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锵鸣心下一动,立刻意识到这个称呼所代表的含义。
“你认识他?!”他问的是唐限。
唐限干脆坐到地上,拍拍手上的泥巴,低低笑道:“放心,他不会出手灭了帝国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文锵鸣声音沉下来,他的大脑正在迅速分析重组所有的信息和资料,唐限的话、满江红的激动、这地方的神奇,以及唐限非要来这里的目的。
最重要的,还是突然被提及的将进酒。
这个从来没有出现过、也没有被人记录过的可怖强者,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这两个人合作演绎的一场戏?
结合当前的情况,文锵鸣是倾向于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是这样,唐限与他的羁绊,恐怕远比与风麒的羁绊要深。
文锵鸣没有参与过唐限的过去,他好奇、渴望那些他不曾目睹和陪伴的过去,也嫉妒那些曾经伴随他成长、变强的人。
而这个所谓的将进酒,实力如此之强,又愿意把这个地方交给唐限来掌控,这意味着什么?
文锵鸣无法深想其中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他还要重新考虑他与唐限之间的差距。
曾经以为的那些差距,如今看来,果然还是太想当然了。唐限根本不仅仅是隐藏了自身的实力、改造人势力,他还隐藏了整个帝国都难以想象的可怖外援。
所谓的佣兵协会帝级佣兵、恶鬼军团,帝国以为的唐限最强力量,此时看来,竟是他最不值得一提的小部分势力。
父亲说的果然没错,他小看了唐限,小看了太多太多。
唐限一看他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我告诉你,我没你想得那么厉害,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改造人,没有将进酒那样翻手可以毁灭一个星系的力量——当然,他也不会这么做的。”
虽然文锵鸣看起来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暗暗绷紧的下颌线,愈加深邃冷厉的双眼,都说明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我想不明白。”他把字咬得有些重、有些沉。
“不明白什么?”唐限曲起一条腿,一手搭在上面,托着腮道,“说出来,哥哥给你解惑。”
“唐限!”文锵鸣的语气有些急,像是忍不住想要说出什么过分的话,但下一秒他就紧握住双手,压住情绪道,“你为什么找我?”我哪里值得你利用?这后面一句话,他咬紧了舌根才没说出来。
文锵鸣从来没有如此否定过自己。
哪怕在十分钟之前,他目睹这样撼天动地的劫雷,也没有生出一丝自己配不上唐限的想法。
可短短的几分钟,唐限就把他的自信、努力全都打碎了。
一个能够轻松毁灭整座星系的强者,这样一个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存在,竟然与唐限关系十分密切——怪不得唐限从不把他的示爱放在眼里,更不把他放在眼里。
没有男人不崇拜强者,唐限也不例外。他遇到这样绝世的人物,眼里岂会再容下其他?
不等唐限回答文锵鸣的问题,满江红就拍着心口道:“我都八十年没见过将进酒大人了,我的偶像啊!”
唐限闻言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满江红身上,笑道:“不好意思,一个半月前刚见过。”
“!!!”满江红瞪大了眼睛,再次宛如一个炮弹般冲了过去,一把握住唐限的肩膀摇晃着大声急问,“大人有没有提起我!有没有想起我!有没有要你带什么话给我!!唐限,你说、你快说!!”
一提到将进酒这兄弟就疯,唐限也不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了,就当是回味多年前几人一起闯荡的日子,懒懒散散道:“没提,没想,没带。他连你是谁估计都忘了,你还想他给你带话啊?”
果然,满江红一听这话立刻就静止了,好半晌才抖抖索索坐到地上,表情要哭不哭,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我,我守了这么多年……呜呜呜。”
“停停停,好好一大老爷们怎么还为了这种事掉起眼泪来了。”唐限哭笑不得道,“脑残粉果然可怕,尤其是你这类型的脑残粉。”
满江红:“……”
两人插科打诨的时候,文锵鸣已经脸色铁青地站了半晌。他十指紧握,短平的指甲生生扣进肉里,带出丝丝鲜血。
他知道唐限就是故意的。故意的无视他、打击他,故意的用漫不经心的态度来表明他对自己的不在意、不接受。明明自己已经如此绝望、痛苦地等待答案,他却能因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忽视自己。
呵,多可悲啊。
一场可悲的,又盛大的爱恋。真的不甘心。好不甘心。
文锵鸣仰起头,闭上眼睛,逼回眼中的绝望,缓缓开口:“如果我,还是不放弃呢?”
唐限仿佛没听到声音一般,与满江红道:“去把外面的那些东西解决掉,这地方我还有用,可不能让它变成那些玩意的巢穴。”
这地方算得上唐限一手打造,悬崖壁上有些什么东西,他自然一清二楚。当初留着那些东西是为了防范帝国的人强攻这里,如今紫霄劫雷已成,那些动不动就想噬主的东西自然不需要了。
“兄弟无情啊,用得着人家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用不着了连命都不给人家留了?”满江红“嘿”了一声,眼神有意无意地瞟了眼一旁的文锵鸣。
唐限翻个白眼,没搭理他。满江红看似嘴上得得不停,动作却不慢,转瞬间人影已经离得远了。
四周只剩下他们二人。
文锵鸣走到唐限左侧,单膝跪下。他的眼神深沉,有莫名的情绪在其中翻涌,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唐限。
唐限勾了下唇,指尖异能涌出,在地上继续方才未完成的法阵。
“加卢亚人平均寿命七百岁,你现在不到四十,小怪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终于等到唐限主动开口,文锵鸣不为所动道:“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嗬。”唐限语气不无嘲讽,“我十岁的时候只想着吃饱就好,十五岁时只想着活下去,十七岁时想着要是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就好了,十九岁时,只想着回家……活到现在,别人把我这个人当作传奇,可这么多年,无数的日夜,我从没有遇到过非其不可的人,非此不可的物。”
唐限五指张开,按压在地上,缓缓闭上眼睛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没有什么是不会消失,莫说是你微不足道的‘爱’,便是宇宙,也不过是,轮回的周期更长罢了。”
“你想让我怎么做?”文锵鸣忽然平静之极的问他。
“……自然是回到正轨。别想不该想的。”
文锵鸣道:“好,我听你的。”
这一答应倒是叫唐限愣了一下,他侧目看了文锵鸣两眼,再三确认对方没什么不对劲,才扯了一下嘴角儿道:“你能想明白的话,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文锵鸣道:“但是我有一个问题。唐限,我对你的感情,为什么会影响你的计划?”他说得平静无比,神情也没有变化,像是在说一句最为平常不过的话。
唐限脸色却冷了下来。
文锵鸣道:“如果无心,为什么躲,为什么怕——你应该更加彻底地利用我才对。”
唐限气笑了:“你是真不怕死,还是觉得我不会杀你?”
文锵鸣分毫不让:“那就杀了我。”
唐限猛地站起身,眼中凶光毕露,体内异能灌入脚下,瞬间启阵。
文锵鸣垂眸起身,站在一旁没说话,目视着唐限以莫测之力撷取雷电之中的能量,最后掌心凝聚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紫色光珠。
做完这一切,唐限心中的戾气也未减少半分。
近百年了,能够这样挑衅他、激怒他的人,文锵鸣算得上独一份——不听话的棋子,留也无用。
唐限五指收拢,将珠子化进体内,缓缓转身看向文锵鸣。
“我给过你机会了。”
文锵鸣静静看着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还是坚持点头:“我知道。”
唐限似乎早猜到答案,文锵鸣开口时,异能已经发动。无尽的冰寒之气由下而上,将文锵鸣禁锢起来。
文锵鸣并未反抗。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钉在唐限脸上,不愿意放过对方的一丝变化。
“没有遗言?”
“没有。”
唐限心中的戾气在对方的应答中奇迹般消去一半:“我把你做成傀儡怎么样?”
文锵鸣动了下眼皮:“……也好。”
唐限见状笑了一声。四周涌动的异能悄无声息的平静下来,寒冰之气渐消,只是压制还在,文锵鸣并不能自主动作。
唐限贴近他,捏住他的下巴道:“真的太弱了。小朋友,有没有人告诉你,在无能为力之时,不要妄想得到不该肖想的人或物。”
“现在知道了。”
文锵鸣说得不轻不重,没有丝毫胆怯,唐限实在不想继续多言,于是放开他道:“算是给你的教训,从现在开始,你每靠近我一次,这寒冰之气就伤你一分。等你哪天疼得受不了了,告诉我,我给你治。”
“治的代价是什么。”
唐限笑了笑,当先朝巨剑的方位走去:“明知故问。”
既然是为了断他念想,这代价当然不会有其他。曾经无聊时炼制的忘情丹,可一直没找人试过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