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只会在床上哭。
平常的李令月不苟言笑,冷若冰霜,与在床上判若两人。
公主府的人都说公主变了,说她从前温婉可亲、淑雅恬静,可现在变得冷漠拒人。
卫寻真倒是不在意这些,她不关心李令月到底是什么样,反正在公主府吃好喝好,除了某些时刻,这位公主也轮不到她来伺候,正是一等快活自在,可不就是师父常说的“求道”?
她是整个公主府最闲的人。
她在酒楼与五陵豪少竞投壶、在歌席千金一掷酬美人……风流不落他人后。
“你又出去吃酒!”一东见到了卫寻真气得不轻。公主虽然未说什么,可一东就是看不惯卫寻真这副姿态,比起当初的赵姑娘,她还真是看哪觉得哪儿不是!
卫寻真则是懒洋洋地望了一东一眼,倚靠在桃花树下的青石上,弹剑而歌,歌音清越,响遏行云。
今日府上有客。
“昭阳,是你府上的那位?”太子李真知笑容温雅,他一挑眉,望着妹妹的神情,又继续道,“近日京中倒是流传着她的风流韵事,可有不少人动了心思。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打听到她与博陵侯关系的,这会儿都往博陵侯府跑。”
李令月蹙了蹙眉头,平静道:“不说她。”她跟卫寻真除了那档子事情,也没什么往来。她哪里会管卫寻真疯到什么地方去?只是这会儿听兄长提起,心中便浮上了些许郁气,不过她压住了那点儿羞恼。
李真知打量着李令月,片刻后,才又道:“工部尚书站在晋王那头,你也知道,父皇的身子支撑不了不多。到时候你可会怪兄长?”
李令月面色微变,许久之后,她才舒了一口气道:“不怪。”霍京是晋王李真儒的党羽,而工部尚书不顾昭阳公主府,硬是将女儿嫁给霍京——一是赵琉璃她愿意,二来则是工部尚书的推动以及表态。
李真知坐上太子之位多年,可在遭到君父的猜忌后,这位子便坐的不大安稳,几回死里逃生,可谁知道这幸运之神能够眷顾他多久?
听闻李令月这番话,李真知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低声道:“忘了吧,她有什么好?”
李令月苦笑了一声道:“她什么都不好。”可是她又能够如何?
李真知一走,李令月就去了后花园寻找卫寻真。
落花缤纷,香痕在衣。树下的人觑着一双桃花眼,笑容灿烂若霞彩。
但是李令月知道,这不是对她笑的。
她卫寻真只是自己想笑而已,她只愉悦自己。
“要来点吗?”卫寻真望着李令月,意绪风流。
李令月气冲冲地望着她,骂了一声:“来你个头。”转身就走。
卫寻真勾唇一笑。
新丰美酒,趁醉杀人。
卫寻真神出鬼没的。
李令月让人去后花园找她,可除了空空的酒坛子,什么都没瞧见。
等到卫寻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屋中烛火随风摆动,李令月端坐在桌边,半边面庞藏在了阴影里。
卫寻真“啧”了一声,她道:“洗浴过了。”
李令月眼角跳了跳,她抿唇半晌,才问道:“去哪儿了?”
卫寻真懒洋洋道:“喝酒听曲儿,才拿到的月银,花光了才是。”
“你——”一股怒意往上冲,李令月瞪着卫寻真。
“我好困,睡了好不好?” 卫寻真再开口,她的面色苍白,神情疲惫。
李令月不知道她是不是装的,冷笑了一声,起身走到了塌边,合衣躺下。
卫寻真撇了撇嘴,在李令月留下的空位睡下了。
她真的很困,但是一闭眼漫天血色。为了这三十两,她实在是付出太多了。
李令月睡不着,想起白日里兄长说的话,那团熄灭的火焰又熊熊燃起。
她大概是不想卫寻真好过。
怎么会有人这般让人讨厌。
卫寻真眯着眼,她的思绪放空,有刹那时间以为自己睡着了。
但其实没有。
“公主,纵欲伤身。”她轻叹了一口气。
李令月手一抖,却是没控制力道,将卫寻真的中衣扯烂了。
卫寻真琢磨了一阵,明白过来了。李令月不会伤身,她只想伤自己的身。
卫寻真的咳嗽声有些压抑,在寂静的夜中显得突兀。
片刻后响起来的是她的低笑。
她们之间注定没有情人间的呢喃。
“公主想听什么?”
“我只是觉得在清寂的夜里,只有公主的哭声更美妙。”
卫寻真管不住自己的嘴。
火上浇油,而她就是油锅里的蚂蚁,一点儿都不痛快。
闻香楼里死了人,而且不止一个。
在这群人中,来头最大的就是工部尚书的嫡子赵望。
此人为非作歹惯了,但是无人敢明面上叫好。原本赵家姑娘与乐阳侯就要成亲了,在这会儿倒是有些不适合,两家商量着日子打算推迟。大理寺的人来来回回寻找凶手,可一点儿眉目都没有。
京中闹出了人命,病重的天子面色不虞,而博陵侯同样不痛快。
他让人递了一封拜帖到公主府,哪想到得到的是卫寻真病了的消息。
传信的人支支吾吾,谢雪度大惊失色。
这公主府怎么都要去上一遭了。
李令月也没想到卫寻真会病了。
明明昨日里还好好的,能出去喝酒听曲儿。
她知道卫寻真是谢雪度的师妹,不免有些心虚愧疚,眼神躲闪。
谢雪度来回踱步。
迟疑一阵后,终究还是开口问道:“伤势如何?”
伤势?李令月何等聪慧,面色倏然一沉,她压低声音道:“她昨日去闻香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