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拍了拍那丫鬟的肩膀,小声说:“你叫微秋对吧?好了,我记得你的情了,只是在后院,别站队太快,你去吧,以后见到我,也装作不熟便是了。”
才走了几个拐弯,便听到了曹婆子的哭天喊地声,翠绿快步上前,呵斥道:“曹婆子,你是忘记了么?老太太正休息呢,你若是叨扰了老太太休息,该如何赔?”
“我......”
“你姑娘是有天大的冤屈没有错,可便是再大的冤屈,能抵得上老太太的身子骨么?”翠绿又接着教训,“老太太是个仁慈之人,你一而再再而三过来闹腾,难道心里头就认定了,老太太定然不会放过你家姑娘不成?”
“我们不过都是下等人,老太太给你脸面,你才有脸面,你可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曹婆子,你也只管放宽了心了,老太太早就不责怪你家姑娘了,可你这么一闹腾......”翠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赶紧进去了。
喻老太太板着脸,翠绿跪下请罪,“是奴婢没有处理好。”
“行了,不是你的错,我早就知道了,她性子急,什么都容不下,哪里能容得下你再等会?”
“让曹婆子进来。”
等曹婆子进来,曹婆子一把就跪下了,磕头磕得响亮,还伸手打脸,啪啪响,说自个给喻老太太丢脸了。
“行了,去领五个板子,等养好了伤,继续过来当差吧,至于你姑娘,既然服侍了我儿,自是不会亏待了她,给她在后罩房里头腾间屋子出来,只是我儿年岁还小,如今不适宜有孩儿,喝了避子汤才是。”
“是。”曹婆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
等到了晚上,喻予潮过来吃饭,正好看到了柏令仪也跟着过来请安了,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喻予潮倒是见过那些个守寡的妇人,脸色都是蜡黄蜡黄,反倒是自个大嫂,脸色越发红润,白里透红。
他虽然对她之前没有太多好感,如今倒是忍不住要多看上那一两眼了。
“娘。”
“吃吧。”三人起了筷子,丫鬟和曹婆子在一旁伺候着,本来喻老太太准许了曹婆子下去休息,可曹婆子却挣扎着过来伺候了,生怕喻老太太身边的位置被翠绿给拿走了。
饭桌上只有轻微的碗筷声。
“漱口吧。”喻老太太说了一句,早就有小丫鬟端着茶盅,也端来了漱口盂,将漱口水吐在里头,之后才吃了点茶水。
曹婆子早就领了罚后,便偷偷背着人儿,在喻老太太面前嘀咕了老半天。
“大儿媳妇。”喻老太太将目光落在了柏令仪身上,柏令仪了然,平日里喻老太太恨不得见不着她的面,今儿竟然有了兴致,唤了她过来吃饭,若不是她是个守寡的,都害怕她往饭菜里头下绝育药了。
“儿媳在。”
喻老太太冷着脸,“你今儿没有我的准许,竟然跑出去了。”
“回老太太的话,我爹唤我,我自是要过去的,您也知道,我家中只有这么一个爹,没有法子,若是说嫁了人,就不能回去了,那老太太您.......哦,也是,老太太您可没有娘家,自是感受不到我们有娘家人的想法。”柏令仪笑着回话,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在挖她的心窝。
喻老太太气得面色通红,喻予潮也皱眉头,还没等喻老太太说话,他就跳出来了,“大嫂,您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娘的家事,您怎么可以如此说?”
“那我的事,又与你何干?都说长嫂如母,我虽然比不得娘,可到底也与你无关吧?”
柏令仪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喻予潮,喻老太太正要开口说让她去跪祠堂,柏令仪直接站起来说,“若是老太太罚我跪祠堂也可,只是等到了晚上,相公找不着我,该找您去了,到时候您可别又病了。毕竟,自个儿子找娘,娘还能病了,这么大的事,便是村子里头的人知道,也不要紧吧?”
“回去!”
柏令仪昂着头,轻蔑地看了他们三一眼,大步走了回去。
喻予潮皱眉头,最后只是侧头劝喻老太太,“娘,您何苦跟大嫂置气?她若是真想得如普通人一般,她怎么可能会嫁给大哥?”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明儿让曹老汉早早儿赶车,送你去书院,记住,不许再胡闹。”喻老太太这是在告诉他,不要再跟曹家那姑娘混一起,喻予潮颔首点头,若不是在寺庙里头回来,仍旧觉得不太对劲,之后到底干了什么事,他忘记了,要不他也看不上曹家的姑娘。
只是,在喻予潮记忆里头,总有一抹冷瓷般细腻白滑,到底是什么,他总是想不起来,甚至于,他总觉得那一股子清香的味儿,也让人神往。
他到底忘记了什么?
柏令仪慢慢地走到了拐角处,看着树梢上挂着的弯月亮,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祷告着,这一斜长的身影,印在了地面上,带着一丝朦胧的月光,笼罩在她的身上,好似天女下凡一般。
喻予潮愣在了那里。
在他眼中看来,柏令仪就是个愚蠢的人。
可这般样子,好似她的愚蠢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是你么?”喻予潮不由得如此发问。
柏令仪愣了下,转身问,“什么意思?”
喻予潮抿了下唇,见她脸上神色不似作假,摇头,“大嫂。”
“小叔子在这干什么?夜深露重,还是赶紧回去攻读吧。”
此时冬雪快步赶来,拿了一件披风过来,见了柏令仪,替她披上后,小声说:“大少奶奶,您别着凉了。”
“知道,你放心。”
冬雪嘟囔了几句,“本来您披风就少,上次还送了一位衣裳有些不整的姑娘,如今就剩这么两件了。其中一件还是破了个洞,您好歹带着这件出去吧?”
“你呀,越发像个管家婆了。”柏令仪打趣冬雪,冬雪低垂着头,并不说话。
“大嫂!”喻予潮本来是不想听她们说话的,没成想竟然听到了不得了的事了。
柏令仪转过头,冷着脸,看向喻予潮,喻予潮犹豫了下,上前两步,恭敬地作揖后问,“大嫂,不知您是在哪里遇到那个姑娘的?”
“我倒是没有想到,小叔子如此博爱,房里头已经有了一个曹姑娘,如今倒是又看上了另一个姑娘了,我劝小叔子,还是多将心思放在学业上,娘可是就指望着你光宗耀祖了,若是你哥哥还在,娘至少还有退路,你可不要让咱们家,成为笑话才是。”
“是,多谢大嫂指点。大嫂......还请指点迷津。”喻予潮不得不知道,只能在这低头,听着柏令仪的奚落。
“冬雪,那个小姑娘,我们在哪里遇见的?”
“还在庙里头的院子里,是吧?”她侧头询问冬雪,冬雪低垂头想了一会,颔首,“对,您说得没有错。”
“那个地儿倒是人迹罕见,只是不知道为何那姑娘能在那假山边上出来。听知客僧说,那庙里头的假山那带没太多人。”
“多.......多谢嫂子告知。”
柏令仪颔首,“不过,你到底是少年爱慕少女这番心思,我是不能懂。你若是真有意,作为嫂子的,倒也不是不能成全一番,我怕那姑娘得了难处,便让冬雪陪着送了她过去,足足到了有人来接了她,冬雪才回来。冬雪,你来说。”
“二少爷,那姑娘身边的丫鬟过来接了,说是在驿站住着,想必是县令家的姑娘吧?”
柏令仪给了些消息,之后便挽着冬雪的手,“有些冷了,咱们回吧。”
“大嫂......”
“其实.......柴房里头.......”
喻予潮没有再说,柏令仪并不问,直接就离开了。
到了院落里头,打发了其他丫鬟们,只剩下了冬雪,冬雪烧好了热水,过来回禀了,“大少奶奶,您要梳洗了么?”
“再等等,还有人没有来。”
听柏令仪如此安排,冬雪只是去厨房,将水给温着,生怕水凉了,耽误了事儿。
柏令仪关紧了窗户,往龛上上了一柱香,闻着那香气袅袅了,听到后头轻微脚步声,也未曾起身,过了许久,才起身,后头人赶紧上前,伸手搀扶。
“翠绿。”柏令仪柔声唤着翠绿的名字。
翠绿跪下请安。
“大少奶奶。”
“起来吧,你我无需多理。”
翠绿的事在并没有完,在柏令仪重生回来后,出门的第一件事,便是试图联系上了翠绿,给了翠绿一笔钱,让她打发了前来喝血吃肉的父母兄长。
当年翠绿那事,她父母也知青,打骂了一阵之后,翠绿只是倔强,说她可以嫁过去,只是嫁过去就是一具尸了。
她父母是为了能得好处的,不是为了跟人结仇的,自然是不敢再继续逼迫翠绿了。
只是前段日子,翠绿的兄长被刘大娘的儿子带坏了,也去赌了,输了不少钱,翠绿的娘和兄长便跟镇上的窑子说好了,将翠绿诓骗过去,还债。
重生前翠绿也是被诓骗过去了,身子都毁了,还是柏令仪上镇上,偶然遇到了从窑子掏出来的翠绿,救了她一命,她之后便在她身边服侍,还特意毁了容貌。
由于在窑子里头坏了身子骨,在柏令仪上京前,她就过世了,只是她的死,跟清平县主有关,准确地说,翠绿是替柏令仪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