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所有人都跟着程亦镰和文锵鸣到了移动舱口。这里是唐限给程亦镰单独开辟出的机甲室,并且开启了最高权限。此时所有人中,只有程亦镰有启动权限。他先是进行了基因识别,又输入特定的密码,这才带着众人进入室内。
金黑色的机甲静静伫立在偌大的保护罩内,流畅的机身线条,由内而外的强悍气势,令人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发自灵魂的生出向往与憧憬。
不等小辈们在震撼中发出惊叹,程亦镰就走上前,一边输入机甲启动指令,一边朝着文锵鸣快速介绍这架机甲的主要构成、功能,以及杀伤力。
文锵鸣打断他:“试试就知道了。”
程亦镰皱起眉头。
帝国中,很多人都摒弃了机甲这种作战机械。哪怕是作为文家的嫡系继承人,程亦镰也不觉得文锵鸣会对机甲驾驶了解多少。但出乎意料的,文锵鸣从开启机甲认证,到熟练操控机甲进入完全状态,全程仅仅使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程亦镰:“……”
满江红一拍额头道:“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十几年前吧,齐枫给我传过一个消息,说是唐限收了一个加卢亚人做跟班,还教他驾驶机甲……不会就是这小子吧?”
众人缓缓转头看向他。
而就在这时,承载着机甲的传输带发出警示的传输声,众人再看过去时,机甲已经被智能移动舱带到星舰舱口,再由移动舱的机械手臂推出星舰,继而进入到星舰外的未知黑暗之中。
“我去……表哥他不会出事吧?”宁弦翼看向文三练,眼底带着几分恍惚,“刚他们还说咱们在怪物肚子里,表哥会不会一出去就被消化了?”
文三练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锵鸣是3S级强者,不是A|级、B级的小朋友!”
宁弦翼噎了一下,总觉得这个“A|级、B级的小朋友”意有所指。
程亦镰道:“我觉得你们不用担心这么多,文家的人没有蠢到白白送死的,更何况是文锵鸣这样的聪明人。”程亦镰当先转身离开,“他既然说了能出去,那就肯定有所依仗。我们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
文锵鸣在离开舱体的一瞬间,就操控着机甲远离了星舰舰体。
这只“帝王鲲”从外观上看,确实是半透明的模样,但进了它的肚子里,他们才发现,这所谓的“半透明”只是假象。它的内部是完全的漆黑,不但没有光,也没有任何能量类的东西。像是一个没有吸力的黑洞,万物死寂,一切归无。
文锵鸣试着用精神力感知四周的一切,但所有精神触丝都如泥牛入海,没有一点作用。
这样的环境,先是无端地让人压抑,继而又逐渐地升起丝丝缕缕的燥意。文锵鸣眼底戾气涌动,像是内心被扼制的凶兽即将破笼而出。
“喂。”
无比突兀地,一个令他惦记思量多年的声音传入耳膜。
“发什么呆?跟我走。”
随着说话人的声音,不远处一道微光出现。那是幽暗的红色,边缘像是燃烧的火焰,甚至还带着小小的拖尾。
文锵鸣大脑一片空白,他定定注视着那道红光,所有的动作指令如同被人操控了一般,机械地跟着对方向前。
他们一直在前进,机甲的灵动性使他们在广袤的空间里自由遨游。在这段行程中,没有星辰,没有人类,没有各种生物,更没有所谓的帝国和改造人桎梏,他们一前一后,在宇宙中相互牵引,相互追随——只有彼此。
文锵鸣胸腔之中有什么在呼啸而出,却又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找不到出口。
他憋得像是要爆炸,想冲撞、想嘶吼、想撕咬牵引着的那个人,甚至想要吞吃对方的骨血!
“小怪物,想什么呢?”
低沉带笑的声音近在耳旁,不但没有让文锵鸣的臆想消停下来,反而催发了更深层的欲1望。
唐限轻轻地笑着,声音如同蛊惑神明的魔魅:“其实‘帝王鲲’算不上真正的生灵,它是死物。是磁暴星域独有的一种‘欲1望产物’。”
“从外观上来看,它很美,也很壮观,实际上,它是磁暴星域衍生出的一种能量星团,之所以会是‘鲲’的形状……”唐限又是一声低笑,“是因为我跟女皇提起过地球上关于‘鲲’的神话传说,所以她就把这个能量星团打造成了‘鲲’的样子。”
温和的声线令文锵鸣所有的臆想戛然而止。
所有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他的双手恢复自由,所有感知迅速回归他的大脑与身体。
“女皇……”文锵鸣低语,“是什么?”
唐限状似疑惑地“嗯”了一声。
“作为文家的继承人,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摩噜因女皇。”
文锵鸣没说话,他操控着机甲,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前面的红光。他不知道唐限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里给他传音,并倾听他的声音的,他只知道,这个人必须属于他。
很快地,两台机甲终于只余了咫尺的距离。但下一秒,前面的红光消失,所有的一切再次陷入黑暗!
文锵鸣没有任何的犹豫。他朝着红光消失的地方直冲而去,机甲在黑暗中挣扎着,在无形的力量里一往无前。
下一瞬,天光破晓,万物乍现!
文锵鸣微眯起眼,看着前面立在光线下的修长身影,心脏如擂鼓。不久前刚消失的欲1望重新归入胸膛,有种即将碾碎他的撕裂感。
唐限回转身,朝着伫立在乱石间的机甲招手。
他的背后是银盘星系永不下落的中心天体。中间是灼目的火光,边缘是美丽的银光,而唐限位于它的中心,是文锵鸣眼中的唯一。
文锵鸣走下机甲,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他的唯一。
唐限的五官在光影中不甚分明,但文锵鸣能够想象他微挑的眉、漂亮的眼、微弯的唇……
“唐限。”剩下的几步,文锵鸣并作一步,像一道光般扑向唐限。
两人抱在一起,唐限甚至后退了小半步。
“看样子‘帝王鲲’对你的影响不小。”唐限没有急着推开文锵鸣,而是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耳语,“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文锵鸣没说话。他紧紧抱着唐限,竭力压制着心底的凶兽,在唐限推开他之前,终于恢复平静。
“我看到了你。”他缓缓松开唐限,视线落在唐限脸上时,已经是一如既往的深邃冰冷,“你不是知道吗?”
唐限嗤笑,说不清是讽刺还是不屑:“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算了,不说这些,走吧,我带你去看看真正的摩噜因地盘。”
文锵鸣垂眸应下:“嗯。”
所谓的摩噜因居住地,其实与加卢亚人,或者改造人并无多大不同。他们也是需要吃喝拉撒的生物,所以在这样平常的一天里,不远处的田埂上,不管男女老幼、高矮胖瘦,都在不停地忙碌着。
唐限二人的到来使得最先看到他们的人直起了腰,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看向了他们。
最后,不知是谁先喊出了声:“站住!”
唐限和文锵鸣一起停下了脚步。
二人的机甲早就提前收了起来,文锵鸣身上的军装也被唐限换了下来,此时的两人,看起来就像很普通的佣兵。
是的,磁暴星域同样也有佣兵。他们是被隔绝的文明,却也是独立的文明。他们与帝国、或者银盘星系之外的其他星系文明并没有太多不同。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所以,这里算得上另一个意义上的“帝国”。
“你们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带加卢亚人过来?”离他们最近的中年男人无比戒备地看着他们,他的手指甲瞬间暴涨,变得坚硬且锋利,瞳孔也在翕张变化,丝丝缕缕的血色在眼底蔓延。
唐限闻言,先是无奈地看了文锵鸣一眼,又转头看向那些耕种的本地居民:“我记得……嗯,你们这边是不是有个叫耶珈的人?”
闻言,这些土著更加警惕了,厉声呵斥道:“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立刻滚开!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不是,我们真不是坏人。”唐限笑着摆手,稍微斟酌了一下言辞道,“我和耶珈是朋友,我以前救过他,他左边胳膊和胸口应该还留有很大的伤疤……当初是我给他治好的伤,不信你们可以去问他。”
附近的土著听了这话,先是盯着唐限观察片刻,相互传递了几个眼神,好半晌后,态度才肉眼可见地软化了一些。
“你说的很细,可信度很高。希望你不是骗我们的。你等着,我们去找首领问清楚。但是那个人——”土著指向文锵鸣,“加卢亚人,是罪人!他不能踏入我们的村子,更不能碰我们的任何东西!如果他再向前一步,我们必定让他身首异处!”
唐限见这些人群情激奋,不好硬来,只好顺着他们的意思朝后退了一步。
文锵鸣原地站着没动,唐限伸手拉了他一把。
文锵鸣于是回头看他。
唐限道:“没办法,数万年血仇,他们没在第一时间上来劈了你,已经不错了。”
文锵鸣这才主动往后退了一步,半侧着身子,目光落在唐限身上。
没多久唐限口中的耶珈就赶来了。
他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相貌周正,身上穿着摩噜因特制的祭祀服,一看到唐限就红了眼眶。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唐限。所以他第一时间冲上来给了唐限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根本没给旁边的文锵鸣一个眼神。
“你小子,竟然真的活着回来了!”
唐限同样抱了他一下,才推开他道:“放心,你没死之前,我肯定好好活着,到时候好给你送葬。”
“艹,一来就咒我死,是不是人你?”
唐限哈哈大笑:“先不说这些,我带了个人过来,你帮我看看怎么办。”他侧开一点身子,让耶珈正面看向文锵鸣,“我要带他去圣城,辛苦你帮我想个法子。”
耶珈:“……”你特么还是别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