的闺女重要。”
季敏笑着揽上父皇的胳膊,做贴心小棉袄:“还是父皇好!”
又明晃晃的告状:“父皇,刚才在宫外,阿菘见面就说我变丑了,又黑又痩。”
皇帝马上瞪了庄王一眼:“怎么能这么说妹妹!”
庄王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就知道他这妹妹最是狡猾和记仇。
他们两个相差一刻钟出生,季敏从懂事后,就说接生婆搞错了,她才是姐姐,就此没叫过他哥哥,而且惯会熊他。
还有别人家重男轻女,到他们家这里,是重女轻男,父皇的心都偏得没边了。
不过庄王的脑子转得也快,立刻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向皇太子,希望大哥能替他说一句公道话。
皇太子慢条斯理的低头端起茶杯,专心品茶。
庄王悲愤,他这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白演了。
不过这种事他也经历多了,随即就怂眉耷眼的讨饶:“父皇,我就是和她闹着玩呢,不是真心话。”
皇太子和季敏看了庄王憋屈的样子,都哈哈笑了起来。
说笑间到了东侧殿的饭厅,季敏看厅内没有放置方桌,而是按原来家里习惯用是的一张黄梨木中间嵌白玉的圆桌,坐着更显亲近。
内侍们轻手轻脚的上菜,皇帝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梓潼啊,你看,今天敏儿回来,我们一家人团聚,是不是得拿些酒来表示庆祝庆祝。”
季皇后端庄一笑:“皇上,您这段日子旧伤发作,太医让您忌酒,您忘了?”
语气很温柔,拒绝的态度却是十分明确。
皇帝讨好一笑:“今天不是高兴嘛,喝一点应该无妨吧。”
说着眼睛瞟向季敏,意思让季敏帮着说说情。
季敏抬头看天。
在家里,这等大事小情原就是母后说得算,她可不会没成算的站在父皇这边。
皇帝:……说好的小棉袄呢。
皇太子笑着打圆场,转移话题:“阿敏,今日这饭菜都是母后吩咐御膳房特意做的,你多吃些。”
季敏看桌上的菜肴和甜点都是她喜欢吃的,忙对季皇后笑道:“谢谢母后。”
季皇后微笑:“嗯,那就用膳吧。”
说着亲自执箸给皇帝夹了一块糟鹅掌,软语道:“这道菜是臣妾做的,皇上尝尝味道。
皇上刚才不是说,有几位内阁大臣,还在御书房里等着回话呢。”
皇帝心中冷哼,那几个世家大臣,弄什么“文死谏”,以为脑袋出点血,就想以此挟持,他们愿意跪着就跪吧。
不过,不喝酒也对,省得又让这些人得了说话的由头。
季敏看母后几句话就安抚了父皇,心中感慨。
父皇草根出身,家境贫穷,少时便离家四处游历,还曾在少林寺研习武功,后来从军打仗多年,为人粗犷豪放,爱交朋友,最是不拘小节。
可母后则是出生于王侯贵族之家,少有慧名,曾经是上京第一才女,精通琴棋书画,同时又以端庄娴雅著称,行走礼仪就像用尺子量过一般,从未有过分毫差池,是京中闺秀的标杆典范。
这样两个经历、性格完全不相同的人,却一见钟情,重规守矩的母后为了父皇,突破层层阻碍一意下嫁,这桩婚事当年轰动了整个上京城。
母后与父皇成婚后,堪称是父皇的贤内助和好帮手。
而父皇呢,对母后也是一心一意,恩爱有加,从来都洁身自好,不近声色,即便当了皇帝,身边也只有母后一人。
为人子女,看到父母感情好,当然是高兴的。
只是一点,季敏觉得有点受不了,就是母后为人太过端方,讲究礼数,她在母后面前总要规矩很多,实在是不得自在。
今日季敏回来,季皇后没有提什么“食不言”。
季敏就一边吃,一边讲了她这次征讨南诏国的事情。
南诏国内有多条河流,盛产金砂,当皇帝听季敏讲到她将南诏国库里的金条、金块等全部运回了上京,心中更是高兴。
大梁初建,方方面面都需要用钱,这批金子可算是及时雨,来得太及时了。
诶,自家女儿这般好,那帮大臣们还敢这么诋毁于她,这一次他一定要封女儿为东南兵马大元帅。
“对了,父皇,我回来,住哪里啊?”
“这么多房子,你想住哪就住哪。”
后宫除季皇后也无其他嫔妃,宫殿都空着呢,就看女儿喜欢了。
季敏喜水,倒听说过皇城御花园旁有一处鸿池,碧波千顷。景色极美。
“我想住鸿池附近。”
……鸿池?
桌上静默了一下
嗯?有什么问题吗?季敏奇怪。
皇太子开了口:“鸿池边上的闻水殿,如今是唐太妃住在那里。”
……谁?
唐太妃,前朝大周的皇太后!
前大周静帝禅让皇位后,被封为安留王,原太后,也就变成了安留王太妃。
只是改朝换代,她一个太妃没有搬去大周废帝的安留王府,居然还住在皇城里。
这简直是太不符合规矩了。
这件事,怎么之前没人和她说起过呢……
“梓潼”是皇帝对皇后的爱称,相当于是“媳妇”,皇帝与皇后是草根与白富美,也是有故事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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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惊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