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
唐限的声音像是能够瞬间安定人心的特效药,令小奴隶不安的心稳定下来。
他睁开眼,嘴巴缓缓张开,许久都无法发出声音。
“臭小子,你可算是来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冲过来,如同一个肉弹一般撞向唐限。
“哎哎,有小朋友在呢,把人误伤了我可饶不了你!”唐限伸手推了肉弹一把,肉弹瞬间动不了了。
“小朋友?”人高马大的汉子低头看了看小奴隶,“咦”了一声,“这不是那个……那个那个阿卡洛?”
小奴隶闻言立刻抬头看向他。
原本散在各处聊天干活的“人”都停下了,他们看向新来的伙伴,眼中有激动有欣喜,在听到大汉的话后,更是纷纷上前。
唐限推开大汉,看了看四周,啧啧称赞:“不错不错,几十年没来,这地方被你搞得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
眼前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眼望去,一马平川,遥远的边际是混沌一般的黑暗。在最中心的地方散落着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房屋,快要丰收的庄稼被风吹得不断摇曳。
左边天际挂着一道蓝紫色的雷电,右边天际悬着一把巨型的光剑,这整个天地间的光亮,都是这把巨型光剑发出的。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能给我家偶像丢脸吗?”大汉穿着四不像的汉服长衫,头发束起,故作斯文地捋了下袖子,“这必定是不能的。”
若不是他一脸的络腮胡子,身材壮实,再加上粗声粗气的说话习惯,这身行头还有那么点斯文的意思,但加上前面那些,这副形象当真是不伦不类、不古不今,十分尴尬。
此时众“人”已经聚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指着唐限和小奴隶说话。
唐限听了片刻,眉头一挑,流露出一丝喜色来:“他父母还活着?”
大汉愣了下:“哦……哦,你说这个阿卡洛啊。”
“艾卡洛。”唐限纠正他。
大汉一摆手:“纠结这些干嘛!——他父母之前确实被我救了来着,后来不是送走了嘛。”他朝着唐限一挑眉,“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照做的,你别跟我说要我去把人带回来啊。”
唐限顿了下,算算时间,算是意料之中:“活着就好,总还有机会相聚。”
大汉看了看唐限脸色,叹了一声,拍拍他肩膀道:“快八十年没见,我以为你早放下了。”
唐限没回应他,只点了点凑到附近的这些“半人”和“非人”:“那边不收?”
大汉点头:“差不多吧。留下来的这些太弱了,有的连人形都维持不了,送过去肯定撑不了几天。反正你这一走八十年,我闲着没事就把他们养着了。”
“大人,艾卡洛妈妈说过,要是艾卡洛能活着来到这里,就让他去找他们。”一个顶着满头树枝的干瘦树人道,“真是幸运啊,艾卡洛真的活着来到这里了。”
唐限歪头,看着这些或半人半兽、或留着一些非人特征的生命,看着他们毫无敌意地朝他释放善意,心中涌出久违的暖意。
不管是什么样的生命,他们都有生存下去的权利。帝国不该毫无人性地剥夺他们的一切。
“后面还有不少人。”唐限垂眸,声音有片刻的停顿,“有加卢亚人。”
热闹的声音瞬间沉寂,这片天地像是被人剥夺了发出声音的权利,成为死水一滩。
“为什么要带加卢亚人进来!”一名年迈的半人怒问,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作响。
“加……加卢亚人来了,我们死定了。”反应过来的众人纷纷后退,相互搀扶着,像看洪水猛兽一般看着唐限。
手掌搭在唐限肩上的大汉犹豫了一下,收回手道:“可靠吗?”
唐限抬眸看了他一会儿,忽而一笑:“你觉得呢?”
大汉瞬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果然不愧是你啊!唐限,你可真是厉害了,竟然真能走到这一步!”
众人惊道:“大人!”他们的大人怎么了?是要向着这个外来者,不管他们的死活了吗?
曾经身为奴隶的半人们脸上逐渐露出绝望之色。他们想起作为奴隶的日子,噩梦像洪水一样扑来。
“哎,你别介意。这些人都是当奴隶当怕了,那个叫什么?心理阴影,对,心理阴影太大,一听到关于加卢亚人的消息,就一个个的要死要活的。”大汉搓着后脖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一个粗人,也不知道跟他们怎么交流,就想着好好活着就够了,什么心理阴影不心理阴影,一直没放在心上。”
唐限无所谓地扫过那些人:“我们谁都不是救世主。”
大汉一愣,半晌后点头:“对。”
另一边,已经下到崖底的文锵鸣看着没有出路的长长峡谷,敛眉陷入沉思。
他能感觉到唐限就在附近,但具体是哪个方位,他无论确定。
半空中惊叫声此起彼伏,伴着宁弦翼的叫骂声,令人心头烦躁。
这崖上确实如唐限所说,处处是“惊喜”。
先是小辈们在攀爬过程中被忽然出现的鬼脸、鬼影吓到,之后又是各种幻境、幻影,最令人头疼的还是一连布置了三处的空间结界。
空间结界其实就是一种禁制类结界。比如限制飞行的、限制异能的、限制五感的,再或者困人。
一旦被称之“结界”,便是独立的一个“领域”,在那里面,设界者才是掌控一切的人。
闯入者能做的,除了破界,便是在限定的时间或范围走出结界。
这崖上的空间结界不为伤人,只为困人,所以众人都没有什么损伤。他们最大的难题,是进入结界时,还要同时躲避那些黑气的攻击和捣乱。
“艹,这特么什么玩意!”宁弦翼又一次叫骂出声,他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手掌上沾染的不知名黏稠液体,不用靠近都被那难闻的异味熏得连连作呕。
星衍更是掩着鼻子,紧紧趴在宁弦翼脖子后不愿意抬头。她方才真是被那些鬼影吓怕了,再不敢随便睁眼。
就算如此,那些东西也会悄悄地趴到她身后,朝着她吹凉气。
这地方真的好可怕啊!
风麟离他们的位置不远,此时也是被忽然从头浇下的液体弄得一脸懵。
“雷霜在吗?”他皱着眉,对着下面喊。
“什么事?”雷霜正踩着一处突起休息,闻言朝上看了看,见实在看不到什么,便放弃地重新闭上眼。
风麟道:“你方不方便释放点异能给我们照明下?咱们没有光系或者火系异能,只有你的雷系还算符合。”雷系异能是带有电光的,多少会发出光亮。
雷霜睁开眼,想反驳,但想起刚才她差点失手,是上面的人用风托住了她,一时又哽住。
风麟见她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只是随口说的,不用在意。”
这地方到目前为止虽然没有致命的危险,但谁也不敢保证后面会怎么样。多留一分实力,便是多留一分生存的保障,刚才确实是他唐突了。
风麟想着,便伸手去摸附近的东西,想要看看到底什么东西留下的液体。
下一秒,一团闪着电光的发光球飞了上来,正停在风麟一侧。
宁弦翼注意到这边,忍不住调笑道:“行啊,风少,这雷家的魔女你都能借来光。”
风麟一听这话就暗道不好,正要开口阻止,那团雷光已经闪电般砸向宁弦翼——
“艹!雷霜,你看清楚,我不是一个人!”宁弦翼右边胳膊被砸了一下,雷光带着强电透过肌肤传递进神经末梢,让他的整条胳膊瞬间麻痹。
星衍惊呼一声,察觉到宁弦翼带着他向下滑了数米,又被人拽住。
“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就管住自己的嘴。”文锵鸣冷冷看着宁弦翼,将手松开,接着迅速抓住星衍的胳膊,将人带到后背,直接自由落体下去了。
宁弦翼:“……”我也想自由落体。
一旁的风麟赶了过来,和他面面相觑。那团雷光还如影随形地跟着风麟,像一只巨兽的眼睛一般,忽闪忽闪的,朝着宁弦翼放电。
“……”宁弦翼有点想骂人。
“文少将既然敢直接下去,应该是快到底了。咱们加把劲吧。”风麟看着宁弦翼不断变幻的面色,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好转移话题道。
宁弦翼呼出一口气,也不管自己手上恶心人的东西了,点头快速往下爬去。
风麟则看了看上面虎视眈眈的绿色竖瞳,再看看停在自己脸侧的雷光,一边往下挪动,一边暗自感激雷霜的出手相助。
他不知道那绿色竖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无疑地,那东西害怕雷电,所以在打算攻击的时候,恰好被雷电吓退了去。
唐限和文锵鸣未必会时时准时赶到,他们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没过多久,他们果然到崖底了。
众人见文锵鸣就在一旁,心中一松,纷纷都坐到了地上,唉声叹气的。
“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啊,也太恶心了点儿。”宁弦翼小声抱怨着,从身上拽了些布料擦手。
星衍从腰上取了水壶,蹲到宁弦翼旁边道:“我这有水,给你洗洗吧。”
宁弦翼眼睛一亮,正要接过来,文锵鸣开口道:“《荒星生存法则》。”
“……”
“噗。”一旁的风麟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文三练等人也是忍俊不禁。
“表哥,我跟你是不是有仇啊?”宁弦翼翻个白眼,扭过身没接星衍的水壶。
星衍尴尬道:“其实没关系的……叶先生的空间钮还能用,他身上肯定有水。”
她这么一说,众人才意识到自己的空间钮都和通讯器、监控仪一样失效了,但唐限的空间钮竟然还能如常使用——之前替小奴隶救治,他分明就是使用了空间钮的模样。
“如果他丢下你们走了呢?”这次倒不是文锵鸣给他们波冷水了,而是文三练。
不过文三练说话时,看的是文锵鸣。
“你是不是没找到他?”文三练问道。
众人也察觉了,他们都到崖底半天了,怎么只见文少将,没见叶先生?
“不会吧。”宁弦翼这下也不赖地上了,连忙站起来四处走动了一下,摸索着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机关。
“在附近。”文锵鸣声音有些沉,比往日里更加冷。
“附近?附近是哪里,这地方就两个方向可以走,不是这边就是那边,我们走哪边?”宁弦翼回来问他。
文三练拽了他一把,让他少说两句。宁弦翼有些不服气,但看看文锵鸣面无表情看着黑暗深处的模样,最后还是憋回了话头。
“你们是在找我?”
人未到,声先至。众人看到不远处的黑暗被撕裂出一道容纳一人通过的口子,唐限由天光之处走进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