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是什么情况两说,罗坤这边还是挺清楚的。
在路上的时候,罗坤跟江与洋说了自己已经帮忙在联系研究院的事,吓得江与洋立刻从还有点迷糊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罗罗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江与洋一惊一乍:“我又不是小朋友了!”
“你是不是小朋友,但你就是会突然之间决定回国,然后礼物需要我提前帮你买,计划需要我临时帮你想。”罗坤说。
江与洋一噎,又听到罗坤笑了一下:“不过之后我就不管你了,你应该也用不上我了。”
“这话怎么说,为什么不管我?”江与洋问:“再说了什么叫用不上你……我们之间是这种**裸的利用关系吗?”
罗坤又笑了起来:“不是,是我把你回来这件事情跟顾念说了,一会儿大概就会有雪片一样的offer向你涌来。”
罗坤没说错,就在他们在三源里菜市场买菜的功夫,罗坤几乎每三分钟就要接一次电话。每次接完,她就要拿出笔和小本本记下刚刚电话里的信息,其中还有不少是通过顾念那边直接打过来要求和江与洋直接通话的。
“不要不要,我不要讲,我又不认识他。”
江与洋连忙拿着羊腿甩了两下:“要不你把手机关了吧罗罗,我们专心买菜?”
罗坤白了他一眼,然后跟不太爽的摊主说:“这羊腿我要了,麻烦您称一下吧。”
在摊主称羊腿的功夫,罗坤伸手戳了江与洋两下,同样有些不爽:“你怎么跟王八一样,不理你你不动戳一下你往回缩?人家想跟你说两句话认识一下把你吓得那个怂样——你在外面是怎么开会的?脑袋上套了玻璃缸吗?”
“不是我们大学你发个邮件就行根本不用真人去,实在不行还可以zoom啊。”
江与洋往后躲并失败,被戳了戳之后笑出声:“哎呀罗罗我要笑了,你别戳了。”
他们俩闹了闹,接过羊腿付了钱,江与洋接过来放到了袋子里乖乖抱着,一步步跟在罗坤身后。罗坤从肉买到菜,最后到水果,最后买得江与洋差点抱不动。
“是不是买得有点多?”江与洋捧着一个大袋子问:“咱们吃得了吗?”
罗坤眼神都没过来:“家里现在有爷爷你我跟温青,接下来一周大哥都会回来吃饭,很可能司机也会在家里吃。这些算少的。”
“啊?大哥会每天都会来?他不是路上很远吗?”江与洋有点嫌弃地说:“为什么他要回来?不是忙?”
罗坤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是无奈。
这个傻子。
“哦对,那个司机是谁?刚刚我没看见他。”傻子江与洋又问:“我们家之前用的司机都回家了吗?我记得黄叔今年也才50吧?他回去带孙子啦?”
“黄叔家是女儿没孙子,他……的确回家了,但不是回去带孩子的。”
罗坤拿起一串葡萄,比了比:“你看这个葡萄是不是特别大?买一个尝尝不?”
“不要,”江与洋立刻否决:“这种形状太大的水果基本上都是人工过度干预之后的结果,甜是甜但甜得太吓人了,也不健康,别买。”
“……”
眼看着水果摊的老板脸上也要挂不住,罗坤当机立断:“这个两串谢谢。”
抱着那么一大堆东西回到车边再塞进行李箱,江与洋用了一小会儿。等他回副驾驶,看到罗坤正拿着小本本琢磨事情。小本本上的内容,毫无疑问就是那些打进来的电话和那些要发的offer。
“你不是不管我了吗。”江与洋嘴角翘起来:“怎么又管啦?”
“怕你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替你把下关。”罗坤的余光扫过他:“系上安全带。”
“哦。”江与洋听话地系上:“那我就先全权委托你替我筛选好了——我任命你为我的首席经纪人。”
“把你能的。”她的手抵着下颌:“哪一个都很不错,科研水平高,而且都给待遇给安置的——上海的这个材料研究院就很有诚意,人家发了个邮件给我,还给了周边旁边地价的估值,在临港片区安置费差不多能买个小三居。这个可以考虑一下。”
“哦。”江与洋考虑了半秒钟:“不考虑。”
现在,罗坤不只是余光扫过,而是眼神跟上,并且脸都转了过去。在阳光下,她眼睛又大又亮,好像猫头鹰。
江与洋有点想笑,但被罗坤看得憋了回去。
“告诉我原因。”她说:“这是我目前挑到的最好的科研机构,你不到一秒钟就拒绝了——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江与洋的呼吸顿了一下。
“我……我跟爷爷谈过了。”他嘴唇嗫喏了两下:“就是……你说的对,罗罗,爷爷……老了。我这次回来之前没那么强的感觉,刚刚忽然觉得……爷爷变幼稚了。而那种幼龄化的表现,通常是脑部退化,或者阿尔兹海默的前兆。我本来是为了你回来的,我也不想离开家,现在……更不想了。”
车里的空气停顿了一下,最终结束在罗坤长长的叹气中。
“之前跟你说你还不信。”她罕见地有些埋怨:“非要亲眼看到才肯认。”
算是通过了这个理由,罗坤最终默认了地址,剔除掉一大批她觉得很可惜的外地科研机构,甚至划掉上海那个还很肉疼。
“你都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那地方房子过十年会翻倍的。”她合上小本本:“行吧剩下的回家说也可以,现在回家!”
罗坤有点神气活现,这让江与洋想到刚回来落地的时候,罗坤在出口那个仙气飘飘的样子。他下意识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
“真好。”他说:“我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地回家,跟你和爷爷说上话。”
罗坤有点不明白,又反捏了回去。
“那你以后多说一点。”
回去的路上他们俩不知不觉开始斗嘴,就如同很久之前的学生时代一样。江与洋甚至感到了那种久违的快乐感——不是做项目成功时那种成就感,而是毛孔舒展、身体松弛、大脑也轻飘飘释放着多巴胺的快乐感。他有种预感,那就是这样的快乐会一直持续下去,从他落地时开始。
当然,他需要自己主动守住这份快乐。
“不过你也不要想得太理所当然,在没定地方的这段时间。”罗坤又说:“那个司机小刘,刘同,你小心他一点——他是大哥的人。如果他最近一直在家这边的话,那么就说明大哥要观察你。”
“……”江与洋的脸垮下来:“观察我什么啊?观察我是不是他的真弟弟?还是观察我是不是回来想要跟他抢公司的?”
“你不想抢吗?”罗坤勾勾嘴角:“不是之前还说要帮我?”
“但,你也说了我做这个不行啊。”江与洋很老实地说:“我知道你说得对。”
这个乖巧的模样就让罗坤心情舒畅,红绿灯前停下来时,她歪了歪头:“但我现在需要你抢——我是说,你起码要做出一个要抢的样子。”
罗坤想要做什么。
江与洋立刻就领会了她的意思,点点头:“那我回去就去找爷爷拿几本商业管理的书?在客厅看?”
“不仅要看,饭后的时候要跟爷爷多说话,回忆一下爷爷当年是怎么管理公司的。”罗坤说:“最好,你问温青要一下她帮爷爷记录的回忆录。我可以帮你挑一些事情,你问问爷爷是怎么下决定的——尤其是心路历程,和爷爷对各种事情和人的分析对策。”
江与洋点头如捣蒜。
“我听你的。”
这就是为什么江以山回来时,那个一直害怕跟爷爷讲话的弟弟却和爷爷相谈甚欢的原因。
由于爷爷比较严厉不爱笑的原因,江与洋一直蛮害怕和爷爷沟通的。在江与洋印象中,爱笑的父亲简直不像是爷爷的亲生崽,而后面继母也是洒脱豪爽的女性,再加上罗坤小时候也算得上活泼,因此他喜欢跟爸爸妈妈罗坤玩。
这次他其实也犯怵,但为了配合罗坤他豁出去了。就在跟老爷子聊闲天之前,他看了一下朝阳集团的发展史,赫然看到曾经在其他同学专业课上出现的、被商学院当成经典案例的早期危机,立刻来了兴趣,想找当事人采访一下。
江老爷子一听孙子感兴趣,立刻提起精神,开始从当时的经济环境讲起。
“你是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刚对外开放,一下子就有好多外商进来投资建厂——那时候咱们哪有那么多钱跟他们拼啊?但咱们人多啊,好几亿呢,那是多大的蛋糕你都不知道!”
“蛋糕我是不知道,但我记得国内第一家肯德基开的时候,爸爸就带我去过!”江与洋仔细地回忆着:“我们好像还在里面过生日来着。”
老爷子开怀大笑:“你就知道吃!”
老爷子还点了点江与洋的鼻尖。
“罗罗呢?”
江以山没有打断爷爷和兄弟的对话,转身出去后找了半天没看到要找的人,找到温青,问她罗坤在哪儿。
“二小姐说难得家里人一起吃晚饭,想把大家喜欢的都买齐,所以就想着把您喜欢的烤鸭也买回来——现在应该快排到了吧。”温青拿起手机:“她说差不多一小时就能回来。”
江以山脸色缓了缓:“哦,行——洋洋跟老爷子是怎么聊起来的你知道吗?”
“我不是很清楚,就看到三少爷忽然拿着一个英文的工商管理类课本,跟老爷子说朝阳集团上著名商学院的案例了。”温青一边说一边留意着江以山的脸色:“大少爷,我刚刚看刘哥开车回来的——他留下来吃饭吗?”
“留,这两天你也准备他的饭吧,我让他在家里呆着。罗罗或者洋洋想出去,他随时能带他们出门。”
江以山随口一说,心里却在想温青的话。
英文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