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得是事实。不是诋毁。”
“你!”维护唐限的学员想要据理力争,但不知道是谁从后面推了他一把,他身子一个趔趄正撞在和自己争辩的同学身上。
那争辩的学员说归说,却没料到自己的同学会撞他,一时间没站稳,也歪了歪身子,顿时跟着冒火了:“我就说了你怎么着?你还想动手?这银盘星系谁不知道佣兵王再厉害也只是个下等人,每次开战都是派到前面当炮灰的?他实力强活得下来,但跟着他去的人可没几个能够活着回来的!”
维护唐限的那位同学闻言气得脸色涨红,还想再理论,就听操作那边有人喝道:“再喧哗滚出去!”
这声怒斥是文副官说的。因为唐限在这边休息的缘故,副官偶尔也会分神往这边看上几眼,就是怕哪位不长眼的惹了这位煞神。
结果呢?这还真是流年不利,怕啥来啥,这几个小混蛋竟然在佣兵王的面前说佣兵王坏话,真特么的活腻歪了。
副官在心里骂骂咧咧,又小心翼翼地对看过来的文上将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暗忖:这真是猛兽身边伺候——提心吊胆!
树荫下的唐限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反正这些人说得都是实话,他生不生气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银盘星系每三十年爆发一次大战,迎敌的队伍一般是由改造人组成主力,再由加卢亚人组成督战队。
改造人这边往年带队的人都是唐限,或者唐限的佣兵小队成员。而加卢亚人这边,一般是由皇室和三大家族各出一人前来督战。
他们的作用是防止改造人退缩、反叛,同时也是为了防止有抵挡不住的情况,及时支援。
改造人体质大都强悍耐战,但摩噜因比他们更加强大。再加上摩噜因繁衍极快,人数是他们的百倍之多,所以银盘星系的改造人几乎每三十年便会损失大半。
这样可怖的牺牲数量,是普通人想都无法想的。
唐限在第一次参战的时候,也曾经满目悲怆地对那些死去的人下跪,也曾心中布满茫然和罪恶,但是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抵得上时间的消磨与侵蚀。
尤其是良心。
唐限双手交叉垫在脑后,对着树叶间落下的人造阳光露出一个笑来。
良心这个东西,对于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人来说,可真是太珍贵了啊。
“不是我说你们,讨论这些个东西干什么?咱们这种S级以下1体质的人,上了前线那都是九死一生的,这个时候考虑别人怎么样,不如考虑找个媳妇留个种儿,总好过死后连个惦记的人都没有。”一名抱着短刀的年轻人对刚才发生冲突的两名学员道。
那名维护唐限的学员嗤笑一声,问他:“你明知道自己要死了,还去祸害人家姑娘?”
那人道:“这也算不上祸害。改造人里面稍微有战斗能力的人都死了,那些姑娘怎么办?帝国不许咱们跟平等人、上等人通婚,咱们死了,咱们的姑娘要么嫁不出去,要么草草找个废人嫁了,既窝囊又受气,还不如跟咱们在一起快活个几年,至少还能有个孩子做个念想。”
跟他对话的学员哼了一声:“生的孩子依然是帝国的奴隶,我宁可不要孩子!”
那劝他的学员听他这么说,一下子笑了,也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别的什么,只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世上死得最快的就是你这种能力不强,心性还不低的蠢蛋。”
“就是。”旁边本就跟这名学员争过一场的学员附和。
他们这几名学员都是一个专业班级的,相互都认识,其余人见他们总是说着说着就争执起来,只好劝他们不要多说,赶紧看场里的战斗。
于是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总算消停下来。
时间渐过,太阳挂到了天空的正中。唐限躺了约有两三个小时,期间那总是发生争执的几名学员已经离开,场里的对战也只剩了最后几组。他起身伸个懒腰,望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眯起眼睛。
小哑巴远远地从操场中跑过来,身前浮现六个字,手里拿着一个空间钮。
“先生,这个给你。”
唐限接过空间钮,查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低笑了一声,然后对小哑巴扬起唇角,招了招手。
小哑巴立刻弯下1身子,想要听听唐限要说什么。但就在下一秒,一股大力从唐限抓着他的手臂上传来,小哑巴不由自主地扑进了唐限的怀里。
唐限把人抱住,在地上翻滚一圈,单手支在对方耳边道:“小哑巴,你没有名字吗?”
小哑巴整个人都懵了。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位漂亮到令人不敢直视的先生会忽然抱住自己,还、还对自己笑得这样好看!
唐限看着小哑巴吓傻的模样,唇角笑容越扯越大。他忽然想要进一步试试对方的反应,于是头越来越低,两人的脸颊也越来越近。
“唐限!”
如同重锤落地一般的低沉声音从上方传来,唐限看着近在咫尺,双目圆睁的小哑巴,对他眨了眨眼睛,笑得有点儿坏。
“啵。”
小哑巴一瞬间嘴巴大张,完全忘记了反应。而唐限则胳膊一紧,被人从小哑巴身上拽起来。
文锵鸣浑身气势在拉起唐限的那一刻就在收敛,等到两人真正对视的时候,他已经把气势收敛了大半。最后只余了些冷硬的气息。
唐限挣开对方的手,低头拍拍自己的衣服,有些好笑道:“扰人好事啊,文上将。”
文锵鸣闻言面色微沉。
地上小哑巴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脸色先是红得几乎滴血,随后又是一白。
刚才上将大人叫这位唐先生……唐限?!
他想到传说中那位佣兵王大人,又回想了一遍今早遇到这位先生时副官大人的反应,还有对方身上那能够与上将大人匹敌的气势,差点腿一软跪下去。
佣兵王大人!改造人中的最强者!
他今早还说要帮自己治病!
小哑巴激动得眼圈迅速通红,他手脚发软地凑上前,想要触碰眼前的大人,但有人阻止了他的动作。
副官抓住小哑巴的手腕,对唐限干笑一声:“这小哑巴没规没矩的,我把他带回去教教规矩。”
唐限无所谓地点点头,副官立刻朝文锵鸣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抓着小哑巴大步离开。
唐限偏头看向文锵鸣:“选好了?”
“嗯。”
“就只会‘嗯’?”
文锵鸣皱皱眉,转身朝宿舍楼走去。唐限笑着跟上。
“刚才有几个不错的学员,小怪物,你应该不介意我把他们带去我的军队吧。”唐限和文锵鸣并肩走着,慢悠悠开口。
文锵鸣望他一眼:“银盘星系没有你动不了的人。”
“这话可真是大错特错。”唐限低低笑出声,“至少加卢亚贵族我就动不了。”
文锵鸣没接话,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唐限以为对方是被他堵得没话讲了,直到进了宿舍,文锵鸣才淡淡看他一眼,说:“你当年为了一个人,灭了A17星整个金家。”
唐限愣了一下,面色有些奇异地看向文锵鸣:“真不是我动的手。”
文锵鸣:“……”
唐限手下有六个人,其中一人绰号刀客,是一名体术者。此人当年被自己的主人残害至只剩一口气,是唐限把人救了,又带着人杀回其主人家,灭了整个家族。
说起来这个金家和帝都金家也有些关系,只是关系比较远,要不是唐限那时候正和帝国谈判,帝国对他顾忌颇多,再加上其他各方面的一些原因,他还未必会拿这个金家开刀。
“当年是刀客一个人杀了金家全族,我只是在旁边看着。”唐限睨他,“都这么多年以前的事儿了,你不但专门调查出来,还这么刻意地记在心里,看来你很介意我对付你的同胞啊?”
“……不是。”文锵鸣换掉鞋子,走进客厅脱下军装外套,“除了文家,其他人跟我没关系。”
唐限站在玄关看了他片刻,最后嗤笑一声:“希望如此吧。”文锵鸣对他来说大有用处,他并不希望文锵鸣心中对帝国有太多顾念。
既然已经选择了站在他这一边,那就别想再有后路。
*
是夜。
文锵鸣知道自己的情绪失控了。他虽然早就预料过唐限对自己的影响力,但完全没想到这影响会来得如此迅猛、如此不可理喻。
他只要一想到唐限压在那名退化者身上言笑晏晏、低头索吻的样子,就浑身如同坠入了滚烫的油锅之中,他的皮、他的骨、他的血,他的五脏六肺都在叫1嚣着疼痛和向往。
可他不能露出破绽。
哪怕灵魂痛到癫狂,他也要用最冷静、最冷漠的目光看着自己日日夜夜渴望的那个人——看他毫不自知地走进自己为他布置的天罗地网。
这一晚,他在窗前吹了一1夜冷风。
学员考核这件事并不复杂,文锵鸣在确定了学员名册之后,便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了副官处理,自己则去考核一些特殊人员。
他来地乙星的原因并不仅是为了军事学院的学员。地乙星被称为“安乐星”,这是有原因的。
地乙星属于二等星球中的高级星球,是数万年前第一批改造人定居之所。因此,这里的改造人很多都是在这里延续了无数代的“繁衍者”。
“繁衍者”没有经历过与母星分离的痛苦,一出生就接受了自己是奴隶、是下等人,活该被改造、被奴役的命运,所以他们比普通改造人更加亲近加卢亚人一些,由此获得的权利也多一些。
在这些人之中,大部分人都奴性非常,没有了所谓的骨气血性,为了不上战场,他们什么样的事都愿意去做。
文锵鸣需要在这些人中找到有能力,又敢于反抗的人。
时间流逝,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除了文锵鸣那因为无法言说而更加躁郁浓烈的感情。
“叩、叩。”
沉闷的叩门声传来,文锵鸣睁开眼睛,目光盯着关闭的房门没有动作。
他知道外面是谁,也知道他为什么敲门。
今天是他们离开地乙星军事学院,回军事基地的日子。
而唐限昨天又带走了一名学员。那是前几日考核时对唐限极为崇拜的一名B级异能者。
文锵鸣知道,随着唐限接触的人越来越多,作为旁观者,他的身心只会越来越受煎熬。可他不想停止这种煎熬,更不想去控制自己病态的爱恋。
他从二十年前回到文家开始,心中就有了这份隐秘的渴望,遥不可及,又无法放弃。整整二十年的时间,他被这份欲1望折磨地精神几近崩溃。
他也曾经尝试过去克制心中的烈火,可这些年愈加火热的欲1望告诉他,一切都是无用的。
对于这段感情,他除了接受并且努力追逐,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感受到外面的人已经离去,文锵鸣闭上眼又静默了许久,才从床边起身离开。
半小时后,文锵鸣登上星舰。
此时唐限正在驾驶室查看他们的军事防御图。那是文家军事基地的高级机密文件,整个军队里有权查看的不超过五人。
即便如此,文锵鸣也没有阻止对方的打算,毕竟这权限就是他亲手授权出去的。
星舰上有文锵鸣的随行护卫队。一共300人,个个都是精英。他们对于忽然冒出的“唐上将”没有任何的不满或者干涉。而文锵鸣对于他们的存在也视若无睹。
旅途过得非常之快,第二天中午时分他们就到达了文家军事基地所在的星球,A04星。
这颗星球是宜居星球,拥有如同太阳一般的恒星照耀。唐限跟着文锵鸣从星舰上下来,一下子被漫天的自然阳光晒得睁不开眼。
等他适应了光线真正睁开眼时,对面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发出小小的抽气声。
“哟,文上将眼光不错嘛,出去一趟就带回来这么一个好货色。”一名穿着贵族常服的青年双眼放光地盯着唐限,那神情恨不得扑上来把唐限给生吞了。
唐限视线转到对方身上,看到青年领口的贵族徽章,发出一声嗤笑。
“雷家的?”
银盘星系三大家族,第一是文家,第二是雷家,第三是风家。其中雷家的子弟多为雷系异能,性格也桀骜得很,是唐限最不喜欢的家族之一,也是文锵鸣的最大政敌。
至于风家,那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古老家族。听说曾经是三大家族之首,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故,这才被文家占了第一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