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章鱼超可爱 第30章 Chapter 30

菲尔瑞第一次真正意义地‘坐’穆利纳斯的车。

穆利纳斯俯身给他系安全带，低头扣卡扣时，少年不自在地扭动，总觉得那根带子勒得胸口闷闷的。

穆利纳斯摁住他的肩，单手调整松紧，说：“别乱动。”

菲尔瑞小声道：“难受。”

“很快就好……好了。”

终于舒服了的菲尔瑞不扭了，但很快发现新目标，学着以前见过的动作放下车窗。窗玻璃缓缓下降，少年眼睛就‘哇！’地亮起来。

穆利纳斯徒然想起他还是只章鱼时的英勇事迹，活蹦乱跳，精力十足，拆过滤器一拆一个准，心想这孩子该不会把他车玻璃给拆了吧。

那必不能够啊。

总裁先生担忧自己的爱车，决定给菲尔瑞找点东西玩，于是四下张望一番，捞起一只桶，放他怀里：“抱好，你的桶。”

小章鱼恋旧，比起新玩具，果然更喜欢自己的小桶，珍惜地把玻璃桶搁在大腿上圈着抚摸。

这只桶是他的小窝和出行工具，里面的鹅卵石和海草都是他喜欢的。

穆利纳斯余光瞥见菲尔瑞用小指轻轻勾着海草，小声嘀咕着什么。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却悄悄竖起耳朵，一边启动发动机，一边忍不住去听小章鱼的自言自语。

“好久不见，你最近晒得好漂亮……还长高了哎……”

穆利纳斯越听越觉得不对：“软、菲尔，你在跟谁说话？”

“海草。”

海草？？

菲尔瑞举起桶：“就是这一只。”

一缕细长的海草悠悠摇摆。

穆利纳斯试图跟上章鱼的思维，作为家长，他要宽容对待自家小孩千奇百怪的念头。

他还记得，软……菲尔瑞，住的所有鱼缸里的海草都是这种，别的草都不如这种草受宠。穆利纳斯不禁脑补了远离大海、空虚寂寞的小章鱼孤独地与海草结伴的悲伤故事，或许小章鱼遥远的家乡里，也遍地生长着茂密的海草。

穆利纳斯放柔语气，“它叫什么名字？”

菲尔瑞有些不明所以：“没有名字，海草就是海草啊。”

穆利纳斯猜测：“那它是……你的朋友？”

“不，是零食。”

穆利纳斯：“……零食？”

菲尔瑞认真道：“是很好吃的零食。”

“……”

穆利纳斯刚酝酿起苗头的动容碎了个干净。

他挣扎道：“我没有见你吃过。”

菲尔瑞诚实道：“因为没有饿过。”

穆利纳斯：“……”

“这种细细的是最好吃的！而且也需要吃一点叶子草来保持……唔，那个词是怎么说的……嗯，保持营养均衡。还有两种草味道也很好，长长的叶子草和胖胖的叶子草。”

小章鱼伸出腕足，学着藻类植物在水中的模样摇摆起来，头头是道地说，“它们漂起来是这样的，还会这么漂……呃，先生？”

穆利纳斯面无表情：“坐好，上空轨，要加速了。”

车窗外的风骤然涌入，扑了少年一脸，满头软发都被刷到脑后起起伏伏，像风吹过的麦野。

风送来清晨湿润的水汽和金属器械的味道，菲尔瑞吸吸鼻子，新奇地探头嗅风。

车窗咚地合拢。

穆利纳斯只当自己看不见小章鱼眼巴巴的模样，冷酷地说：“身体不能探出窗外。”

少年揣好小桶，恋恋不舍地望着窗外，安分十分钟，悄悄伸手。

“不用试。”

菲尔瑞立马缩回手，做贼心虚地转头偷瞄，穆利纳斯目视前方，镇定自若，语气中透出运筹帷幄的自信：“我锁窗了。”

菲尔瑞：“……”

自觉扳回一城的总裁先生神清气爽，拎着自家小孩到公司，秘书团严阵以待。

看见老板后面跟了个少年，秘书长愣了一下。

“他是本该由康里抚养的孩子。但现在情况有变，他只能暂时跟着我了。”

穆利纳斯早有准备，张口即来。

他微微皱起眉，有些忍耐地说：“很调皮，昨晚放跑了我的章鱼。”

菲尔瑞：“？？”

秘书长：“！”

敢放跑蛇总的宝贝！

牛批。

总裁先生面色不变，淡然道：“所以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章鱼了。”

菲尔瑞：“？？？”

秘书长：“！？”

此情此景，竟如此熟悉。

秘书长心里猛地冒出一句话。

——女人，你放跑了我的宠物，那你就来替它。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宠物。

秘书长倒吸冷气。

好家伙，她直接好家伙。

一时间分不清老板到底是先看上美少年才养了章鱼，还是先看上章鱼想养美少年。

秘书长内心山呼海啸，表面稳如老狗，笑容不变：“好的老板。”

特意告诉她，意思就是这话得传出去。

懂了老板，她这就暗示下去，老板的心尖宠换鱼……不，是鱼换人了。

母胎单身二十四年的老板也有养美少年的闲情逸致，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啊。

穆利纳斯相信自己聪慧的秘书会巧妙地解释章鱼和菲尔瑞之间的相似处，并周全地过渡两者间的联系。

至于一些微妙的、显而易见的误会，穆利纳斯另有安排。

他叫来一位生活助理。

助理低头就瞧见他起了个大早奉命送去老板家里的T恤衫、牛仔裤和小白鞋，当即眼皮一跳。

一米七，不到六十公斤，体态匀称偏瘦，鞋码40，要年轻男孩爱穿的休闲款式，皮肤白皙，颜色要鲜嫩又不失低调的浅色系，不能显老。

——要求相当明晰。

这位助理只是蛇总助理团中平平无奇的一位，但也任职数年，算颇有资历。几年来从未收到过这种指令，他印象尤其深刻。

毕竟蛇总连内裤的尺码都报得清清楚楚。

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蛇总身后，像条小尾巴似的，怀里抱着只眼熟的桶。瞧身形，约莫也快成年了，但跟在家长屁股后头，悄悄转着眼睛，左瞄右瞄的样子像个第一次逛超市的幼童，似乎下一秒就会指着货架说，爸爸我想要这个车车。

穆利纳斯转头换了个语调，轻声说：“来，做个自我介绍。”

助理被老板这温声细语的模样惊得瞳孔地震，连忙抢先介绍自己。

少年有点无措，求助地望向蛇总，然后助理就看见他们素来高贵冷艳的总裁轻轻按上少年的后心，将他微微推上前，给他……无、无声的激励？！

助理缓缓敲下一个问号。

“菲尔瑞·奥科特佩斯。”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似乎觉得自己话太少，绞尽脑汁想多说点，“十七岁半，性别男。职业……呃……”

穆利纳斯：“说名字就行。”

说完嘱咐助理：“照顾好他。”

助理条件反射：“好的老板！”

穆利纳斯想了想，用一种令助理头皮发麻的视线打量他片刻，又说：“如果他不高兴，你就……”

助理竖起耳朵，就？

穆利纳斯：“就把你的耳朵给他摸摸。”

助理：……啥？

菲尔瑞仰头：“耳朵？”

“狼耳朵。”穆利纳斯轻哼一声，“不比豹子手感差。”

助理觉得自己隐隐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身为当事人却完全届不到的菲尔瑞疑惑地问：“狼和豹怎么比呢？”

“摸起来都很软。”穆利纳斯信誓旦旦，说得好像他自己摸过似的。

“不一样的吧？”菲尔瑞说，觉得狼和豹差别很大，不适合放在一起比较。

穆利纳斯眼皮一跳，顿时警惕。

怎么，难道还迷上豹子，非帕提斯不可了？

助理看着蛇总渐渐郁闷的脸提心吊胆。

菲尔瑞无知无觉地继续说：“就像先生跟别人也不一样……”

穆利纳斯的心情就多云转晴了。

目睹全程的助理肃然起敬。

再看向菲尔瑞，脸嫩，有点奶，年纪轻轻，看似平平无奇，助理却深刻感到了藏在他瘦削身躯里不可小觑的实力。

助理怀着敬佩的心情开始矜矜业业地给蛇总带孩子，亲切询问：“小先生喜欢看什么电影？综艺？电视剧？或者玩点游戏？还是……”

想起老板的嘱托，助理老脸一红，艰难道：“摸、摸摸耳朵？”

菲尔瑞：“先生说要看动画片。”

助理茫然：“动画片？”

“早教动画片。”

助理立马想起昨天晚上老板要求准备的启蒙教材，惊了：“那是给你的？”

少年乖乖点头，坦然大方，显然不觉得自己看幼儿园级别的动画有任何问题。

助理：“……”

他麻了，他裂开。

他觉得他服务好几年的老板他看不懂了。

助理看菲尔瑞，菲尔瑞看动画片。备受蛇总宠爱的陌生少年很好伺候，助理却心情复杂，瞧着菲尔瑞看早教动画都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总觉得他和蛇总的关系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这孩子怎么看都不是当宠物养的。

过了半天，穆利纳斯把助理叫过去，询问菲尔瑞的状况，助理当然往好了夸。穆利纳斯非常满意，继而指示道：“让他多跟着学认字，再教他练字。”

什么，这孩子字都不认识吗？？

穆利纳斯：“告诉他，好好学，我晚上抽他默写。”

助理：“……好的老板。”

助理自学幼教守则一刻钟，就被赶鸭子上架了，现学现套地教小孩写字。

少年像没用过笔，没写过字似的，捏笔的架势如同攥住餐刀，一笔一划地往纸上刻，笨拙得助理不敢直视，心想这是蛇总从哪个山沟里拐出来的崽啊。

“一横，对，一横……不不不，不用那长，到这就可以。”

菲尔瑞严肃指出：“可是刚刚那‘一横’没有这么短。”

“因为那一横是单独的，现在这一横是中间的……”

“不都是横吗？”菲尔瑞说，“横与横有什么区别呢？”

啊这。

助理握着笔，菲尔瑞也捏着笔，两者面面相觑。

“因为这个字就是这么写的。”助理说。

菲尔瑞好奇道：“为什么要这么写呢？”

助理：“……因为这个字，它……就是长这样的。”

菲尔瑞一边描摹，一边问：“为什么不长我写的那样呢？都是三横，写长一点会变成另一个字吗？会认成别的字吗？”

“这倒不会。”

“那为什么不能这么写呢？”

……那谁知道呢。

“因为不好看吧。”助理虚弱道，“中间短一点好看。”

啊……那样才‘好看’吗？

菲尔瑞并没有人类的审美，他看所有文字都像鬼画符。但他看看印刷体规整的模样，再看看自己画出的痕迹，迷迷糊糊间明白了他写得有多糟糕。

少年有些窘迫地缩起耳鳍，半透明的、小翅膀似的耳鳍紧藏在发丝里。

助理在他面前放下厚厚一打字帖。

“没事。”他沉重道，“我们慢慢来吧。”

在今天之前，助理从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有幼教天赋。为了帮菲尔瑞应对蛇总的抽查，助理拼尽全力，恨不得撬开小孩的脑门把自己填进去。

经过一整天的刻苦学习，助理原地飞升，菲尔瑞精神虚脱。神情恍惚，没精打采，一头蓬松白毛都蔫下来。

早已习惯高强度工作的总裁精神抖擞，优雅地理好袖口，等自家小孩过来跟自己一起吃晚餐。见菲尔瑞耷拉着眼皮，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模样，饶有兴致地问：“今天感觉如何？”

菲尔瑞不想说话，很忧伤地瞧着家长。

穆利纳斯：“不喜欢学写字吗？”

菲尔瑞诚实地说：“不喜欢。”

穆利纳斯不置可否，“吃饭吧，吃完写给我看看。”

小章鱼再怎么不情愿，晚餐也总有结束的时候。他在穆利纳斯不为所动的注视中磨磨蹭蹭地拿起笔，把五根手指头一根根摆到笔杆上，再瞄一眼穆利纳斯，见男人实在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好捏着笔尖，开始写字。

写得歪歪扭扭，深一笔浅一笔，鸡爪子扒拉出来的图案兴许都比他写的好看。

菲尔瑞羞得满脸通红，难为情地捂住纸，不想给穆利纳斯看：“我、我再练练……我会写好的……”

他越说越小声，干脆把脸也埋进臂弯里，躲避穆利纳斯的视线，只露出一对通红的耳尖。

穆利纳斯看他这样，基本就把他今日的教学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想必教导这样一位毫无基础，甚至缺乏常识的好奇宝宝，耗费了他助理不小的精力。对菲尔瑞而言，也是种难耐的折磨。

穆利纳斯说：“抬头，菲尔。”

“唔……”

小章鱼哼哼唧唧。

穆利纳斯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因自身的不足而感到羞耻，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一直认为，知羞，是人类最珍贵的品质。它能告诉你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也会督促你不断进步……至少在‘知羞耻’这一点上，你做得很好。”

他看着少年小心翼翼转出来的一只眼睛，淡淡道：“值得夸奖。”

菲尔瑞眼巴巴的，无声地问：真的吗？

穆利纳斯不会把夸奖重复两遍。

他只是说：“笔，拿好。”

菲尔瑞摆好姿势。男人走到他身侧后方，俯身将他虚虚地圈在怀里，一手撑在他左边，一手握住他的手。

属于成年男性的手掌宽大有力，干燥而炽热，有一层薄薄的茧子，能轻易地将他的手裹在掌心里。小麦色的手掌覆盖在菲尔瑞牛奶白的皮肤上，如同茶叶蛋的蛋壳，只从指缝里漏出点儿白嫩的蛋清。

穆利纳斯冷不丁问：“在想什么？”

菲尔瑞出神道：“蛋。”

穆利纳斯：“？？”

菲尔瑞：“好吃的茶叶蛋……”

“……别分心。”

穆利纳斯带着他，写下第一笔。

在菲尔瑞手中放.荡不羁的笔，在穆利纳斯手中如臂使指。少年瞪大眼睛，看着笔尖如同游龙般舒畅奔放地游走，放出的笔划似长矛穿刺，收拢时又游刃有余，回转的弧度内敛如驯服的猛虎，细嗅蔷薇。

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哪怕是完全不懂书法为何物的菲尔瑞，也能窥见穆利纳斯运笔的背后二十多年的苦功。

穆利纳斯写一行汉语，又写一行英文。

‘菲尔瑞’。

‘Faerie’。

“这是你的名字。”穆利纳斯说，“菲尔瑞。”

菲尔瑞用看神迹的目光仰望他。

穆利纳斯展现的是菲尔瑞完全无法理解的技艺。

但他读得懂美，并深深地为此着迷。

人类的文明和艺术，大浪淘沙，传承数千年仍奔流不息的文化，能让任何有灵智的生物震撼于美和创造的奇迹。

“想学吗？”

菲尔瑞大力点头。

穆利纳斯握拳抵在唇边，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你可要努力了。”

小家伙抱住他的手臂，轻轻摇了摇。

穆利纳斯低头，便看见少年趴在自己臂弯里，下巴抵着他的小臂，仍是章鱼时那副缠他手指的粘人模样，十分期待地看着他。

穆利纳斯哼出一个音节：“嗯？”

“名字。”菲尔瑞说，“先生的名字。”

“……嗯？”

他家的小孩儿快乐地笑起来，“我也想写先生的名字。”

穆利纳斯顿了顿，再次提笔。

笔尖在纸上畅快地游走。

他随手签了个龙飞凤舞的商务签，又在下面减少连笔，写下一串清爽的姓名。

一短一长，两个名字亲昵地挨在一起。

菲尔瑞美滋滋地把纸揣进怀里。

穆利纳斯挑眉，“满意了？”

少年连连点头。

男人轻轻把手臂从他怀抱里移出来，转而拍了下他的脑袋。

“小孩儿脾气。”穆利纳斯轻声说。

少年抬头看看他，习惯性地勾住他的手臂，赖着玩了好一会儿，才抱着字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穆利纳斯坐会办公椅，目送他蹦蹦跶跶地离开，又叫来助理，“今天辛苦你了。带菲尔很不容易吧？”

助理当然说不辛苦，顺带多夸几句蛇总喜欢的小孩。

“我知道他调皮好动，对陌生人还好，跟你熟起来之后，有的是闹你的时候。”

蛇总的话音听得助理激动了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他出头的机会来了。

“菲尔瑞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其中某些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导致他现在……”

穆利纳斯停顿片刻，助理会意地接过话头，说：“但他是位很讨人喜欢的小先生。”

“没错。”穆利纳斯矜持地微微颔首，“所以我希望他能得到妥善的照顾……无论他在哪里。”

助理悟了，从今天起他就是菲尔瑞先生的全职保姆。

当然，顶头上司还是给他发工资的蛇总。

助理恭敬地说：“我一定竭尽所能。”

穆利纳斯露出一丝微笑。

他知道，今天下班前，大家都会明白菲尔瑞的准确定位。

送走助理，穆利纳斯对着一封来自督查署的文件沉思片刻，播出通讯：“喂，帕提？……到你还债的时候了。”

菲尔瑞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还在奋力适应人类社会，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快乐章鱼。

穆利纳斯的保护和关怀无微不至，又默默无言，是随风潜入夜的春雨，润物无声。

小章鱼的烦恼总是尤其简单。

先生说，他还不能去见海豚，对方正在接受治疗，兽医认为海豚目前的状况不适合与人类会面。菲尔瑞看了给海豚喂食的录像，几位有海豚基因的工作人员袒露出身上的兽类特征，离得远远的，只在安全距离放下食物，然后清场，等海豚自行取用。

“大概会留它两三个月吧，等它身体内的暗伤完全治好，心理状况也好转之后，就会把它送回大海了。”穆利纳斯说。

他埋在比他人还高的文件里，边签边跟菲尔瑞说话：“你多努力，赶紧确认自己能不能变回章鱼并一直保持那个形态，不然到时候海豚回去了，你还得呆在陆地上。”

话是这么说，但菲尔瑞快把腕足卷出花了，也找不到所谓‘变成章鱼’的感觉。

成年的森蚺先生给出经验以供参考：“想象自己是一条爬行动物，靠肌肉的蠕动来蜿蜒行走……”

菲尔瑞腕足打结：“想象我是一只章鱼……？”

他本来就是章鱼啊。

穆利纳斯总算抬起头，施舍给少年一个深沉的眼神。

“你变成人的时候也没想象自己是人吧？”他无可奈何地说，“那就想象你原本不是章鱼吧。”

这就触及小章鱼的知识盲区了。

……总之，知道海豚得到很好的照顾后，菲尔瑞不急着去见小伙伴了。

最近穆利纳斯也不允许他离开自己身边。他说，没有户口，没有通讯器的未成年人在街上游荡太危险。

然而，拥有了人身便本能地向往着奔跑，外面的世界时刻诱惑着幼崽探寻。菲尔瑞扒拉着尤尼克斯大厦的窗，好奇地望向春光.明媚的远方。

面对自家小孩一天比一天可怜的目光，蛇总的口风总算松动，允许他偶尔带着助理出去逛逛。

机会来之不易，菲尔瑞每次都想跑远点。

这天，菲尔瑞如同出笼的鸟雀，一溜烟飞进狼助理的车里，暗搓搓地拉住狼助理的衣角，小声说：“沃夫先生。”

狼助理听他这音调就知道他又要踩在蛇总底线上狂舞了。

菲尔瑞眼神亮晶晶的：“我们今天去那个据说很好吃的小吃街看看吧！我看到它们的传单说，今晚有全场试吃活动！”

果然啊！

狼助理扼腕。

哪个混蛋让他们家小漂亮看到了传单！？

上一个给菲尔瑞看漫画书的已经祭天了。被蛇总亲自逮到，上班摸鱼，不务正业，训得狗血淋头。

狼助理指着虚拟地图说：“小菲尔，你看那条街离这里有七公里。蛇总只允许我们在五公里内的范围活动。超出这个区域，尤尼克斯保安部的反应速度就有所下降了……”

菲尔瑞：“可是上次我们跑出去六公里多。”

“……那是堵车绕路！”

“那不是跑出去吗？”

完全不一样好嘛！

狼助理娴熟地掠过这个话题，根据无数次与菲尔瑞斗智斗勇的经验，释放必杀技：“你想去小吃街，蛇总知道吗？”

菲尔瑞：“……”

瞬间萎靡。

白发少年耷拉下肩膀，发丝间的耳鳍萎靡不振地垂落，偶尔掀起一点边角扇动两下，就像小狗用尾巴散播快乐气息那样，用耳鳍抒发闷闷不乐。

他倒也不吭声，就垂着眼睫自个儿郁闷。放着他不管，他能一个人郁闷大半天。

饶是狼助理见过了多次，也很难抗拒他板着一张小脸悄悄低落的模样。不得不感叹蛇总能当老板还是有原因的，至少对这只小漂亮视若无物岿然不动还冷着脸训斥的功力，狼助理自认得再修炼十年起。

他果断移开目光，只盯着少年头顶的发旋，保持微笑：“这样不行哦，小孩子出门不可以乱跑。”

菲尔瑞哼哼唧唧，无奈道：“好吧，那……我问问先生。”

狼助理一键拨号。

男人的脸出现在光屏上，头也不抬地吐出一个字：“说。”

菲尔瑞扑到光屏前，软软地叫他：“先生——”

穆利纳斯：“不可以。”

“……我还什么都没说。”

男人龙飞凤舞地签完名，随手合上文件，在看下一份文件之前，纡尊降贵地掀起眼皮，给了他象征‘准奏’的眼神：“那你有十秒钟的时间说明来意。”

上次还有三十秒的！

菲尔瑞深深地感到自己的生存环境越来越紧迫。

他飞快地说：“我想去七公里外的小吃街吃晚餐，听说今天可以全场试吃——”

穆利纳斯冷酷无情：“再怎么试吃，你每天的热量摄入也不该超过三千大卡。”

“唔……我会少吃一点的！”菲尔瑞担保。

这鬼话穆利纳斯才不信。

总裁洞悉一切的眼神幽幽地注视着自家小孩，看得菲尔瑞越来越心虚，直到小孩悄悄别开目光，穆利纳斯才大发慈悲放他一马，低头继续批文件，嘴上漫不经心道：“街边小吃摊的东西多不卫生，油反复烹炸不说，原材料的卫生水平也无从追溯……”

少年抖抖耳鳍，小声说：“可是好想去哦……”

他都没有去外面吃过东西呢。

传单上沾满红油、撒上葱花和香菜的串串，淋上香浓酱汁、混入鸡蛋和肉糜的面制品，要用签子扎住才不会倒塌的、超厚实的炙烤芝士汉堡，层次分明、泛着油光露出切面纹理的烤肉……

那都是他没吃过的东西。

蛇总带他吃的全是摆盘精致，精雕细琢的工艺品，多是白肉，红肉不多，油腥更少。小吃摊上粗暴烹饪的汁水四溢的肉类，对小章鱼有很大吸引力。

穆利纳斯看了他一会儿，语气柔和几分，似是无可奈何地说：“不乱跑？”

菲尔瑞眼前一亮：“不乱跑！”

穆利纳斯：“不乱吃东西？”

菲尔瑞期期艾艾：“绝不乱吃！”

穆利纳斯：“不……”

“不跟陌生人说话，不往偏僻地方走，带好定位和发讯器，有问题第一时间打给先生！”

“……好吧。”穆利纳斯妥协道，“下不为例。”

“谢谢先生！”

小孩幸福地挂了通讯，转头看向狼助理，狼助理仿佛从他眼中看出了布灵布灵的光……

小吃街人山人海，空中架设起三层悬浮平台，光梯穿梭其间。有着不同基因、相貌各异的人和五光十色的招牌投影混杂，喧闹声，吆喝声，烹饪中的油锅、炒锅、烤炉和烤架发出的滋滋声揉成一团。

菲尔瑞吸了口气，品尝空气中油烟和菜肴的芳香。

人太多，狼助理不得不紧抓住菲尔瑞的手腕。他通常不会把与菲尔瑞间的半监护关系表现得太明显，毕竟菲尔瑞虽然心性尚幼，外表看起来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了。

少年反手用腕足卷住他。狼助理瞧瞧他鲜嫩的脸，再看看挤挤挨挨的人流，忽然理解了蛇总为什么总想把小孩留在自己身边。

菲尔瑞生得就是一副该做小王子的长相，是橱窗里才有的精致的小漂亮，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小偷盯上，需要好好照看，周全保护。

美味佳肴都该捧到他面前来任他挑选。让他去挤人排队，总感觉委屈他了。

狼助理正心疼着呢，下一秒就被猛虎下山般兴奋的小漂亮猛拽着走了。

拖都拖不住，仿佛拉了一匹脱缰的野马。

他就是坠在快艇后踩冲浪板的人，被快艇拴着一路狂奔。

“等等、等等！慢点啊！”

“晚上回去还要练字。”菲尔瑞斗志昂扬地说，“我们抓紧时间！”

逛完一圈，身形高大因此被挤得格外狼狈的狼助理默默拆下领带塞兜里，精疲力尽地看向凭借身形娇小而来去自如的少年，虚弱道：“想吃什么？汉堡，炸鸡，蛋饼，烧饼，海苔饼，烧烤，肠粉，煎饼果子，章鱼小丸子……”

菲尔瑞满脸写着‘我全都要’！

狼助理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千大卡。”

少年便犹豫起来，他哪个都没吃过，哪个都想吃。

狼助理继续伸着三根手指头，提议：“三家店。”

菲尔瑞比出一只手：“五家。”

狼助理坚定地把他两根手指头掰下来：“三家。”

菲尔瑞试图据理力争，狼助理深沉道：“你想吃五家，蛇——”

“好的三家。”

狼助理哭笑不得。

菲尔瑞嗅着空气，挑了三家闻起来最好吃的店。

既然松口了放小孩出来玩，晚点回去蛇总也不会生气，狼助理认为自家老板更希望菲尔瑞玩得开心点。

但菲尔瑞爱玩归爱玩，实际上喜欢早回家。他惦记着晚上练字和穆利纳斯的睡前故事——那是‘早睡的好孩子才有的奖励’。要是穆利纳斯不那么忙，他们还可以亲昵地玩闹一会儿。

因此狼助理与他兵分两路，菲尔瑞在最长的队伍里等待狼助理去买别的东西回来。

站在队伍里，被穆利纳斯打扮得干净好看的年轻少年分外显眼。菲尔瑞感受到了别人的注视，但因为不带恶意而没有放在心上。

排在他前面的是一位长着大象鼻子的魁梧壮汉，身体足有三个他那么宽，严严实实的一堵肉墙。

少年亦步亦趋地跟着大象往前挪，像跟着鸡妈妈的小雏鸡，时不时踮起脚尖，探头看小摊的招牌和前面的人流，全然没意识到自己与外在年龄截然不符的幼稚举动换来了更多注目。

队伍排得很长，菲尔瑞本以为要等很久，结果前进的速度意外地快，狼助理还没来呢，已经快排到他了。

衣服下伸出八只腕足，顶着一个乌贼脑袋的店主转头看他，额外瞧了他的耳鳍一眼：“唷，还是只小章鱼。”

菲尔瑞扇扇耳鳍，呆住：“这，这就排到我了吗？”

怎么这么快啊！

“当然，咱有八只手啊。”乌贼店主骄傲地挥舞腕足，八只手齐开弓，动作娴熟，眼花缭乱得如同杂技，速度甩隔壁摊八条街。

菲尔瑞看看他的乌贼头，又抬头看看招牌。

章鱼小丸子，没错。

他瞬间对店家充满了信心。

“要什么口味的？鱿鱼肉还是章鱼肉？番茄酱沙拉酱巧克力酱还是秘制酱？葱花香菜辣椒要不要？”

菲尔瑞两眼放光。

但很快蔫下来，连连摆手说：“不好意思，我等的人还没来，我到后面再排一遍。”

身后有个熟稔的声音打断了他：“想吃哪个啊，小朋友？”

菲尔瑞回头。

巧克力肤色的青年单手拽着帆布包的背带，笑出两颗尖尖的犬齿，金眸弯成月牙。绵羊般卷起来的黑发间，一对圆挺豹耳打招呼似地，冲他抖了两抖。

“帕——”

菲尔瑞顿了顿。

小章鱼认识帕提斯，菲尔瑞·奥科特佩斯却不该认识他。

临近四月倒春寒，行人大多穿了外套，但帕提斯显然不怕冷，只穿着T恤和长裤，大大方方地鼓出锻炼得当的手臂肌肉和胸肌。

他背着帆布包，手里拎着一袋热气腾腾的晚餐，看起来像是路过。

帕提斯对他眨眨眼睛，“我请你。”

“……怕是不好吧？”菲尔瑞说。

“这有什么，去那坐着等人吧。正好我也想坐着吃。”

菲尔瑞犹豫了一下，望向身后又排得九曲十八弯的队伍，“……那就，麻烦你了。我等的人很快就来，钱一会儿转给你可以吗？”

“别担心。”帕提斯比了个‘OK’的手势：“我会找你的监护人要钱的。”

乌贼店长腕足麻利，一分钟后，菲尔瑞和帕提斯就并排坐着享用章鱼小丸子了。桌上还摆着菲尔瑞没见过的调料。

六只圆溜溜的小丸子挤在长方形的容器中，表皮被煎烧成酱油色，内部蓬松的面糊撑起鼓鼓囊囊的弧度，泛着光的浓郁酱料顺着微焦的外皮缓缓流淌，再撒上一层鲣鱼片，沙拉酱和番茄酱在木屑似的鱼片上交叉成十字状。

帕提斯深吸一口气，兴奋道：“果然这家店是最好吃的。就是店主有乌贼基因，让人有种同类相残的感觉……”

菲尔瑞已经拿起了签子，正迫不及待，又依依不舍地欣赏章鱼小丸子的美貌，不知从哪里下手才好。

吸溜。

“就是乌贼做的才好吃。”菲尔瑞随口说，“章鱼啊，乌贼啊，因为本来就是同类，所以更挑剔，更懂行。”

帕提斯瞄了一眼菲尔瑞点的章鱼肉，“嗯……看起来，你很喜欢吃章鱼？”

章鱼吃章鱼啊。

菲尔瑞理所当然：“是啊。”

蛇总都不给他吃章鱼的，菲尔瑞惦记很久了。但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没必要跟穆利纳斯说。

总是麻烦穆利纳斯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提请求怎么也得提更重要的事才行——比如想出门！

黑豹本性中也有同类相食的部分，但在食物充裕的现代，这部分习性已经被摒弃为恶习。

帕提斯问：“为什么会喜欢吃同类呢？”

菲尔瑞有些莫名其妙，“好吃啊。”

不好吃谁会喜欢吃啦。

“……说得也是。”帕提斯说“好了，吃吧，享受美食。”

他愉快地拿起一个小罐子，咚咚咚往碟子里倾泻红色粉末状的调料。

菲尔瑞看看他，以为这是吃章鱼小丸子的必要步骤，也学着他的样子，咚咚咚洒满红色粉末，戳起一只，满脸幸福地啊呜咬下去。

然后浑身一僵。

帕提斯：“？”

少年咬断半只小丸子，颤抖着咽了下去。

然后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帕提斯：“！？”

帕提斯惊呆了，“你不能吃辣，还倒那么多？？”

等狼助理拎着东西回来，就见自家小漂亮哭个不停，吐出舌头不停地扇风。

狼助理一个箭步猛冲过去，心脏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怎么了这是？”

跟蛇总关系很好的豹豹像只做错了事的大狗，小心翼翼地蹲在少年身边给他递牛奶。

菲尔瑞接过牛奶屯屯屯灌下半瓶，长出一口气，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说：“辣死章鱼了……”

豹豹想好怎么跟蛇总交代了吗[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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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三次元有未完成的学业，实习工作和别的兼职，写文属于业余中的业余，能走到入v这一步，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原本都做好为爱发电的准备了哈哈哈，居然真的v了。

抱起小章鱼给大家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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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哧哼哧码字中，哒哒哒哒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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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Chapter 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