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的折腾,很快又天黑了,这地方没有夜空,黑下来全是不见方向的雾,偶尔邪风阵阵,回响着被封印的妖邪的嘶鸣。
跟邪祟打了几年交道的楚云江并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只是没搞清这里的状况,还是不出去瞎晃的好。
炉子前烧起一堆柴火,火光照亮整个岩洞,不大的地方,渐渐温暖起来。
喝了一碗梅草露,楚云江瞅着那只有一床被褥的地方,陶宴正深情四目地看着他。
有啥难为情的,睡都睡过了,总不能叫本仙君在地上果睡装君子,况且……这火光温漾的色调下,那小子还是很顺眼的嘛,仙俊榜首果然名不虚传,那脸比画都好看。
这荒郊野岭的……不是很刺激吗?
血咒还算有点人性,对着男人心怀不轨就不会发作,在以前别说想,就是看一眼都会恶心,跟陶宴云山夜雨后,才知道这事还可以这么有瘾。
楚云江邪笑了下,走过去脱了鞋袜,就着陶宴的身侧钻进被窝。
从他走过来,陶宴就心脏砰砰的跳,浑身的血液都导上了热,直到他贴身钻进来,整个人沸腾得僵硬,跟烧红的石头似的。
“这么生硬干什么?”楚云江伸手摸在他胸口:“昨晚你中了障气,暂时失了神志,反而威猛的很呢,清醒后你应该都记得吧?”
虽然记得,只是一直觉得那是个过于疯狂的梦,陶宴一颗心脏快跳出来了,语调都是抖的:“对……对不起……师兄,我……我弄疼你了吗?”
从小到大都不知道羞字怎么写的楚云江清然地看了他一眼,单手枕在自己头下,颇有心情地探讨道:“刚开始是有点,不过你恰到好处地咬上我的后劲肉,还真是……妙,整条脊椎骨都酥了,那点痛就变得很微妙,本来我还挺反感用那地方,神奇的很,那里面居然有个致命的点被你戳到……那感觉跟上天似的……”
听着这种描述,陶宴简直想原地爆炸,身上紧张的僵硬转瞬化作热切的激动,反手将身边人搂进怀里:“师兄……你喜欢?”
楚云江偏头对着他:“哎,你哪学的这些?”
陶宴不好意思道:“书……书上。”
“书?”楚云江懵了:“经楼里的?”
不会吧,经楼要是有这种书,他会比谁都刻苦,钻研到废寝忘食也在所不惜。
陶宴摇头,小声道:“是赵师兄给的书。”
楚云江:“……”
居然是那头猪干的好事。
他突然想起自己丢了几本上好的图集。
“什么时候给你的?是不是还有春宫图?”
“嗯。”陶宴点头:“是……我刚到幽蓝间的时候。”
“……”楚云江瞪圆了眼睛。
那时候你还没及冠啊,才特么十七……
本仙君都不忍荼毒的人,赵力居然背着他,给这小子灌了一脑袋的黄汤,就说陶宴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好龙阳了,还专门看上他,原来是定力薄弱时候被误导。
我费尽心思教他阳光端正,不贪财,不好色,不妄语,不思邪…
没想到身后跟着这么个蠢货,转身就把人往坑里带。回去得好好找这败事有余的玩意儿聊聊人生。
看见楚云江突然一脸的咬牙切齿,陶宴小心道:“师兄生气了吗?这不怪赵师兄,他也是为我好。”
“为你好?”楚云江几乎要把那个好字咬碎了。
到现在这样如愿以偿的局面,确实是为他好的,陶宴含情脉脉地靠近那张脸庞,在那柔白的肌肤轻轻落下一吻。
“当然好,因为师兄喜欢……”
那声音是很有吸引力的,楚云江恍了下神,心痒痒地舔着唇,眼露几分傲娇道:“要讨我欢心是费劲的,花样太单一我很容易腻。”
“不会的。”陶宴像一心忠诚的战士,虔诚地吻上他的唇,将被褥拉上来盖着。
密不可分又极度温热的空间里,本来烂漫唯美,却一下传来一阵咕噜噜的闷响,楚云江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扯了下唇角。
这声音像能传染似的,陶宴肚子里也闷响了几下。
两人相视而笑,楚云江将被子拉下来,有些尴尬道:“一整天没吃饭呢,我身上没带食物,这地方又长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敢乱吃……怎么办,我们逃过邪毒这一劫,在五脏庙这一关可能要嗝屁。”
陶宴躺在他身侧,将他的头枕在自己臂弯上:“黑雾玄天是阴邪极地,对人间,天界是百害无一利的地方,对魔界却是类似圣地的领域,这种地方的土壤和环境孕育特有的邪灵生物,就如月下森林孕育仙草灵兽一样,对魔界来说,都是至宝之物。”
楚云江没摸到他的思路,奇怪道:“这跟我要填饱肚子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魔界的人,对他们是宝贝的东西,到我嘴里不都是毒药吗?”
“师兄。”陶宴眼如星辰地看着他:“昨晚我中了障气,又失了神志而发狂,跟你那样一番后,气血翻腾,定会邪毒攻心,我一介凡体,无论擎天峰的什么仙草灵药都不可能及时救回来,你是拿什么让我苏醒的?”
我擦,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这小子挺聪明啊。
楚云江拨着耳边发丝道:“不叽蛙知道吗?我抽他的血给你喝了。”
陶宴意料之中的神情:“在魔物明示录上有它的记载,很稀有的物种,邪气所育,不具攻击性,但有溶万物的溶解力,不易捕捉,喝了它的血能避万邪……”
“这个我知道啊!”楚云江眨了下眼道。
陶宴一脸惊喜:“没想到师兄跟我看过同一本书……那本书差点被封禁,我在预废书库里发现的,师兄是什么时候看的?”
“谁特么闲的蛋疼去看那破书。”楚云江打断他那志同道合的遐想:“我是听一个世外高人说的。”
“哦。”陶宴并不失望,只道:“那位高人有没有说,喝了不叽蛙血的人是可以出入魔界而不受损伤的,也可以食相应的食物。”
“嗯……没说可以吃那些鬼东西。”楚云江想起那些奇形怪状就嫌弃,又奇怪道:“那蛙血把我们变成魔界人了?”
“不是,不叽蛙血对我们来说类似一种解药,只要是魔界有害的东西,都可百毒不侵,对魔界人来说就是增进修为的补品,性质不同。”说着,陶宴只觉得很幸运:”我们运气真好,掉下来就能遇到不叽蛙,师兄也很厉害,居然能捕到它。”
被枕边人夸厉害是很愉悦的一件事,楚云江扬了下眉,同样地回了句:“你也厉害。”
陶宴并没理解他指的是什么,只当夸他知道的多,便谦虚起来:“偶然涉猎,没想到能用上,明天师兄可以带我去找那些生物,我能分辨一些可食用的。”
“哦……”楚云江突然有点罪恶感,多干净阳光的孩子,为什么偏偏要栽在他手里,这么霍霍下去,迟早变歪了。
他假意咳嗽了声,转移话题道:“知道你昨晚为什么会失去神志吗?”
这一刻,陶宴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点着头:“知道。”
楚云江也正了正脸色,问道:“聂小童为什么抽你的魂魄?你怎么会跟他上太极崖?”
那眼里的辉光在一片冷然里消散,再无过往可言,回头,陶宴深深地看着楚云江:“他想代替我……”
“什么?”楚云江惊得一下撑起来:“代替?怎么代替?他为什么这么做?”
聂小童是陶宴的第一个朋友,比一般人自是不同的,至少他曾信过这个人。
在火灶房那样的境况下相识,本该是患难之交,却依然是沧桑易变的。
这世道,得一知己太难。
被他推下去的那一刻,陶宴才深知楚云江被陈远达背叛时的苦闷,才理解他为什么会站在角楼上失落了一整天……
不过,他已无所畏惧,绝望之处,他得到了光芒,有了亘古不变的人。
陶宴温柔地抱着楚云江,一字一句道:“师兄……我只剩下你,也只要你,你不变,我不变……”
这话太具份量,楚云江不自觉地掂量了一下:“要是我变了,你会怎样?”
陶宴捧着他的脸,有些颤抖道:“会崩溃。”
那还得了?
你崩溃不得黑化么……
楚云江捏了一把汗,拉回话锋道:“聂小童到底怎么回事?”
陶宴别开脸,盯着那火堆里燃得极旺的火苗,淡道:“这半年他常来看我,昨日说冬雪天里子时的阴阳界比午时更壮美,邀我一同观赏,当时我愁绪难解睡不下去,便随他去了太极崖……”
楚云江是个急性子:“你就没发觉他不对劲吗?”
“没有。”陶宴摇头:“他本就是个安静人,心思不放在脸上,就上一次要求跟着山下突兀了一回,也就那一次我有点醋意,事后问他是否有意师兄,他并未承认,并做了很好的解释,我就没再质疑过。”
看不出这曾经扰乱三界的神魔还挺单纯。
楚云江盯着他,突然挥手道:“等等……你是说聂小童害你这事跟我有关?”
“对。”陶宴点头:“他也喜欢师兄。”
呕……
顿时恶心上头,楚云江差点吐了,捂着胸口说:“所以要代替你?他觉得我喜欢你?这样做就等于是得到我了?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陶宴很快抓到重点,紧张地问:“师兄…不喜欢我吗?”
这会儿你又反应灵敏了?
楚云江忙哄道:“喜欢,喜欢的很。”顺势在他脸上亲了口。
陶宴这才放心,继续道:“他说他会做一个安分守己的陶宴,守在师兄身边就够了,不会像我这样痴心妄想……他看不惯我恃宠而骄,让师兄在大雪天里等。”
还真没想到那个在上一世对陶宴忠心不二的聂小童,居然是个反骨相。
最近楚云江对这类人异常反感:“看不惯就把眼睛挖了把,我等谁干他屁事,白瞎我救他那么些回。”
这话让陶宴倍感幸福,伸手去握那白净修长的手,珍惜地揉在手心里。
楚云江甩开手,指着他急道:“你不是体术不错吗?陈远达都能应付,怎么应付不了他?”
陶宴解释道:“是突然袭击,并且我感觉他灵力大涨。”
“除了仙丹神器,短时间内怎么大涨灵力?”楚云江奇怪道:“这类东西我都很少有,另外他凭什么替代你?一般的幻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一缕魂魄他准备怎么用?”
“黑玉易容丹。”
楚云江傻了:“你说什么?”
“我被他抽魂时看见的,像猫眼一样的黑色玉丹,应该没认错。”
“完蛋了。”楚云江咬牙道:“用那东西吸取人的魂魄易容,神仙都认不出来。”
“还没那么糟糕,他变成我也做不了什么,师兄跟我一起掉了下来,上言师尊定会查找的。”陶宴宽慰道。
楚云江坐起来,单腿曲在胸前,手肘支在膝盖上,咬着指尖,眉头收得紧紧的,满是不可思议。
“黑玉易容丹是仙台峰的东西,还是不轻与外人的宝物,怎么会在聂小童手里?现在姜氏可是宗派之首,就凭他这种渣渣连门都进不去,怎么能得到这东西,能看一眼都是他的福气……”
陶宴拿了外衣给他披上,单手环着他肩膀:“师兄认为是姜氏内部的人给他的吗?”
“只有这个可能。”楚云江点头:“还不是一般的内部人员,没点身份根本接触不到这类稀有物。”
陶宴也想不明白:“是因为我曾向姜琉璃索要退婚礼而遭她记恨吗?”
“不至于吧!”楚云江赶快给自己未婚妻撇清:“她一个姑娘家,哪来那么大怨气,一只雪霜鹿还不一定有那黑玉易容丹值钱,要报复你还要动用这些宝物?拿涅槃琴弹死你就得了。”
“师兄……”陶宴怔怔地看着他:“你很在意她?”
“没……没有啊……”楚云江忙摆手,慌张地转眼睛。
“你有。”陶宴垂头叹息道:“天下第一美人,师兄怎么会不动心……若不然那天也不会那么开心,还叫我置办婚礼。”
好好的一个批斗聂小童的问题,刚引出点阴谋的味道,怎么一下跳到爱她还是爱我的争宠话题上了。
面对这种纠葛,楚云江的策略一惯是睡服。
反正上一世在女人身上很有用。
“九九……”楚云江暧昧地唤道,伸手去拉他。
陶宴红了下脸:“怎么突然这样叫我?”
楚云江反手把他压在簟席上,跨腿坐上去,手指描摹那完美的轮廓,俯首趴到他耳边低语道:“跟人亲近就得叫最亲近的名字,难道九九不喜欢么?”
陶宴瞬间就色令智昏了,低沉地嗯了声。
“九九,今晚让我在上面好不好?”
陶宴毫不犹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