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天:“啊?”
还不等昊小弟再出言试探,穆老大已经单方面宣布终止话题:“不聊了,我得去泡个热水澡。昨天吹了一夜凉风,冷得要死。”即使缓了这么久,他还是觉得浑身冰凉,仿佛刚从冰箱里爬出来似的。
昊天天:“好吧,那您老慢慢洗。”
昊天天:“我一个小时后到,周哥大概会比我快十分钟,睿哥中午带着饭来,老大你要记得给我们开门啊!”
穆雪松回了句“知道了”,这通电话才算是终于打完。
洗了个澡,穆雪松将公寓简单收拾了一通,他再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遂只好勉强压下了心中的那一小股疑虑暂且不发。
等三位乐队成员陆续赶来,四人热热闹闹吃了顿睿哥做的爱心大餐之后,身心皆得到充分抚慰的穆主唱,已经将之前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全部抛诸脑后了。
没办法,认识穆雪松的朋友都知道这位爷的性格,往好听了讲,可以叫做不拘小节,但其实就是个吊儿郎当自由散漫。若真碰到什么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难题,穆雪松多半会选择直接放弃,免得扼杀自己宝贵的脑细胞。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三位队友一直在拐弯抹角试探他的口风——他们都觉得主唱同学昨晚的诡异行为,不是失恋就是失业。
同时,又鉴于前者更有爆点,这群年轻人很快就不再计较演出时的事故,他们此时更想八卦的是:单身25年的穆主唱是不是真的搞对象了?是不是真的失恋了?以及那位失恋对象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人是狗?
被这几个家伙如此一打岔,穆雪松哭笑不得,之前一直徘徊在他脑子里的某些念头,也就很快被淡忘了。
生活还在继续。
旅行,采风,投稿,赚外快,打游戏,结交新的朋友,尝试新的摇滚。
而关于那一晚的奇怪“梦境”,最终也只能算是穆雪松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直到两个星期后的某天傍晚。
事情发生时,穆雪松正与三五位朋友聚在酒店吃饭。
这回桌上坐的不再是黑火乐队成员,而是一帮同样热衷于激情和梦想的旅行摄影师们。
穆雪松在离家之后,曾经加入过一些摄影师社团,国内国外的都有,也因此与一些比较谈得来的同行建立了联系。而眼前这几人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大家臭味相投,凑在一起很有话聊。
气氛正热,穆雪松想要伸手掏烟,结果指尖堪堪触及椅背上的外套,一股难以抵挡的眩晕感,就这么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将他整个儿人兜头罩了起来。
青年下意识晃了晃脑袋,只觉得眼中所见的一切事物,恍然间竟都全部分裂出了四五道重影。
穆雪松:???
还来不及对眼前的异象发表感慨,他甚至连一个“呃”字都还压在舌底,周围的画面便已经蓦地暗淡下来。
与此同时,耳边那些朋友们推杯换盏、嬉笑怒骂的声音,陡然变得越来越远。
顷刻之间,穆雪松好似跌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
他的身旁尽是一些半透明的膜状物体,它们肆意舒展,漫无边际,仿佛巨大的帷幔般接天连地,一层连着一层,将整个世界都黏连在了一起。
那些东西在空气中飘来荡去,偶尔还会穿透他的身体,而每当这个时候,青年大脑中的神经就会十分剧烈的抽搐一下,就好像是被“膜”好奇的拉扯着,抓到“眼”前仔细观察了一番似的。
穆雪松想要大叫,他张开嘴,耳中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薄膜越过身体时,偶尔发出一声轻轻的“啵”。
这感觉可不太好受。
他屏住呼吸,又将手指紧紧蜷起,全身肌肉蓄势待发,以此抵御那些“膜”带给他的强烈窒息感。
黑暗大概只延续了两到三秒,但在穆雪松的眼里,却仿佛渡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继而,四周的光线倏地变化起来。
光明重返人间,外界纷乱的声音再度笼罩住他,穆雪松眨了眨眼,意识开始重新沉入身体。
所有晃动着的重影依次归位。
眼前是一个深咖色的托盘,盘中放了几杯咖啡和甜品,正向外散发着一股奶油特有的甜腻气息。
“暮雪,快点儿,7号桌的客人们在催了!”
肩膀被人推了一下,穆雪松侧过头,看见一个棕发棕眼的大男孩儿站在他身后。
见他看过来,对方赶紧使了个眼色。
“这是7号客人们点的东西,快端好,别愣神。”棕发男孩儿小声说:“如果被老板发现你没有勤快工作,他绝对会扣光你今天的所有小费,即使现在已经超过了下班时间。”
“好了,快去送餐!加油!”
穆雪松看着他,迟钝的大脑里,缓缓打出了一连串问号。
——这特么,什么情况?
——我不是正和朋友在酒店消费吗?
——还有刚刚那些玩意儿,难道是塑料袋修炼成精了?
穆雪松深吸一口气,他的后背仍然紧绷,只是将蜷紧的五指缓慢松开。
虽然面前这一切都诡异非常,但穆雪松已经飞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他面色镇定的朝着男孩儿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看清了7号桌的位置,便托着盘子朝那边走过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家装修风格偏古典的欧式咖啡馆,看得出店内的桌椅和摆设已经很有些年头了,馆中坐着的客人不超过十桌,且交谈的时候有刻意压低声音,这无疑让整座咖啡馆都显得更加冷清了。
透过不远处那一排被擦拭得格外明亮的玻璃窗,还能看到街对面同样欧式风格的店铺门面,以及天边悬挂的一小片赤红色火烧云。
穆雪松皱着眉思考:这种建筑风格,他似乎也曾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如此想着,青年已稳步走到7号桌旁。
实在不知应该说些什么,穆雪松干脆弯腰将盘子上的东西一样样端出来,也没在意桌边坐着的三位少女跃跃欲试的表情,他放完东西收起托盘,然后干净利落的转身走人。
回到柜台后,那位棕发男孩儿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7号桌的姑娘们很喜欢你,这一单小费一定不会低于50卡布,嘿嘿嘿。”
穆雪松打量着他身上的黑色侍者服,再低头瞅瞅自己的:“我有三个问题。”
男孩儿:“什么?”
穆雪松将托盘撂在柜台上,半侧着脸,目光在咖啡馆内所有顾客的身上转悠了一个来回。
他顺手扯下勒在脖子上的黑领结,再解开衬衫最上面那颗纽扣,感觉到呼吸顺畅了许多,这才开口继续道:“第一个问题,我们的工作是端盘子,还是当牛郎?”
与他穿着同样制服的男孩儿猛地咳嗽了一阵,满脸茫然地说:“暮雪,你在说什么?我们不就是普通的服务员吗?”
穆雪松哦了一声:“好吧,这个不算,咱们重新来过。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我们什么时候下班?”
“呃,这可说不准,也许六点半,也许八点。”男孩儿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他耸了耸肩膀,一手拢在嘴边,仿佛是害怕被老板听见,压低了声音说:“这段时间生意确实不太好,城里的有钱人走了一大半,不然的话,我们可能还要熬到晚上十一点呢。”
说完,他似抱怨一般补充道:“哦,而且还不给加班费,这是我最讨厌的一点了。”
穆雪松点点头:“第二个问题,如果我想早退,应该找谁请假?”
“早退?”男孩儿搔了搔脸,不甚理解:“你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最好不要这么做,除非你不想在这儿干了。”
“对,我找你们来打工的时候,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在这里工作需要经常加班,你要是适应不了,就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穆雪松和棕发男孩儿同时转头,看向柜台后面的那道小门。
一位穿着咖啡色风衣的中年人从门后走出来,他个子很矮,头发秃了一半,长相很有些葛朗台式的刻薄和尖酸。
而当他对着自己的员工们说话时,这种高人一等的姿态尤为明显。
此时,这位老板正气势汹汹的走过来,用一种极不认同的眼神,瞪着面前两位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年轻服务生。
他语气严厉的责备道:“莫雷,别在这儿闲晃。你要是没事情做,就去帮妮妮她们到外面发传单去!”
棕发男孩儿闻言立刻皱起脸,但他并没有出言拒绝,只是苦哈哈的接过了老板手中那厚厚一沓传单,拖着脚步朝咖啡馆大门的方向走。
穆雪松和咖啡馆老板一同注视着他推门出去,后者的表情略微满意,指了指柜台上的另一沓更加厚的传单:“这是你的那份。喏,动作快一点儿,不发完不准下班。”
穆雪松压根没去看那劳什子传单。
青年一手揣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把玩儿着那条黑色领结,那姿态肆意极了,看得原本理直气壮的老板微微一愣,气势迅速泄去一半。
穆雪松:“你的工作是端盘子还是当牛郎?”
暮雪:“当然是端盘子。”
穆雪松:“哦。”
穆雪松:“竟然不是牛郎,好失望哦。”
暮雪:“……”
暮雪:“怪不得我穿过来的时候会在酒吧。”
暮雪:“原来你是在那里当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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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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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