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北铁青着脸从小西屋里出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顺手拎起饭桌上的圆玻璃罐子,一口气灌掉一半。
“莫少北,你这是牛饮啊,哪有这样喝葡萄酒的?白糟蹋这么好的东西了!你他妈的给我留点!”斳成敏一把给夺了过来,死死抱在怀里。
矮小精瘦的孟令华此刻几乎抱着整只鸡在啃。只啃得满嘴流油。他腮帮子鼓得跟饿了几天的老鼠似的,来不及咽下满嘴的鸡肉,急吼吼去撕咬下一块,困惑的目光看着莫少北,含混不清地问:“这才十分钟不到,这么快就完事了?”
莫少北一开始没听懂他说的啥意思,但斳成敏那猥琐、不怀好意地笑,让莫少北瞬间明白了他说的话,脸更黑了,冷嗖嗖的目光投向两人:“我看,回去后,那身皮也不要穿了,省的老百姓骂你们是败类!满脑子净想腌臜龌龊事!赶紧吃饭,吃完饭要么乖乖去睡觉,要么立马开车走人!回去后,记得让姓马的把欠我的钱打过来!”
孟令华好不容易咽下最后一口,他满遗憾地抬起油腻腻的右手,原本想拍一下莫少北的肩头,但遇到他警告的眼神后,胡乱用抹布擦掉一手的油:“是你,给自己女人买的东西都来不及拿,一到村口就急不可耐地往家里跑的,成敏说一开门就抱着回屋了,这么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你还好意思说我们思想龌龊?拳头硬了不起啊?不过,你说你真不打算回省城了吗?我草,马面能舍得?你也舍得外面的花花世界?”
“有啥舍不得的,我跟你们不一样,啥担子、责任的,我一个平头老百姓管不了,以后,就算是给我金山银山、天皇老子来也没用,我娘都81岁了,不经折腾了,只要我娘活着,我就不打算出我们荷花村。”
莫少北虽然一路上没怎么吃东西,肚子空空的,倒不觉得饿,被那个臭丫头硬给气饱了。只是抓了个雪白大馒头,啃了几口,想起娘说的话,把馒头又扔回去,算了,还是先去娘那屋吧,顺便打听打听姜诚那小子到底跟西西有没有联系-----
孟令华朝斳成敏抬了抬下巴:“这下死心了吧?”
斳成敏眼睛一眯:“什么意思?”
“行了,阿敏,你骗的了他却骗不了我,你喜欢他,我早看出来了!以后各回各的生活了,你就此打住吧,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错了!莫少北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心思!他真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多了,我跟你说,他要是当兵,肯定是特种兵的好苗子!”斳成敏抿了一口酒,接着说:“话说到这份上了,真是不吐不快,一开始我是真看不上 马面给推荐的这个乡巴佬、大老粗!
马面顶着压力把这样的人从里面捞出来图什么?生死关头连枪都不会开,你说到时候咱们会不会被他拖累?谁知道人家他妈的紧急训练三个月,靶靶九环以上!马面当时说的什么你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他说,这小子,心狠拳头硬,横起来不要命,又有案底,人却并不坏,说实话,我很欣赏他嫉恶如仇的性子!他跟着你们根本不用伪装不用表演,自然的才最真实!心眼子比你们只多不少!不会坏事!”孟令华想都没想地说。
当时,他对这个大个子也没什么好感,他当然不能承认,身高是硬伤,他就极不愿意跟个高的人走的近,太他妈的伤自尊了,老话都说个子矮小的人,长得大都比较好。他却被圈到“大都”外面去了。样貌、身高一样不占,尖嘴猴腮、又贼眉鼠眼的,穿上那身衣裳照镜子的时候,他都不相信自己是个好人!把他爹妈的所有缺点全都继承了去,你说他这是想气死谁?
偏偏马面从里面捞出来的犯人,是他做梦都想拥有的身高、身材和样貌!
身材高,比例好,浑身上下肌肉喷张,比他这费心劳力、苦哈哈练了几年的人肌肉块都结实!丹凤眼、高鼻梁,一口大白牙,笑起来整个世界都亮了。不笑的时候,颧骨高,整张脸非常有立体感,而且他长得特别硬朗但又十分英俊,那双大长腿都快到他咯吱窝了。
这要是在美院里,可是香饽饽、得多少女学生抢着要给他画像!
这样的人哪能像干大事的?长得一本正经、浑身的浩然正气,但一旦跟人打起来,眼里的狠厉、浑身散发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天生就是干伤天害理事的狠人!
“你说什么?莫少北知道你喜欢他?”孟令华吃惊地问。随及摇摇头:“不会吧-----”
“他知道我喜欢他后,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一点点把我往外推,就连开玩笑的时候,都在暗示我,我不是他喜欢的那一种。
我曾经问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他说喜欢比他小十岁的,小七八岁都不行,就我这样的太老了,他硬不起来!他从来没有对女人说过流氓话,只对她说过这一句,还他妈的意思是,看到她这个年龄的硬不起来!
莫少北那个人,狠起来是真的无情至极,根本不给你一点希望和机会!我能怎么办?我只好把自己变成一个臭流氓,男女通吃,时不时勾搭勾搭别人,顺带着调戏调戏他,知足了!”
斳成敏又倒了一碗酒:“买的葡萄酒就是没自己酿的地道,喝不完我得顺走!老孟啊,回去后,咱首要解决的就是终身大事!他妈的,姐们今年差7天就29岁了,我姥姥29岁的时候,我妈都已经12岁了!太可怕了!回去姐们就相亲去,姐们不能让他们背地里戳我脊梁骨-----”
“啪----”地一声,像是巴掌声从房间里传来,斳成敏和孟令华同时禁声,相互对视了一眼,意思是“莫少北挨揍了?”
斳成敏小声说:“一看莫少北的娘就不是普通农村老太太,杨家将里面的佘老太君似的,又尊贵又气派!不过,她为啥要打莫少北?”
“肯定是这五年担惊受怕的,儿子一回来,又惊又气又高兴地,太激动了呗!”孟令华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的方向瞅,紧接着像是什么东西击打到身上的声音。还一连好几下子,间或是老太太喘着气骂人的声音。
“绝对是老太太用拐杖打的!啧啧-----真狠啊!”斳成敏幸灾乐祸地说,再喝一口酒后,舒坦!
“难道2年前莫少北无故消失3天,他不是千里迢迢来看他娘了?”孟令华问。
“问我?我问谁去?哼-----最好多打几下,让我消消心口的恶气!”
“啧啧-----真是最毒妇人心啊,得不得的就要毁掉!”
“放屁,谁是妇人?姐们还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呢。他们的家事咱别跟着掺和了,赶紧吃,吃完收拾收拾,找个舒服的地睡觉去!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熬过去了,好好睡个踏实觉!”
“我就说嘛,敏姐就是跟那帮矫情的小姑娘不一样,根本不用劝!拿得起放得下是条汉子!”
“赶紧吃,那么多块肉也堵不住你的嘴!”斳成敏扬手要打他。
莫少北从母亲房间里走出来时,手里抱着一叠被褥,神色隐晦莫名。
他对两人说了句:“吃完去后院休息吧,正好两个套间都有床,我找了几套被褥,都是干净的-----”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你和老孟挤一挤,我去跟你那娇滴滴的小媳妇挤一晚上不就得了!”斳成敏忙阻拦道。
“不用,今天晚上我打算陪她一宿,明天跟你们一块回省城-----”
“你改变主意了?我就说嘛,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甘心在农村-----”孟令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莫少北打断了,他望向他,孟令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愤怒、痛惜、仇恨。
“我向姓马的讨个人情,我就问他能不能办到,要是能办到的话,我宁愿不要酬劳!”莫少北说完转身大步离开了。
两个人赶紧跟上,问莫少北到底要马面做什么?需不需要他们帮忙?莫少北摇摇头。
等他再次踏进莫小西房间的时候,竟然发现她是醒着的,软软地斜靠在床头上,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一动不动。
莫少北扯过一把藤条椅,靠近她的床前缓缓坐下来,莫小西的脸渐渐烫起来,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她用被子蒙住脑袋,躺了下来。
“六叔----你怎么不去睡觉-----”被褥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六叔想你想的睡不着----你不睡觉,难道不是在等六叔吗?”
莫少北尽量压低了声音,他今晚好像给予她的惊吓多过惊喜,不能再吓着她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声音此刻温柔的能沁出水来。
“我-----我马上就睡着了,我不是在等你-----真的,就是刚才------六叔-----哎呀------六叔你走吧!”
莫小西哼哼唧唧,说不上来是难为情还是吓的。吭吭哧哧说完了,把自己惊出一身的冷汗,天啊,刚才自己是不是在撒娇?都多大的人了,还向六叔撒娇!
可是,六叔变了,他变得好可怕!
“好!六叔马上就走,他们在外面等我,六叔就回省城了-----”
“六叔-----你别走”莫小西忽地掀开被子,就手抱住莫少北的一条胳膊。大眼睛里满是惶恐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