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亥时,燕王府上下皆寂静无声,唯有书房时不时响起轻微的翻书声。
看完一本书之后,萧瑾合上书册,将册子放回书柜,长舒一口气。
通过这些天的翻阅研读,虽然繁体字和文言文让萧瑾很是头疼,但终归还是坚持看了几本。
册子里分别涉及到了书中世界四大国,以及各小国的历史。
看不懂的地方,萧瑾皆用朱砂圈点,再翻找翻找其它相关的书籍,如果实在看不明白,她也不指望能够琢磨透,浅读辄止便可。
毕竟,她也只是想了解齐、尧两国的文化历史罢了。
读完之后,萧瑾回忆起关于尧国“国师乱政”的那一段历史,饶是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此人种种行为的内在逻辑。
毕竟那位国师当时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几乎什么都有了。
结果却在后期一顿瞎操作,大兴土木修什么“琉璃城”,还大量征兵去攻打边陲小国。
以至于原主领兵攻入尧国主城时,城内精兵竟只剩两万余名,毫无抵御之力。
萧瑾满脸黑线,灭尧的主谋哪是原主啊,是尧国国师才对吧。
正在心中作感慨,抬起头,却见从书房外走进一位小侍女,恭敬地向她行礼:“王爷,张管事遣奴婢前来传话,说王妃已在房中候着了。”
经过小侍女的提醒,萧瑾这才想起自己还要跟女主共商大事,便颔首道:“回房吧。”
轮椅穿过回廊,碾过石板上的竹叶。
侍女推着竹制轮椅,萧瑾抬眼望向四周,燕王府的灯笼一盏盏逐渐熄了,看来时辰已至深夜。
行至房门口时,萧瑾敏锐地发现,主院两侧守夜的护卫似乎不见了。
萧瑾完全不理解这是什么操作,转过头,问身旁的侍女:“院子里的护卫呢?”
虽然以楚韶的武功,就算这里站着几十名王府护卫,估计照样也割麦子一样杀了。
但有总比没有好吧,起码心里还有点慰藉。
小侍女年纪尚小,却也懂了些事,看着萧瑾,红着脸小声解释道:“回王爷的话,这是张管事的安排,说是……说是不要让护卫们扰了王爷的兴致。”
“……”
听见兴致这个词,萧瑾突然意识到了,老张怕是误会了什么。
这时候,她还抱有一丝希望,真心祈愿老张的脑袋应该是正常的,而不是装满了带有颜色的废料。
不过当侍女推开门,顺便悄无声息地退下时,萧瑾明白,事情已经彻底变得不对劲了。
但萧瑾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不对劲。
站在门槛边,望向坐在床帐边的楚韶,萧瑾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当时怎么没打爆老张的狗头,容他使劲作妖,苟延残喘至今。
看着床帐上挂的那几缎红绡,再看看端坐于床榻之上,只着一层轻薄纱衣的楚韶。
萧瑾沉默了,摇不动轮椅了,停在了门口。
要说为什么摇不动了,因为萧瑾实在没这个胆量。
在萧瑾心里,楚韶逻辑强大且情绪波动过于莫测,本来就被她划分在疯批范围内。
而此时的楚韶,显然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疯批了,而是一个穿了某种富有情.趣的睡衣,施以粉黛、涂上口脂被迫营业的疯批。
萧瑾目所能及之处,楚韶墨发披散,着一身赭色纱衣,远远望过去,像是被朱帘掩映着的重重华楼。
坐于床榻,唇角含笑,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这样的楚韶接下来会干出什么事,萧瑾沉默且惶恐,完全无法预料到。
只能在心里暗骂,画面太美,老张你真的是魔鬼。
而反观楚韶,自从那名侍女敲响自己的房门,羞涩地告诉她,萧瑾今夜要在她房中留宿时,她就十分好奇,萧瑾到底是何用意。
侍女告诉了楚韶很多事,譬如萧瑾性情冷淡、不近女色,譬如夫妻之间该做些什么事。
自始至终,楚韶只是微笑,不作言语地听着。
侍女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到了最后,拿出两个盒子,神秘地对楚韶说:“王妃娘娘,王爷对于床笫之事一向兴致缺缺,所以若想抓住王爷的心,还需要用些其他手段。”
听见这句话,楚韶似乎兴致来了:“什么手段?”
侍女揭开红木盒子,里面躺着一件纱质朱衣,金线绣了芍药纹,在烛光下流动着碎星似的光。
虽说衣服是极好看的,但楚韶的兴致却瞬间消减了。
先前她听见“抓住王爷的心”,还在期待侍女究竟要送给自己怎样的利器,才能直接透过皮肉,紧攥住萧瑾的心脏。
结果没想到,只是一件普通的衣服罢了。
楚韶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其它地方,指着第二个盒子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侍女捧着盒子,羞涩地笑了笑:“至于这块盒子……因为王爷双腿不便,所以张管家备了些东西,王妃可自行挑选,看看能否用得上。”
……
因为死亡的压迫,萧瑾根本就不敢动。
她不敢动,楚韶却兴味盎然,率先动了,缓缓起身,朱衣上的鎏金铜片碰撞出轻响。
萧瑾看着楚韶赤足踩过地毯,步步走来。
轻衫笼着腰身勾勒出的优美线条,身后纱衣曳地,像是一尾潜游在水底的红鲤。
全书颜值天花板,外加武力值天花板,此时正行至身畔,微笑着对她说:“王爷,让妾身推您入房吧。”
诚然,萧瑾其实是很想喊出一声救命的,然而心知自作孽不可活,现在根本没人能救得了她。
所谓不到黄河心不死,船到桥头自然沉。
紧张到了极致,萧瑾反而不那么害怕了。她想,或许自己还能向楚韶解释一下,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美好的误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瑾张开嘴,正准备向楚韶解释,我们只是表面夫妻,背地里肯定还是铁盟友的。
谁知楚韶突然伸出食指,抵住了她的嘴唇:“嘘,您先不要说话。”
点在嘴唇上的触感很柔软,萧瑾来不及感受,便听见楚韶说:“方才有位丫头,告诉了妾身一个小把戏,所以,妾身现在想在您身上实验一下。”
被楚韶的手指紧紧贴住,萧瑾觉得,一旦自己张开嘴唇说话,恐怕就会触及到对方温润的指尖。
索性便闭了嘴,淡淡颔首,静看楚韶到底要干什么。
结果萧瑾没想到,楚韶这个疯批是真的很会搞事。
在她点头默许的瞬间,楚韶脸上的笑容很晃眼,之后便凑了过来,将视线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因得原主本来就是女子,喉结并不明显。
所以当楚韶俯下身,用唇贴上萧瑾的脖颈时,觉得那块本该有喉结的地方,此时实在算不上突出。
她很好奇,便用手按住萧瑾僵硬的肩膀,探出舌,轻轻卷过那寸肌肤。
楚韶的身体贴得很近,就连萧瑾下意识的抗拒和阵阵剧烈的心跳声,都能够感知清晰。
这时候她有些惊讶,因为自己似乎并不厌恶与萧瑾接触。
而且萧瑾身上很香,周身那股薄荷香消散之后,也能隐约嗅见一股更为冷淡的暗香。
这种香气,让楚韶想到了埋在冷雪里的剑,而后她又觉得,萧瑾身上的气质实在很独特。
如果忽略掉萧瑾身上的病气,以此人的身份,想来本该身披银甲,执雕弓在林间射鹿。
但即便萧瑾是北齐那个暴戾恣睢的燕王,楚韶平日里看见萧瑾,所想象到的,也是另一幅画面。
或许有月,或许还有雪。
北齐理应下一场大雪,这样细碎的白才能覆上那人的黑发。
这时候,萧瑾应该坐在庭前。
月光投射在凉阶上,折出极纤细清瘦的身影。
而阶上之人,正垂下漆黑通透的眼眸,擦拭沾血的剑。
那柄剑定然薄而锋利,多几分冷与寒意,才能与月夜,雪光,以及持剑之人相衬。
这样想着,楚韶吻着萧瑾的咽喉,为了证实她的另一个猜想,于是在不经意间,悄然将嘴唇往下移了几寸。
听见对方压抑过后的喘.息声,她按住萧瑾肩膀的手也换了位置,轻贴着衣襟,想去解那件外衣。
眼看唇已经移至萧瑾的锁骨处,流连其间,留下几道深红的吻.痕。
也就在楚韶以为自己快要得手时,萧瑾却蓦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冷冷斥道:“够了。”
不知道是因为咳嗽,还是其他原因,楚韶听着萧瑾的话,隐约从中品出了一丝喑哑,以及微微的怒意。
楚韶笑了笑,随后停下动作,离开了萧瑾的脖颈,甚至还十分温柔地替对方理好了衣襟。
对上萧瑾冷淡的视线,唇角的笑意更浓了:“看来,王爷不喜欢这种小把戏,果然妾身还是僭越了。”
心里却因为没能验证自己的猜想,而感到有些惋惜。
不过萧瑾越是不愿让她触碰,便越是让她好奇,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究竟是为什么呢?楚韶实在想不通,为何每当她想到上一层,便会记不起下一层该思考什么。
不过她明白,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兴奋过了。
揭开他人极力遮掩的隐秘,如同将刀尖刺入肋骨,只需要找到关窍,便能让对方动弹不得,任由她摆布。
楚韶实在太想知道萧瑾隐藏的秘密了,她相信真相的背后一定十分有趣,可以让她愉悦很长一段时间。
另一边,萧瑾听见“小把戏”这个词,气到简直想破口大骂。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教给楚韶这种“把戏”,这特么的的是一个病娇女主该做出来的事吗?
下一刻,楚韶接下来的行为,却再次刷新了萧瑾对王府众人的认知。
这一劫刚过去,楚韶又从案上拿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是用梨花木做的,上面镌刻着兰花纹,看起来还算有风致,想来里面大抵是装了什么雅物。
可惜萧瑾的感觉出了错。
楚韶端着盒子,笑吟吟地说:“这盒子也是王府的人交给妾身的,说是王爷待会儿可以用上的东西。”
“本王可以用上的东西?”
萧瑾惊呆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可以用上什么东西,毕竟她只是来找楚韶商量对策罢了。
难道,老张知道楚韶很危险,特意给她准备了防身的武器?
捧着那块分量显然不轻的盒子,楚韶抿唇一笑:“是的,他们说您能用得上,而且据说,里面许多放着材质上好的道具。”
哦,只是道具啊,她还以为是什么武器。
萧瑾面上没有波动,心里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看来老张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把对楚韶的防备心在明面上展现出来。
也就在萧瑾无比庆幸时,突然反应过来,楚韶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等等,道具。
什么道具???
老张:嘻嘻。
深藏功与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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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