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悦一愣, 面上不禁一赧, 嘟囔着道:“他轻功比我好,还懂阵法……本来就比我强。jiuzuowen”
公输泉听得心里极不是滋味,咬了咬唇道:“你觉得他好……还这样费心寻他……你是不是……”越往后声音越弱……
“是不是什么?”走得久了,于阵宫中被蛇咬的伤口便有些疼,阿悦蹲下来揉了揉脚裸。
公输泉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破罐子破摔道:“是不是……小心!”扬起的声音因看到突然而来的猛兽而惊急,少年拔剑上前。
一只身形壮硕的黄斑野虎于林中深处猛地向红衣少女蹲下的地方直冲而来。
少女面色微变,眉间一凛立时想要拔剑。
“小乖乖,别跑呀~”
猛虎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女娃娃之声, 突兀而又清晰。
公输泉和叶悦还未回过神, 便见一个紫衣的丫头凌空一个翻腾轻轻巧巧地落到了猛虎背上。
“别这么小气嘛, 就让我骑几天找找人哪, 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言罢笑嘻嘻地在虎背上拍了两下。
那黄虎撒腿狂奔, 一时冲向叶悦一时又转向别处, 横冲直撞的,根本不辨方向,倒似涕泗横流,吓得不轻。
叶悦、公输泉瞠目结舌。
虎背上的人儿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 长得尤显娇小。一身明艳俏丽的小紫裙,披着个深紫的麾子,乌发却月眉,大眼忽闪不停, 熠熠有光。坐在壮硕的猛虎背上随着它颠来簸去,就如涌动不迭的海上孤舟,随时有可能翻覆。实在吓人的很。可紫衣的人儿却如粘在上面一般,就是掉不下来。
“乖不乖?乖不乖?再不乖打屁股咯~”
那猛虎简直欲哭无泪。玉石俱焚地一侧身就往地上的荆棘丛撞去,以背着地,四爪上翻。
紫衣的人儿脚尖一点就从它背上跃了起来,伸手吊在最近一棵大树的枝桠上,咧嘴呲笑着,直勾勾地盯着地上把它自己虐残的猛虎。
公输泉傻在当场,手中的剑不知是收还是不收。
野虎撞过来的地方就在阿悦面前,红衣少女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猛虎,见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喘息时正好面朝着自己。
虎目含泪,隐隐有光。仿佛在说:我还能更倒霉吗?
下一瞬只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五指泛出寒光,直直地插进了黄斑野虎背上的两肩胛之中。
“咔嚓”一声,骨断血涌,毛皮染透,一颗虎心生生被来人从背上掏了出来。
“四……四哥……”虎血溅了一滴在脸上,阿悦呆了一呆。
下一瞬听得一声惊天娇斥,树上的紫影窜出如电:“混蛋啊啊啊啊敢杀我乖黄!!!”
手握虎心蹲在虎背上的叶兰闻声一震,似乎全没料到,未能来得及回头。
“呯——”的一声,黑影被直直踹飞出去,射出数十丈远撞在一棵大树上滚落于地。
“四……四哥?!!”叶悦惊得目瞪口呆。
阿紫把踹在黑衣男子屁股上的小脚收了回来,转头呜哇一声,抱着口吐血沫倒地不起死不瞑目的黄斑野虎就是一顿大哭。
阿悦半晌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跑过去扶起地上的叶兰:“四哥?四哥?你……你没事吧?”
叶兰被叶悦扶着半跪于地,张口就吐出一口血来。
面色阴沉可怖,冷戾到了极点。咬牙切齿地问:“是——谁——?!”
伤他的人内功修为至少四十余年!
下一瞬叶兰抬头,便见了趴在虎头上嚎啕大哭的小丫头。
恍如晴天霹雳,又如惊雷滚滚。
叶兰死死瞪着几十丈外的那个紫衣丫头。
便如刻在了骨血里,咬在了牙齿根处。
你——
是你——
五年前的洛阳茶馆之内。
“大哥哥突然靠这么近来,是想和阿紫玩亲亲么?”
“虽然大哥哥长得丑,但阿紫不嫌弃,就陪大哥哥玩一回好了。”
“大哥哥是想娶我么?阿紫才九岁,而且,大哥哥你太丑了,阿紫不要。”
……
“我不杀了你,我就不叫叶兰!!”
阿悦尚懵在原地,黑衣男子已一把推开她猛然跃起,五指成爪直直就向虎头上趴着的紫衣小丫头狠狠挥去。
叶悦不明所以,本能地出声阻止:“四哥掌下留……”
“情”字还未说出口,就见原本大哭着的小丫头突然睁开水灵的大眼,柳眉倒竖瞪了雷霆之势冲杀过来的叶兰一眼。
然后……
扬手一掌拍飞了出去。
公输泉与叶悦同时呆若木鸡。除了张大嘴看着紫衣丫头外,脑中一片惊茫和空白。
叶兰被掌力拍出百丈有余,踉跄着止下脚步、后背撞上老树,一片细雪沙尘纷纷然落。五指颤抖面色惊白。
阿悦看见紫衣的人儿回头来已止了哭泣,吸了吸鼻子如是道:
“既然乖黄已经死了就不要浪费了……”
而后叶悦与公输泉便见她不知从哪里找来几根粗长的藤蔓,把虎头一套,四爪一缠,麻溜儿地打了个结……之后就在荆棘满地、树繁枝茂、乱石横立的野林中……
把比她大出数倍的黄斑野虎……
拖走了……拖走了……拖走了……………………
走出数百丈又转了个弯:“哎呀不对,大师姐给我的木蚕是往北边飞的。”
听得猛虎尸身在乱石上嗑碰乱撞,一人一虎身形已远。
叶悦回头来看见叶兰一手扶在老树上,一手紧握成拳,眸色冷寒,直直瞪着那渐行渐远的紫衣之人牙中咬出了血。
“你……给我等着……”
.
“咳……”
风雪中举步为艰的少年人听见背上女子猝然咳出了声。
“师父?!”
落尽琼花天不惜,风冷,日沉,雪如狂。
云萧背着女子,从轻功点掠到急步如飞再到一步步在雪中跋涉。
已然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山头。
然而入目皆白,茫茫无尽,沿着涧水走出数十里未见一点异色。
刺骨的寒风刮在人脸上、身上,又痛又冷,结成冰晶。
渐渐僵冷麻木的双腿已慢慢失去知觉,少年人头上面上颈中都是雪。
背上一袭雪麾将女子紧紧包裹在里面,但仍然可以觉出女子越蜷越紧依然瑟瑟发抖的身子。
幸的是在端木的随身之物里放有装着雪麾的锦木小盒,能抽出这一袭雪狐灵麾,遮挡风雪。
然而即便如此,少年人依然可以感受到她的冷意,全身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像冰一样的冷。
隔着雪麾根本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他的,她的,都无。
“师父……”眼前阵阵发黑,青衣的人咬牙垂首向前,能觉出刺人的冷,麻木的冷。
越来越昏沉,茫茫然不知所向,面色苍白间天低日沉,风雪如舞。
又一阵冷风刮过,青衣的人双腿一颤一时无力,“呯”的一声背着女子跪倒在雪中,眼中是黑芒过后的阵阵余韵,白光黑日。
“风……变大了……”少年人言罢,紧紧看向几步外一块突起的巨大横石,卯力爬起身来。
夜黑月冷,山风谡谡。
无尽的黑暗中,耳中除了风雪呼啸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
手中麟霜剑从僵冷麻木的五指中掉落,云萧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女子抱进挖出的雪窟中。
茫茫无尽的雪岭一处,一块覆满冰晶的巨石成天然屏障,挡住了吹进雪窟的部分风雪。
少年人背对洞口,将包裹在雪麾中的女子牢牢护在洞窟内里,一丝一毫风雪都不容侵入。
“师父……”有感背上拂过一阵又一阵的冷风,寒意刺骨,像针一样刮过后背,全身不自觉地瑟瑟发抖。
少年人唤了一声,原本如清玉琴音般浅宁的声音嘶哑如喑,残裂破碎,淹没在风雪中。
伸手慢慢掀开女子头上掩紧的雪色狐帽,少年的手因冷意而颤瑟不止。
麾中女子纸一样白的面容映入眼帘,少年人心头一紧。
凝息运力让身子慢慢暖熨起来,久久,手指终能不再颤瑟。
云萧这才敢伸手抚上女子的颊……但觉森然若冰无一丝暖意。
心头不由更紧。
将头抵在女子额上,靠得极近,才能于寒风呼啸中听到她极轻极轻的一点呼吸,如此低微虚弱。
“师父……”少年人无措地唤出一声,执起女子的手想要渡些内力给她……又知女子体内之力都会化成寒力冲撞经脉,墓蔹花寒力未解开之前,内力越强痛意越甚……便又不得不松开了手。
“师父……”云萧目中深深的忧,肃寒凛冽、满目深惘地看着她,只觉心下窒得难受,又痛又无力,冷瑟苍凉。
夜间的风呼啸着吹过,雪舞风缠,一片寒茫。
不禁有些后悔,让她置身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中,受此寒苦……可是又别无他法……
“如果可以……萧儿不愿你受一点苦楚,或疼痛、伤病。”哑声低喃,声轻且宁。
青衣的人解开雪麾用它垫在内里雪壁上,伸手将麾中全身冰冷的女子抱入了怀中,小心地搂她在怀避开风雪。
少年人回身将麟霜剑捡起,又复背对洞口。
再次将左腕划开伤口,少年人抬起女子的脸让涌出的血滴落进她口中。
女子双眸紧闭,毫无血色的唇被少年轻轻掰开,殷红的血不断流入口中,顺着微微仰起的弧度,慢慢流渡入喉。
久久,女子呛了一声,眉间蹙起,皱着脸极轻地嘤咛了一声,本能地蜷进了少年怀中。
举止轻而缓,竟似满布依恋。
云萧震了一下,脑中似有轻弦猝然弹起。怔愣惊茫。
低头间呆呆地看着怀中女子,竟忘了去止血。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我小云子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