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这边请。xinghuozuowen”
庄内甬路相衔, 山石点缀,梅疏影在公输府一名家丁的指引下拐过游廊,走在石子铺成的花间甬路上。
璎璃、玖璃随侍在后, 正踏步而行, 前面白衣的人突然止步。
“公子?”璎璃惑。
梅疏影头也未回地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三人站在游廊拐角的小径上,静立不言。
未几,闻人语声从游廊那头传来,由远及近, 隔墙而闻。
“庄主那一剑挨的不轻, 竟是一声不吭……”
“自从风姑娘嫁来, 但凡与她相关之事,庄主似乎都格外重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游廊那头, 踏步之人中, 年长者叹了一声:“哪里是错觉,你还年轻,看不分明, 于老朽看来……此次风姑娘难产去世,言行举止间最为悲痛的, 便是庄主了……便就不像只是小叔身份。”
年轻者立时道:“旭老莫妄言。雨少爷离家出走已有半年,风姑娘又恰逢此时去世,也未及见上雨少爷最后一面, 庄主许是因此而悲怮在心……”
老者听他提及公输雨,不由得心生悲凉:“那样通透倜傥的一个人,怎的就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静一时,续道:“他们这对兄弟,从小亲厚,未曾想到……”
长者叹:“……此前竞管家查明诸事都是雨少爷设计安排,老朽原是不信,但竞管家为人老朽更是清楚……且也证据确凿。”
“竞先生做事不会有假,账册与玲珑阁之事必是大少爷设计陷害,庄主为人我等也应确信。”
沉默少许,老者又是叹气:“老朽不是不信,只是如今街坊间已有传言传出,说的实在难听,今日堂上,竟连那‘小越女’都猜测风姑娘生下的孩子是庄主的……”
“可是究竟是与不是,旁人也无从知晓。庄主与风姑娘在玲珑阁中是否真的……我等也不知晓。”年纪轻些的想了想,由衷道:“且此事既是雨少爷为夺庄主之位自己下药设计于庄主和风姑娘,便是有什么,又能怪得了谁?”
老者所叹之气隔着一面墙梅疏影都觉腻烦,便就挥了挥扇又举步而走。
“公子,我家夫人为您安排的清风阁在东面。”引路的小厮对墙那头不高的人声毫无所觉,见三人止步,只当观景,见白衣的人走上另一条甬路,才开口解释道。
梅疏影折扇一转,悠然恣意道:“本公子要去公输少庄主所在的云海阁。”言罢便走,随意得很。
双璃紧跟其后。
小厮迟疑,欲言又止,也不敢阻拦,最后只道:“……云海阁在山庄北面,公子请。”
……
云海阁内,公输竞回望青衣少年,道:“其间缘故,还望云萧公子恕公输竞不便多言。”
少年目中清潋,只温不愠,自带一分端然肃正之气:“在下之所以出言来问,只因查觉公输庄主体内除伤病劳累心怮之外……还有异物,且与其思情悲绪息息相关。”
公输竞悚然一惊:“云萧公子何意?”
“非毒非伤。”青衫少年目沉三分,现了忧意:“如果在下猜测的不错,应该是蛊。”
“公子你说什么?”公输竞震惊道。“庄主体内有蛊?!”
青衣的人迟疑着点头:“管家可请精通此道者再来为公输庄主看看,在下懂些医理,对蛊并不深知。”
公输竞面色肃寒,起身便道:“公输竞这就命人去请夫人过来。”言罢喊来侍从立即命其去传话。
云萧看向公输竞:“此下就请夫人过来是否会令夫人过于忧恐?”云萧思忖道:“先请知蛊之人来问清楚或许可令夫人稍稍安心些。”
公输竞立时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夫人出身苗疆,深谙蛊虫,故而公输竞才出此言。”
云萧未曾料到,面上微惊:“若如此,公输庄主与夫人为母子,夫人理应对庄主体内异常早有察觉才是。”
公输竞抿唇少许,道:“夫人禀性温良,小少爷幼时也是单纯温软之人,理应母子亲厚……却不知为何,小少爷自小与夫人便不如寻常母子那样亲近,反倒是和大少爷……”怔一瞬,公输竞肃面说完:“……反倒是和大少爷感情较深。”
屏风那边的房门猝然被人推开,公输夫人满脸忧急惊色:“竞管家,你说的可是真的?!”
公输竞与云萧起身而迎,见公输夫人领着几个婢女急步而入,郭小钰行于她身侧。
“夫人请。”公输竞恭然道。
郭小钰望了眼云萧,转而看向榻侧妇人出言道:“公输夫人看罢阿悦正要来看公输庄主,途中遇见传话的小厮更现匆色……实可谓子连母心。”
云萧目中不由现了一分轻惑,看着身着偏襟长褙子的老妇人急急命人拿来匕首、小碗、清水,一边号脉一边去探公输云双瞳。
不多时刀碗拿来,公输夫人执起公输云左手放了几滴腕中之血至碗中。一旁立时有婢女上前小心包扎了。
公输夫人端着瓷碗细看少许,面色一震。
管家公输竞心下忧甚,问道:“夫人,小少爷可是中了蛊?”后者一时间竟仍在震惊中未能回神。
郭小钰上前一步,看向那碗混着血的清水,少许,不紧不慢道:“碗中血水所呈……公输庄主中的似是情人蛊。”
公输夫人闻言醒神,看向了郭小钰,怔忤一刻微启唇想说什么,最后却未开口。
公输竞忙问:“夫人,小少爷可是中了这位姑娘所说的情人蛊?”
榻侧妇人慢慢将碗放下,眉宇间似有波澜轻涌,怔然一瞬,微颔首道:“云儿体内确实有蛊,且已两年有余……”
“情人蛊……”云萧念了一声,回忆道:“此蛊在下似在谷内听师姐提及过,乃是苗疆之地常见的蛊,似乎并无毒害。”
“本公子也听闻过在苗疆有这样一种蛊,那儿的姑娘若是看上了外地来的喜欢的公子,便会问上一句,公子可愿留下?那人若点头,姑娘便会暗中喂他情人蛊,自己也会服下,两人相伴相依,情根深种,从此至死不渝,不离不弃。”白衣的人缓步走入屋内,面色悠然。
公输夫人见着来人,将手边瓷碗递与了身后的婢子,起身相迎道:“惊云公子可是来探望吾儿的?”
梅疏影眉宇轻扬,笑着点了点头:“疏影正是来探望公输少庄主。”
公输夫人轻揖为礼:“妇人谢过公子。”
梅疏影一派从容:“夫人多礼了。”
屏风一侧的素衣女子看向梅疏影三人,点头道:“确如梅阁主所言。情人蛊在苗疆是情人之间互表心意互许终生的药蛊,会成对伺养,情人间相互喂服。蛊虫会顺宿主心意使两人化欢喜为情思,化情思为刻骨深情,并无毒害。”
梅疏影笑了一笑:“姑娘说得不错,‘心已许,情成双’。情人蛊是已定心意、再添深情之用,其本质是顺从人心催情引意。”
郭小钰面容文静,温言道:“此蛊正常服用,便是药,可舒缓心神,助人通情明意。”
云萧轻惑,随即问道:“何谓正常服用?”
公输夫人直立榻侧,面色素净而平和:“便是有情人将成对蛊虫相对服下……”
“相对服下?”云萧不由问道:“若未能相对,只一人服下又如何?”
郭小钰看向云萧:“那此人应会对身边最亲近的人渐生情愫,心意原本或许是浅的,却要因蛊而深,不能自主。”郭小钰想了想,又道:“只不过情人蛊自来成双,从未听闻过有人单独服下。便如梅阁主所言,苗地女儿会先问上一句可肯留下,那人答是,便是有心,可喂此蛊;若答不肯,便是无心,苗疆女儿便不会喂那人此蛊……因此单独服下究竟如何?可还有其他弊害……我此前尚未听闻过。”
“……不曾想,郭姑娘对苗蛊也颇为谙熟。”公输夫人看着素衣的女子,垂手有礼道。
“举止从容,所知不俗。江湖上何时多了姑娘这样的能人本公子却不知晓?”梅疏影玉扇一转,扣指成环,抬眸直视郭小钰:“不知阁下是何来历?”
郭小钰颇为耐心地看了梅疏影许久,至后,抿唇淡笑,道:“此下才讲明来路,还望几位莫介怀。”
公输夫人、梅疏影、玖璃璎璃,连带公输竞都看向了女子,郭小钰面容仍旧平淡:“‘故园虽孔迩,秦岭隔蓝关。山深号六里,路峻名七盘。’”
“‘襁负且乞丐,冻馁复险艰。唯愁大雨雪,殭死山谷间。’”梅疏影眉间一震:“你是丐帮的人?”
郭小钰垂目为礼:“丐帮帮主郭小钰,见过惊云阁主梅公子、公输夫人。”
丐帮帮主?!
公输夫人与公输竞吃了一惊,双目瞠然;梅疏影的神色几不可察地一震,目中一瞬间既惊且寒。
片刻后,白衣的人双目微敛,垂眸已笑:“丐帮之主站在本公子面前……我惊云阁之人竟不能识出,疏影理应自省了。”
玖璃、璎璃面色微异,怔怔地看着几步外的素衣女子。
丐帮可说是惊云阁消息由来的主要上线,其主行为虽说低调,但对面不识却不得不让梅疏影三人骤然惊震。双璃看着梅疏影脸色,心头便多生了一分忐忑不安。
“小钰来此,只为陪阿悦探望风姑娘,无其他琐事。今日非有意欺瞒,还请诸位见谅。”素衣女子静立屏风一侧,面容淡雅,右颊的酒窝隐隐现。
“郭帮主客气了。”公输夫人温言道:“我等未能识出帮主身份,已是无礼,只恐自己怠慢了帮主,哪里会怪罪郭帮主的无心欺瞒。”
郭小钰淡淡一笑,便当还礼,并不多言。
梅疏影执扇于指间,轻轻揉转,眉间似悠还冷,眸中隐隐有笑,更多却是莫测难明。
“阁主。”
执扇的白衣人突是怔了一下。面容一瞬间变得十分冷峭寒薄,他转目看向出声之人。
青衫少年抬头来望他,有感梅疏影看向自己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十分敏锐犀利,似冷又暖,似温又寒,虽不亲近,却较之前莫明近一分。
云萧微怔神,顿一瞬方道:“云萧想问,公输庄主若中了情人蛊,如何知晓他是否一人中蛊?若非一人,与此蛊相对的另一蛊又能在何人身上?”
梅疏影不语。
墨色的雕花乌木门发出轻微的“咿呀”声,一身朱红罗裙的少女站立门口,白着脸怔声道:“难道……是……在师姐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还记得吗?公输云第一次出场的时候说过自己去过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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