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塔古刹,苍翠菩提,清风缓缓拂过,落英如雪。
此时,姻缘树下立着两人。一个眉眼明媚、娇俏灵动,一个剑眉星目、少年正气。一根姻缘红绳绑在两人的手腕上,仿佛正在缔结一段天造地设的良缘。
这本该是幅美好的画面......
但,宋藜美好不起来。
因为跟她绑在一起的,是从小与她不对付的死敌,顾玧。
两人杀气腾腾地看着对方,若目光能杀人,宋藜已经把顾玧杀千百回了。
良久,她愤恨地低头,看向绑在两人手腕上的那根姻缘红绳。
“这下好了,打了死结,要怎么解?”
顾玧抿了抿唇,试图单手解开红绳。却不慎扯到了宋藜的皮肉,疼得宋藜一脚踹过去。
但她的动作早就被对方预判,在她踹过去时,对方轻盈一闪,宋藜踹了个空,收不住力道往后直打仰。
“别动!”顾玧不耐烦地拉她站稳:“还想不想解开了?”
他卷翘的长睫微垂,神色专注,一只手扯着红绳不得劲,便想用嘴去辅助。
哪曾想脑袋才倾下去,宋藜的胳膊肘恶狠狠地顶上来。顾玧眼疾手快急掌压下,拍得她嗷嗷喊疼。
宋藜不服,手腕一番,掌力如风,直朝他门面而去。但顾玧动作比她更快,抬臂轻微一扬,利索地攥住她手腕。
他力气大,犹如铁钳般锁住宋藜,令她动弹不得。
宋藜瞪他。
顾玧:“别白费力气了,要不是我让你,你以为能跟我过上五百招?”
忍了忍,他没忍住,奚落道:“旁人练功三五年一境界,你十几年了还跟个新入门弟子似的,不羞愧么?”
宋藜气,扯着嗓子喊:“我是大器晚成!大器晚成懂吗?!”
顾玧不欲争辩,低嗤了声。
这般交手两个来回,好不容易解松些许的红绳彻彻底底成了死结。
绑得更紧了。
察觉这一点,两人顿住。
顾玧冷着脸:“要不是你,又怎么会这样?”
“什么要不是我?”宋藜大怒:“分明是你先害我,要不是你给我下毒,我会跟你打三天三夜流落在这鬼地方?”
“我没给你下毒。”顾玧解释了许多遍。
“哼!”宋藜根本不信他:“你没给我下毒,怎么会鬼鬼祟祟跟着我去后山,又恰好出现在竹屋里?”
“我......”顾玧动了动喉咙,没答这话。
“总之,我不是下毒的人,你爱信不信。”
“我当然不信!”宋藜凶道。
她跟顾玧是同门师兄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顾玧心里想什么她岂会不知?分明是嫉妒公冶无虞的才华,想下毒暗害他,孰料正巧那天宋藜跑去竹屋私会公冶无虞,阴差阳错喝了那盏茶。
那盏茶被下了剧毒,无药可解。宋藜心不甘啊,好不容易把男神追到手,正要得偿所愿结果就快死了。
现在,她恶狠狠地盯着顾玧,目光像两把尖刀,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两个窟窿。
顾玧忙着解两人手上的姻缘绳,因为打了死结且单手不便,解了半天也不得其法,急得额头冒汗。
“不然......”他抬头:“我们去找寺院其他人吧。”
宋藜冷笑,因为毒性发作太久,她唇色已经变黑:“你觉得我还有时间吗?”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死了,我会救你的。”
“我信你个鬼!”
宋藜气:“我才十六岁呢,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却要死了。”
她突然伤心起来:“我好不容易得到公冶公子的青睐,准备与他双宿双飞,却被你这个害人精毁了,我甚至连情郎的手都还没摸过......”
顾玧听得恼火,挖苦道:“你别白日做梦了,公冶无虞怎么可能看上你?”
“顾玧!”宋藜怒:“你眼瞎就算了,不是所有人都眼瞎,我貌美如花温柔大方,哪点配不得公冶公子?”
顾玧上下打量她,眼底掩饰不住嫌弃:“你配不配得上你不知道?公冶无虞是何人?那是东陵大族的公子,人人称赞的奇才。你呢宋藜?一个平平无奇的宗门弟子,腿短就算了,还成天不思进取,他会看上你吗?”
“可他亲口赞我可爱又怎么说?”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东陵众宗门有一闻名遐迩的美男子,其名公冶无虞。要说这公冶无虞,当真是个光风霁月的人物。
出身公冶世家大族,相貌堂堂,矜贵温和,举手投足斯文儒雅,一颦一笑勾人心魄。毫不夸张地说,全东陵的姑娘都爱慕他。
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天赋异禀的能力,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习武奇才,一出生就受万众瞩目。
这么优秀的男子,宋藜偷偷爱慕不过分吧?偏顾玧对他冷嘲热讽说她白日做梦癞\\□□想吃天鹅肉。
可天上真有掉馅饼的时候。
就前些日,宗门举办一年一度的百花会,宗主邀请到公冶无虞来抚琴一曲,意在让众人瞻仰其风采。
公冶无虞一曲之后便匆匆离去,路上却邂逅正在受罚挑水的宋藜。宋藜只是宗门一个普通的弟子,自然没有资格参加百花会,为此还一度遗憾。
在这般月黑风高之际......啊呸!在这般良辰美景之际偶遇男神,宋藜怎能不兴奋?
当即把水桶一撂,激动诉说爱慕之情。
不承想,公冶无虞赞她可爱,还邀她三日后去后山竹屋抚琴听曲。
宋藜忙不迭点头应下。
只是没想到,正当她打扮整齐欢欢喜喜去赴约时,却被顾玧下毒破坏了好事。
此刻,顾玧没法解释原因,喉咙动了动,只道:“事关紧要,我不宜透露,反正......反正日后你便知晓了。”
“日后,我恐怕是没日后了。”宋藜恨从心头起,大喝:“顾玧,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说着,趁顾玧不备,她猛地翻身将顾玧压下,两人在姻缘树下滚了一圈。就在顾玧懵愣之际,胸口倏地一阵钝痛,紧接着丝丝缕缕的疼痛蔓延全身。
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胸口处插着把匕首,鲜血汩汩冒出来。
而宋藜坐在他身上桀桀地笑,她唇瓣发黑,两眼发红,笑完,骨碌碌地滚到一旁。
“顾玧......”她快意地瞧着他:“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我,你凭本事辛辛苦苦考进宗门却被人排挤,而我凭借祖父的关系轻轻松松博得师门上下喜爱。你嫉妒我,恨我,对吗?”
顾玧怨恨地望着她,也不知是不是宋藜的错觉,他眼底除了怨恨似乎还夹杂着一些遗憾。
遗憾?他为什么遗憾?
可惜宋藜已经没精力思考了,她中毒太深,刚才的最后一搏费尽她全部力气,她就要死了。
不甘啊,若有机会,她一定要报仇。
她想。
一道刺眼的天光闪现,宋藜眼皮一耷,彻底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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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轻轻怎么就死了?”
“莫非是双双殉情?”
“啊,这也太刺激了!”
“稍等,我看看生死簿。”
迷糊间,宋藜听到些声音,除了刚才的还有一些嘈杂轰乱的鬼叫。
她动了动沉重的眼皮,缓慢睁开,入目是片陌生之地。
只见这里幽暗空荡,周遭如夜却并无灯火,一些不知名的像烟又像影子的东西在空中乱飞。须臾一只影子飞近,露出张空洞可怖的脸,吓她。
宋藜嫌恶地抬手一挥,啪地把那影子打在柱子上,那影子发出声尖叫跑远了。
这动静引起旁人注意,皆朝宋藜看过来。
宋藜回过神,这才发现面前几步开外还坐着个人,也不像人,通身幽光,满脸胡子似张飞。
“自我介绍下,我是阴司之主,阎罗王。”他友好地说。
宋藜懵愣,转头看向旁边,堪堪对上一双怨怒的眉眼。
正是顾玧。
“醒了?”他唇角几不可查地扯了下,胸口还插着死前宋藜留下的匕首。
宋藜蹙眉:“这是什么地方?”
“地府。”顾玧言简意赅:“我们都死了。”
说完,他抬手把胸口的匕首刷地拔下来:“你的,还给你。”
宋藜傻眼,望着他胸口上还不断冒血的大窟窿:“就.....就这么给我了?不堵一堵?”
他流了好多血呢。
顾玧懒得理他,转过头去。
这时,一旁有个小鬼道:“还堵什么?反正都已经死了啊。”
他话落,前头坐在椅子上的人,哦,是鬼官阎王。他突然发出“啊”的一声,然后道:“找到了!”
“生死簿上没有你们的名字,但往生录记得有。”他说:“你们命不该绝,原本要送你们回去,只不过......”
他盯着两人绑着姻缘绳的手,好奇问:“你们是殉情死的?”
“不是!”
“不是!”
宋藜和顾玧异口同声,说完,各自嫌弃地剜了对方一眼。
阎王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什么又笑起来。
“不是殉情死的,那就有点麻烦啊。”他嘴上说着为难的话,脸上却掩饰不住兴奋:“由于你们死前绑了姻缘绳,要想回到现世,还得经过些考验。”
“什么考验?”宋藜问。
“唔......”阎王眨眨眼:“你们得经历七世情劫,第八世才能自由。”
顾玧迟缓问:“七世情劫是何意?”
“你自己看看你们手上的是什么?是姻缘绳啊,还是长恩寺的姻缘绳,长恩寺的姻缘树是月老亲手种的,灵得很。你们绑在一起死等同于殉情,凡是上了殉情往生录的,那就得纠缠七世才能自由。”
一听,顾玧沉默,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可宋藜不想跟顾玧纠缠,她恨不得对他挫骨扬灰,又岂会跟他纠缠七世?
“若不经历七世呢?”她问。
“不经历七世,那就只能把你们的名字从往生录上消除,也就是说你们以后只能当鬼了,回不去现世也投不了胎。”
宋藜咬唇,斜眼睨顾玧。顾玧的胸口还在冒血,跟不要钱似的哗哗下淌,他却面不改色。
“看我做什么?”他没好气:“原本我有法子解你的毒,结果你一刀把我带来这了。”
宋藜忖了忖,问阎王:“一世得多久结束?”
“这个嘛得看情况,”阎王摸了把胡子:“但凡你们有谁爱上对方,便算纠缠成功了。”
宋藜和顾玧一听,不约而同瞧向对方,又各自“哼”了声冷漠别开脸。
“若厉劫失败呢?”
“厉劫失败你们就会老死在那一世,最后还是回到地府做鬼。哦,有一种情况也算失败,若你们两人之中不幸有人先死,那也算厉劫失败。”
“喂......”阎王问:“你们考虑好了没?”
“不就是纠缠七世么,”顾玧扭过头,耳朵微微发红:“反正......我想回去。”
宋藜瞪顾玧,悲壮道:“七世就七世,谁怕谁?”
“这就对了嘛,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阎王合掌大喜,当即吩咐:“快去取我的话本子来,我要好生安排一番。”
闻言,小鬼兴奋地去了。没多久,抱着一摞翻阅得卷边的话本子过来,然后几个鬼在那叽叽喳喳讨论。
“这个怎么样?千金小姐一见钟情穷苦书生,两人挣脱世俗桎梏为爱私奔。”
宋藜听了,恶寒地打了阵摆子,正要说话,那厢见阎王摇头:“太俗气了,来个刺激的。”
“........”
“那这个呢?”另一个小鬼道:“大将军与诱人的小寡妇,够刺激吧?”
宋藜想破口大骂,她才不当小寡妇。
顾玧也红着脸拒绝:“这个不行,我.....我不愿。”
阎王看了两人一眼,没理,转头就去扒拉话本子。过了会,嘿嘿笑起来。
“就这个了!”
哪个?
宋藜和顾玧提心吊胆,就见他大手一挥:“带他们去往生门,哦,别忘了喝孟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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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宫,夜黑如墨,空气里掺杂着沉闷的湿气。
倏地,一阵震耳欲聋的雷鸣传入殿内,引得小儿哇哇地哭起来。
宋藜是被这哭声搅醒的。
她意识还停留在地府的时候,没想到一睁眼就出现在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环境。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她立即复苏了这个世界的记忆。她缓了缓神,察觉手臂上沉甸甸的。
低头一瞧。
“!!!”
怀里居然还有个三岁的孩童!
哭声便是这孩童传出来的,他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大哭时露出两颗白嫩门牙。
“母后,珲儿怕怕。”
宋藜心情复杂,没想到第一世就得了个便宜儿子。不过,怀里这个儿子又胖又白,两只盈满泪水的眼睛通透纯净,像她以前在宗门养的那只小狗。
莫名,令她心疼。
“别哭,”她生硬地拍了拍小崽崽的肥屁股:“我.....母后在呢。”
又一阵雷劈下,轰隆隆地响,她把小崽崽搂紧了些,脑海里努力分析当下的情况。
她是南元国的皇后,一个月前,国主去世,她成了年轻寡妇。
眼下,储君未立,朝堂动荡,后宫有子嗣的娘娘们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拉帮结派,力保自己儿子当上储君。
而最具实力的要数董贵妃,董贵妃娘家权势雄厚,早就觊觎储君之位,如今得了机会更是摩拳擦掌要铲除宋藜和她儿子。
呜呜呜不是说好厉情劫的吗?怎么还有凶险的权谋斗争。
这一刻,宋藜恨不得骂死那狗阎王。
没多久,听见动静的宫人进来:“娘娘,殿下想必是吓着了,可要奴婢去煎一碗安神汤来?”
宋藜摇头,心里清楚这殿里多半是董贵妃安插的人,她不能轻信。可怀中的胖儿子啼哭不止,她一时难哄。
就在她焦头烂额之际,就听得外头有人道:“顾丞相到。”
宋藜一怔,忙抬眼看去,就见一人气宇轩昂款步进来。
嚯!这不是她前世的死敌顾玧么?
hia!hia!hia!我又开文了,隔壁那本太正经,这本想写点不正经的调节气氛。大概是放飞自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的文,希望大家看得开心。这本尝试微奇幻,没有什么权谋狗血啊,一切剧情只为男女主服务,放心入坑。
最后吆喝下,请喜欢这篇文的宝也支持下初初隔壁的文《香如故》,贴个文案如下:
(坚韧不屈商户女 VS 矜贵风流官二代、腹黑心机、醋王、情敌面前狠女主面前娇弱的绿茶大师)
祁瑾序初见单云华时,觉得此女子心机深沉且离经叛道,他哪哪也看不上。
后来,狠狠打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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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云华是孤女。
世代制茶的单家到了她这一代没落得被吃绝户,从小与她定亲的未婚夫更是打算改妻聘妾。
上有懦弱阿姐要帮扶,下有年幼弟弟要拉扯,单云华韬光养晦。解婚事,夺家财,广经商,凭借精湛的制茶手艺将单家茶业发扬光大,以一己之力撑起单家门庭。
她聪慧能干,明媚秀丽,娇小柔弱的外表下藏着副倔强坚毅的身骨。
眼看越来越多的爱慕者往她跟前凑,祁瑾序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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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侯府高门的祁瑾序才华横溢,光风霁月,被誉为天之骄子。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么位矜贵风流人物竟然栽在个江南商户女的身上。
他求而不得,发疯,癫狂,恨不得死在单云华手中。
(天之骄子的打脸追妻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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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