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
江岁礼全身疼痛,躺在母亲江月的怀里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口中喷出黏稠的血液,飞溅向自己的面颊与胸膛。
江月却不以为意,敛起强大的威压,刚刚用尽全力展开的法阵已经击退了所有杀手。
她放心地向后靠去,一如向下流淌的血液般自然。
“小岁,没事了。”江月尽力维持着面上平静、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江岁礼的眼泪却彻底决堤、顺着江月的指缝不断淌下,又融化了干涸的血渍,她能感受到身下愈渐消失的起伏。
可还未等她回应,包裹周身的温度却骤然消逝:
“小岁,往后每年的初雪,就辛苦你替阿娘好好看看了。”
寒风卷起白雪包裹住尸横遍野的一方小院,隔绝了外界所有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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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
洛予刚刚起身准备离开,便被女孩抓住衣袖使劲拽下,不免皱起眉头。
江岁礼猛得睁眼,呼吸急促,浓重的血腥气久久萦绕在鼻尖,但在看清变幻后的环境时却逐渐平复下来。
略微抬眼便瞥见一容貌堪称艳绝的男子坐在身前,长眉轻扬入鬓满是野性不驯,妩媚桃花眼却是冰冷濯然,面上又是漫不经心的慵懒,却出奇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协调感。
注意到被自己紧紧攥在掌心的衣衫,江岁礼惊讶地睁大眼睛:
“三长老?”
洛予挑挑眉示意她松手,又坐下为她重新把脉:“做噩梦了?”
江岁礼眸光暗下:“要真的只是噩梦,就好了。”
二人均默契地不再询问与回答,洛予也只道:“好了,你没事了,以后记得按时吃饭。”
江岁礼这才猛然意识到目前的状况:竟是自己没吃早饭,在大殿里当着掌门、众长老的面饿晕了……
江岁礼尴尬瞥开眼神:“请问,我现在是在哪里啊?”
“玄心殿,我的居所。”
“此番,多谢三长老了。”江岁礼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下床,朝洛予拱手行礼,又十分不解地看向他,“可是……”
“三长老不是不愿意收我为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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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凌云派主殿内。
“你,真的要选我做师父吗?”
全然不顾其他长老的贺声,洛予只是神色认真地看向她:“这不是儿戏,你可考虑好了?”
瑟缩在掌门身侧的江岁礼小心翼翼地点头。
见女孩即便害怕却依旧不改主意,洛予又恢复往日洒脱不羁的模样:“你看我这副德行,像是能教得好徒弟吗?”
“我啊,可能都不敌几位长老座下的弟子。”
“洛予怎能妄自菲薄?”掌门一把抓起他,“小岁这般机灵的姑娘,她自然是看中了你的魅力。”
“身为当年新晋弟子中的佼佼者,怎得现在如此扭扭捏捏?”
洛予见势不妙,退而求其次同其他几位一向看不惯自己的长老争辩起来,可谓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直到听见身后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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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洛予在桌旁坐下,单手撑脸,“我压根没有收徒的想法。”
又兀自整理起散乱的衣衫:“但掌门有要事处理,而你又执意选我。”
“所以,只能由我捡你回来了。”
说到底还是其他几人关系撇得干脆利落。
江岁礼抬眼:莫非,他是要同意了?
“不过……”转眼便打破了她的幻想,“等他回来,你就可以离开了。”
江岁礼愣住了:果然还是这样。
失落感随即冲进心头,她低头咬紧唇瓣:可现在,她是真的别无他选了。
母亲莫名被害,江岁礼幸得凌云派掌门相救捡回了一条命,待到伤势减轻后被带其回门派,甚至出奇地让她在五位长老中任意选一做师父。
三长老,其他几位长老口中懒惰成性、肆意妄为、不守道心之人,却也是年纪最轻的一位长老。
当机立断选择他不能说是任性妄为,除去心下认定他绝非旁人所言废柴的原因之外,便是因为他是自己目前所知的唯一同母亲有联系的人了。
但三长老的反应一度让江岁礼觉得如果真收她为徒便定然会多出一个不小的负担。
可既已当面做出选择,便不得轻易反悔,其他长老绝不愿做三长老退而求其次的备选。
掌门事务繁忙,理智告诉江岁礼,作为来到这个世界不过数月的穿越者,身边需要可以依靠的人。
一定还有转还的余地……
看见女孩失落的身影定在原地许久,洛予有些烦闷地咂嘴,起身走出房间。
不出半个时辰,在她震惊的目光中端着餐盘走进来。
“先吃饭吧,别又晕倒了。”
见对方尚且一副轻松自然的神态,江岁礼也不再紧绷着身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许是力气还未完全恢复的原因,江岁礼刚站起身便又不受控制地跪倒下去。
洛予三步作两步,眼疾手快地捞起她:“小姑娘,你的身体当真不太好啊。”
但江岁礼却顾不得这是担心还是吐槽,鼻尖盈满的腊梅香已经扯紧了她全部的神经,四肢也更加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活像刚长出的……
江岁礼从他怀中出来后,就立即在饭桌前坐下。
来到凌云派的两天里,全身都处于十级警备状态,也因此吃不好、睡不好,现在算是有效解决了这个问题。
气氛尴尬,江岁礼只得一刻不停歇地埋头吃饭,而洛予看着她那副格外有食欲的吃相,竟莫名地笑出了声。
江岁礼闻声抬头,对方还一副“好吃吗”的探究表情,令人无比意外。
随即试探地开口:“三长老,这是你做的吗?”
看着他慵懒地点点头,江岁礼彻底惊呆了:“难道没有做饭的师傅吗?还得长老亲自下厨?”
洛予淡然地开口:“这玄心殿,除了定期清扫的弟子,平日里只有我一人。”
静默许久,女孩复杂的表情下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洛予却似突然打开了话匣子,竟是向她讲起故事来:
“凌云派,当今天下第一大修仙门派,以剑道闻名。”
“在下不才,乃是门中唯一的符修。”
江岁礼有些惊讶,但不清楚他的言外之意。
“虽说本门的符咒之术于数百年前也辉煌一时,但现如今我这三长老的位置和所处的玄心殿,也不过是那些高位之人的怜悯罢了。”
江岁礼下意识地噤声,而本人并未觉得不妥:“凌云派的长老位由各殿推选继承,我能在此位置也只是因为我师父只有我这一个徒弟。”
洛予也不清楚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这些话,只是再次认真地看向她:“所以,不懂事的小姑娘,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
洛予有些期待地等待回答,而江岁礼也终于明白了一切。
放下筷子,握了握拳:“我不后悔。”
洛予十分不解,为何听及此处,她的眼睛却依旧明亮。
“若非本身实力非凡,这符咒之术又怎能在这剑术称霸的门派存续数百年,而不是早就被彻底抛开?”
“既是持续存在的,便足以说明它价值斐然。”
“对于三长老你来说,也是同样的道理。”
价值、吗?
洛予竟是垂眸苦笑:
符咒之术在凌云派存续,不过是助他人攀登高峰的工具;
而他还苟且偷生在这世上,也不过是老天炫耀自己可以随意操控蝼蚁命运的游戏罢了。
听及此,洛予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房间,身形在那件白纱单衣的衬托下更显单薄。
江岁礼见其过分异常的反应也是彻底慌了,不论她在背后如何呼喊,洛予就是不肯回头、不肯停留。
纵使他是凌云派的三长老,江岁礼还是放心不下,万一……
立马摇头晃出脑海里的胡思乱想,赶忙跟在洛予身后走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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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跟丢了!
还有……
这是哪?
不过眨眼的功夫,目标没了、自己也快没了……
江岁礼站立原地,茫然无措地看着陌生的环境。
另一边,洛予也是漫无目的地晃悠,并未发现女孩有跟着他一起出来,心中万千思绪杂乱如麻,眼前却不自觉浮现女孩方才慷慨陈词的画面:
“这姑娘也真是死脑筋……”
脑海中也同时响起了掌门的声音:
“小岁她,身中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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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只有你这玄心殿能够找到答案。”
洛予一拳砸向身侧的大树:为什么……
这边,江岁礼站在原地四处张望,试图找寻熟悉的身影。
但此时,迎面走来四五个身着凌云弟子服的人。
这种情形下,江岁礼不想同他们有什么交集,随即转身准备躲向另一个方向。
可几人却迅速上前堵住了她的路。
江岁礼看着这群并不友善的弟子,紧张地吞咽口水。
几名弟子对视一眼倒是笑了出来:“没吓哭,胆子倒是不小啊。”
“各位——”
男弟子很不屑地打断了女孩的话:“你就是江岁礼?掌门带回来的新弟子?”
江岁礼警惕地看着他们,没有回应。
“没礼貌,这是对待师兄该有的态度吗?”
旁边一看热闹的弟子撇撇嘴:“人家可是掌门亲自带回来的。”
“哪像我们,通过重重考核,也才是个外门弟子。”
原来是一群拈酸吃醋的废物啊……
为首弟子的表情更不屑了:“那还不是拜了最没用的三长老为师。”
“看来对掌门来说她也没有多重要嘛。”
“我师父和掌门也是你们这些垃圾配议论的?”
男弟子恶狠狠地盯着女孩,大概也没料到这小姑娘竟还有胆量还嘴。
江岁礼自己同样惊讶,却不后悔,随即趁几名小弟发愣的空隙冲出包围圈,不管不顾地向前奔去。
“追!”
脸上挂不住的男弟子随即大喊起来。
可因身体素质不佳,终究还是被赶上了。
就在男弟子伸手要抓她时,从林木深处窜出来一个白色的毛茸茸,径直冲男子的脸砸去。
男弟子吃痛地大喊出声,将小家伙扔出数米远,抬手摸向脸上三道血痕:“小畜生,等会再扒了你的皮熬汤!”
随即恶狠狠地看向被重新包围的女孩,目露吃人的架势:“就让我来见识一下,这传言中的天才究竟是何实力。”
眼见那人竟举着剑朝自己袭来,江岁礼惊惧之下,只得抬起手臂来试图抵挡他的攻击,纵使愚蠢也无用……
“啊——”
预想中剧烈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反而听见了对方此起彼伏的闷哼声。
放下手臂,五名弟子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江岁礼又疑惑地看向自己,发现身前正笼罩着一层耀眼的金色法阵。
“我想,你们更愿意见识一下我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