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的?凌映这会儿倒是听出叶聆暄话中的意思了,立时气得五官狰狞不少。
常已安的脸逐渐沉下,一如灰暗的云层步步堆积,“既是盼儿不懂规矩,我做主罚她杖责二十,这事就此作罢。聆暄,你作为城主府的二少夫人应当知书达理一些,如此泼辣行为跟市井女子无异。”
“做市井女子有什么不好,起码自在。”叶聆暄挑着眉,作势道:“你们俩再不从床上下来,我现在就扔火把。”
聂兮迟飞速掀开被子,一捡外衣便往外走,宴盼儿裹着被子不动。
“我们走。”常已安发话,屋内几人立即低头退出。
他们一走,这院子里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叶聆暄高举火把站在床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宴盼儿,“盼儿姑娘,身材不错啊,可惜爬错了床。”
宴盼儿自顾自穿衣并不理会叶聆暄,她起身系上最后一根腰带,对上满眼看戏的叶聆暄时,艳丽的眸中瞬间迸发出一片汹涌的杀意。
“盼儿姑娘这眼神不会是想杀我吧?”叶聆暄握紧火把,她料她不会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动手。
“奴婢不敢。”宴盼儿垂下头,款款走出屋子。
叶聆暄一瞥房门口没回过神的意琉,笑里藏刀道:“意琉,你将这床拉到院中去。”
意琉恭敬道:“是,奴婢这就喊人来搬。”
“不用别人,就你。”后面那两字叶聆暄咬了重音,她不信这事她没参与。
意琉愣了一下,哑声道:“是。”
经此一事,府内众人对叶聆暄生出个全新的看法,原来二少夫人是个悍妇,跟二公子那阴沉的性子着实般配。
*
接下来的半日,聂兮迟迟迟不见人。
当晚,新床还未采购,叶聆暄望着空荡荡的某处浑身不自在。
她有小情绪了,她要反思一下自己。原本说好不要姐弟恋,可为什么看到那两人躺在一起她会有种被背叛的震怒。
姐弟恋要不得,把持住,千万要把持住。
聂兮迟沐浴完毕后回房,见叶聆暄抱着床新被子出门便问:“你去哪儿?”
“原来你会说话,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呢?”叶聆暄仰头一脸讥笑地看着他,眼前这个聂兮迟就很熟悉,白天那个真陌生。
聂兮迟自然清楚白日发生过什么,她的所有反应,他无一不满意,“你在为白日的事生气?”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叶聆暄抱着被子径自往隔壁走,越走越快,快地带起一道风。
聂兮迟信步进了隔壁屋,随手关上房门,他靠向门板,眼中映着叶聆暄铺床的背影,“那不是我。”
叶聆暄手上动作一顿,回身一屁股坐在床榻上,半带嘲讽道:“哦,然后呢?”
聂兮迟侧头,没察觉到附近有人才道:“我去拿青龙玉了。”
“青龙玉?”叶聆暄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聂兮迟伸出手,只见一枚通体晶莹的白玉躺在他手中,跟之前见过的白虎玉一般大小,上头雕着栩栩如生的盘旋青龙。
“这是假的?”
“嗯。”
脱衣上榻,叶聆暄此时终于明白为什么白日的那个聂兮迟看起来古怪了,因为他就是假的。
“狄诚一直跟着我,我脱不开身。”聂兮迟说罢收起青龙玉放入怀中。
叶聆暄侧坐在床榻上,乍然想起一件事来,她问:“这玉是不是很贵?”
聂兮迟淡淡地吐着字,“和田白玉本就世间少有,加上独一无二的雕工,自然贵。”
“你上次经营酒楼亏钱不会全拿去买玉了吧?”叶聆暄稍作联想便猜到了酒楼亏损的真相。
聂兮迟幽幽地瞧了她一会儿,上前掀开被子将她打横抱起。“早知你这么会赚钱,我就不贪那二十万两了。”
“二十万两?你好黑啊。”叶聆暄被忽如其来的公主抱弄得有点懵,她抬手一搂他的颈项挣扎道,“放我下去,我又没瘸。”
“不放,再闹给你丢地上。”聂兮迟抿了抿嘴角,唇畔笑意颇深,“看到我跟宴盼儿躺在一起是不是很气?吃醋了?”
“呸!我一眼就看出了常已安的诡计,生气都是装的,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叶聆暄出口挑衅他,“你丢啊,有本事就把我丢地上。”
聂兮迟走到一半停住,斜眸看她,促狭之色在他眸中闪现,忽地,他双手一松。
“啊!”
被放开的一刹那,叶聆暄只觉自己分分钟要摔个屁股蹲儿,然而千钧一发之际,聂兮迟双手一捞又将她重新抱了回来。
“……混蛋,你还真丢啊!”她气得直捶他心口,面上红通通的。
聂兮迟轻笑一声,揶揄道:“娘子亲自说丢,为夫岂有不做的道理。”
“谁是你娘子。”看着他面上的笑,叶聆暄别扭道:“我今晚要睡这儿,隔壁没床。”
“这间屋,是我娘曾经住的地方,我们去隔壁的隔壁。”聂兮迟低声叹息,随后抱着叶聆暄走出屋子,“听说你将那张床烧了,吃醋到这个地步也是少见。女人果真麻烦,一生有一个麻烦便够了。”
叶聆暄眨眨眼,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娶宴盼儿么?是不是出于合作关系才这么说?
两人进了另一间房,聂兮迟点上灯,屋内影影绰绰。
“弟弟……”叶聆暄坐上被褥开口一喊。
聂兮迟眼神一冷,然而叶聆暄挡地够快,右手一抬便捂住了嘴,他挑起眼尾,侧头咬在了她颈间。
“嘶!”她用力推开他,摸着脖子骂道:“你属狗的吗?”
“我属狼,再喊一句往下咬,睡觉。”他掀起被子往下一躺,背对着她。
*
隔日午时,众人齐聚一桌用饭。
聂兮迟率先开口道:“爹,孩儿想带聆暄一道去神北城。”
他这话一出,桌上几人齐齐朝他望去,聂省诧异,常已安淡然,凌映看戏,聂敬康冷脸,聂天晴眨眼。
聂省夹了一块块鱼肉道:“为何要去神北城?”
聂兮迟回道:“青龙玉的所在地正是神机墓,而上官家精通机括之术,有上官隽相助,此次去神机墓定能事半功倍。”
“你去神北城带她何用?”常已安淡淡道。
“大娘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和兮迟是新婚夫妻,我想天天跟他黏在一起不行么?再说,答应爹的十一万两我已经赚到。酒楼新开张至今,餐饮食宿进账七万,二楼娱乐小赌场进账九万,一共十六万。”
常已安张口刚要说话,叶聆暄快她一步道:“当初你们没明确十一万两指收入还是利润,只说我能赚到十一万便成,现在我不但赚到还超出许多,也算够意思了。”
“老爷,按照府规,我该如何管教儿媳?”常已安看着聂省询问道,她不给面子,她也不会给她留面子。
叶聆暄一听这话冷声道:“除了我亲娘,我不接受任何人的管教。而且我这个人比较疯,大娘真要管教我得保护好自己。”
闻言,聂敬康眸色一变。
精彩。凌映在一旁乐得看戏,她虽不喜叶聆暄,但她对常已安的姐妹情其实也就那样。常已安以前没少对付她,后来不过是看在她投诚的份儿上才姑且饶过她。
“都别说了。”聂省转向聂兮迟,正色道:“兮迟,爹想着,酒楼这几日还离不开她,若你不是非要带她,便让她再待几日。”
叶聆暄跟着看向聂兮迟。
聂兮迟放下碗筷,面上看不出喜怒,“听爹的。”
叶聆暄闻言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她这么帮他,他居然站聂省那边,肝疼。
*
酒楼。
叶聆暄一手胡乱翻着账本,一手打着算盘,她现在心情极差,于是算盘遭了殃。
“二少夫人今日心情不佳?”杭益清见叶聆暄耷拉个脸便过来关怀关怀,她这模样实在赶客。
叶聆暄回得不假思索,“非常不佳。”
没想到叶聆暄如此直接,杭益清只觉接不上话,“府里出什么事了?”
“没有出事。”
“叶姑娘。”语气轻佻,音色偏细,来人是个年轻公子,模样还算俊朗,穿着一身锦衣。
叶聆暄抬头一扫,低头继续拨算盘。
“鲁某听说你在城主府过得不顺心,要不要考虑改嫁?”
杭益清整个愣住,世道变得真快,人心不古,年轻人说话都直接了。
“不改嫁,不接受其他男人,我心里只有聂兮迟,再见。”
鲁佘并没有被叶聆暄直截了当的拒绝吓到,他继续说:“我听说,二公子在城里当过乞丐,什么偷鸡摸狗的事都做,这你也喜欢?”
尽管叶聆暄不认为自己有多喜欢聂兮迟,一来是自己和他绑定了合作关系,二来他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听到有人这么诋毁他,她顿时就来气了。
“你不就是投胎到好人家么,得意什么,你要是投胎成乞丐还会看不起乞丐?有钱有势谁愿意去当乞丐,站着说话不腰疼。”
杭益清见叶聆暄说话戾气太重连忙劝道:“二少夫人若是心情不佳还是出去走走吧,酒楼有我。”
叶聆暄一拍算盘道:“我不去,我就要在这里算账。”
“这……”杭益清瞥了眼空白的账本。
鲁佘摇着折扇继续道:“我还听说,二公子不是什么好人,做事不择手段。”
叶聆暄仰头回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也畏缩那也怕还做什么大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就喜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比起优柔寡断的废物不知好多少。”
“……”鲁佘一时语塞,面上涨红。
“原来娘子如此欣赏我。”聂兮迟踏光而来,黑色劲装上折了片水色,他径自走到叶聆暄身边。
叶聆暄继续拨弄算盘,语气不善道:“我只是在维护你的面子,别自作多情。”
“娘子先听我解释,之后再生气不迟。”聂兮迟一把合上账本将叶聆暄拉上三楼。
鲁佘瞧着两人的背影出神,聂兮迟似乎跟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一进房,叶聆暄双手抱臂,端着高冷模样道:“要说什么就说,我的时间都是金钱,毕竟酒楼少不了我。”
她话中字字讥讽,句句带刺。
聂兮迟对上叶聆暄鼓着脸的模样好笑,“你又生气了。”
“我不听废话。”叶聆暄绕过聂兮迟正欲开门,却不想被他抓住了手腕,她愤恨地剜了他一眼,“放手,男女授受不亲。”
“天地都拜了,睡也一起睡了,哪里不亲?”聂兮迟挑眉。
叶聆暄冷声呛道:“你那日是真心实意拜的天地?我们躺在一张床上什么都没做过,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哪里亲?”
“那日我确实不是真心实意拜地天地,你也不是。”他侧眸,颊上略显粉晕,“其实你的需求问题,我应该可以。”
红晕慢慢爬上叶聆暄的脸,她怒道:“我没有需求,你才有需求!”
“我并非故意不带你去,神北城不比凤南城,那里常年寒冷,你身子骨经不住。”
“大男子主义。”叶聆暄的语气软了几分。
“神机墓我会带你去,不过这几日你得先留在凤南城,诸事小心。”聂兮迟说罢开了房门,“我走了。”
叶聆暄站在原地不动,而等她跑出房间时,聂兮迟已经出了酒楼。
“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