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谢景枫朝霍檀抱手作揖:“我先回军营了,霍兄也是打算守在潼关吧?”
霍檀清浅地说:“你和大皇子在就行,我先去宁江安排点事。”
谢景枫嘿嘿笑了笑,神秘兮兮地说:“霍兄,你得留神淮王呢,我撞见他不好的事情了。”
紧接着,谢景枫将他在客栈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
他说穆淮私下给赵婉兮做红糖姜水,还给她准备暖手炉,暗地里对她体贴入微。
他一边说一边留意周身的情况,仿若在说什么机密大事一样。
霍檀再次觉得,谢景枫还是挺单纯的。
他这样的人挺好的,毕竟大是大非分得清,其他方面总还是需要历练才行。
不过,穆淮曾经被传喜欢赵婉兮,想拉拢赵家,前后联想起来,好像也是让人遐想。
最后,谢景枫神色凝重地说:“霍兄,你一定不能把我泄露出来啊,否则我小命就不保了!”
霍檀忍着笑,一本正经地承诺:“你提供这样隐秘的消息,我怎么能把你供出来呢?放心吧!”
谢景枫提着的心放下,“我是看在你是我小舅子的份上,才敢背叛淮王的,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竟然觉得心虚了,哈哈…”
霍檀朝他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谢景枫走后,霍檀抬眸望着清淡的梅花,伸手轻轻摘下一枝,捏在指尖,眸光沉沉。
片刻后,霍北霆身侧的亲卫阿逗匆匆前来。
“霍将军,侯爷让您去暖阁。”
霍檀将梅花放在鼻尖闻了闻,点头道:“好,我先去厨房端药。”
阿逗颔首,他觉得霍将军比以前有人情味了。
细火熬制的草药,散发着特有的苦味,霍檀端着食盘,阿逗在前面带路,很快就来到暖阁。
阁内的火盆烧得正旺盛,里面整齐地摆放了许多兵器,墙壁上贴着各种地图。
窗户前的桌案上,阵盘还摆着一个阵型。
地板上铺了一层厚绒垫子,霍北霆与穆淮在火盆旁边席地而坐,中间的矮桌上,置放着棋盘。
霍檀在门口踢下鞋子,缓步走了进去,她蹲下身子将药碗放下:“父亲先喝药。”
她又起身将那枝梅花,插在窗台的花瓶中。
严肃的室内,顿时增添几分生机。
从她进屋起,穆淮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
霍檀转身时,对上他深邃的视线,两人皆是淡淡一笑。
他还是一身普通装扮,神态淡然从容,连坐姿都是那么赏心悦目。
霍北霆意味深长地暼了眼穆淮,端起碗一饮而尽。
放下碗后,轻轻的触碰声拉回穆淮的神思。
“淮王殿下,你心不在焉的,这局该输了。”
此话一出,霍檀和穆淮皆怔住。
霍北霆能看出穆淮的身份倒是不奇怪,只是他此时揭穿,有点出乎意料了。
霍檀拧眉,他对穆淮的态度和眼神,就像是在看准女婿,这实在有点不符合往日的作风!
她的女子身份一直怕被揭穿,一部分就是因为霍北霆,他从未把她当女儿看待过,培养她都是与男儿无异。
他怎么会把其他男人当女婿看呢?
这突然的转性,让她有些错愕,莫非是他知道她不再是以前的霍檀,所以态度发生改观了。
气氛凝滞了一瞬。
穆淮率先缓过神来,浅浅勾唇:“侯爷好眼力,晚辈自愧不如,输棋也是情理之中。”
霍北霆落下一颗棋,原本势均力敌的局面,穆淮霎时就落了下风。
霍檀走到他们旁边落座,默默地拿起茶具,开始煮茶。
她爱喝茶的习惯,来源于父亲,可她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沏茶,以前这种事情都是采苓做的。
霍北霆侧眸瞟了她一眼:“回了一趟京都,你倒是学会了很多东西。”
霍檀坦然而视:“以后除了排兵布阵,上阵杀敌,还得孝顺您和母亲。”
霍北霆微微拢眉,目光挪开,落在棋盘上面:“嗯,不枉费我教导你多年,最终没有变成白眼狼。”
她扬了扬嘴角,缓缓沏了两杯茶,推到他们面前。
滚烫的水腾起热气,茶叶翻滚着,霍北霆端起茶放到嘴边喝了一小口。
穆淮盯着他片刻,不知他氤氲的眸光是否因为茶汤的热气,还是因为其他。
霍北霆,与传闻中的不一样,也与他所了解的很不同。
是因为霍檀吧,他内心深处又泛起异样的心慌意乱。
穆淮输掉了棋局。
他朝霍北霆笑了笑:“侯爷棋艺精湛,令晚辈佩服。”
霍北霆语气淡淡:“淮王殿下心思不定,又有意让着我,只输半子着实是厉害。”
穆淮浅笑:“侯爷见笑了。”
霍北霆凝着他,目光探究而犀利。
四目相对,心思各异。
须臾,霍北霆询问:“殿下想在宁江一带培养水师,霍檀刚好有这方面经验。”
穆淮怔了怔:“我与霍檀交好,并非因为这个。”
“哦?那就是传闻非虚,殿下有断袖之癖,看上霍檀了?”
霍北霆质问,语气低沉寡淡。
穆淮坦言:“我是喜欢她。”
气氛再次凝结下来。
霍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了吹茶汤,暗戳戳地思索他们的对话。
断袖传言,霍北霆肯定不信的,他此话只是想试探穆淮是否知晓她女子身份。
穆淮想表达什么呢?
他知晓霍家最大的秘密,可他不会落井下石,相反他还会与霍家一条战线。
他们应该是知悉对方心思的。
不然霍北霆绝不会与穆淮在此下棋,还用审量准女婿的眼光看他。
霍北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再下一局,不需要让着我。”
穆淮唇畔噙着笑意,先是看了一眼霍檀,这才专注地开始摆棋。
霍檀垂敛,不明白他为何笑得这样得逞,难道是因为轻而易举地就得到她父亲的认可?
她放下茶盏,视线落在穆淮执棋的手上,修长如玉的手指,线条轮廓都是极好看的。
再看向自己的父亲,在拥有的原主记忆中,他向来是不苟言笑,对她很是严肃,要求也是极高。
然而,她此时竟感觉到了不一样的父女感情。
她鼻尖略微酸涩,这大概是原主以前望尘莫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