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肉鲜香美味,有玫红的娇色,一点点油脂铺在上面,让人食欲大增。
赵力蒙头大吃,就着米饭吃了四五碗。
楚云江嫌弃地瞄了他一眼:当真是猪精转世,这吃相太难看了。
陶宴则静静看着他,目光不自觉落到那沾了一点油脂的唇瓣,浅红的唇泛着光泽,不禁想起昨晚的情景,含着他的唇是软软肉肉的,有淡淡的香气,深吻之后就像这鹿肉,红热而光泽诱人……
楚云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再不吃就凉了!”
“哦。”陶宴拉回那不该回味的欲念,呼了口气,平复血液里躁动难安的欲/望,把眸光转移到其他地方。
这是克制的开始。
有些东西,尤其是内心渴望的东西,一旦浅尝,食髓知味,就会难以自控、日思夜想。
师兄对他来说太珍贵,珍贵到不愿看到他任何不情愿的表情,他要一个完整的师兄,从心到身,他愿意等,一直等,等不到就陪着他。
见那人突然耳根发红,楚云江放下碗筷,瞅到他面前,小声问:“师弟……听赵力说昨晚是你安置我睡下的?”
陶宴不敢看他,只是脸也跟着红了,轻微点头:“嗯。”
他红什么脸?
楚云江心里打鼓,惊得鬓角发汗。
难道……那个春梦……
跟他有关?
仔细一看,这小子居然跟梦里的美人有几分相似……
轰!!!
心中炸开一个不敢想象的雷,这话不能再问下去了,楚云江木头似的转回去,背对着陶宴,一句话也不说了。
那心里已是万马奔腾,恨不得抽自己三百鞭子。
没记错的话,在梦里,是他主动拉着“美人”亲吻的,如狼似虎地把人家按在怀里亲了个够本……连衣服差点解了。
原来是这样……
楚云江眼睛一亮,一脸的恍然大悟。
那“美人”之所以跑了,就是因为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惊吓,也就是说……陶宴被他这一举动吓跑了。
……
苍天在上,这真的是误会。
老天有眼,我特么怎么撇得清?
刹那间,楚云江什么胃口都没了,脑子一片空白,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奔回客栈,躲进房间不敢见人。
他不是断袖,不是断袖。
可干了这档子事,怎么证明他不是,还把前世仇人按床上亲得热火朝天,真是糟心到家了。
现在陶宴铁定以为我喜欢他。
还怎么说得清楚?
和以前一样?来个死不认账或者推到醉酒上面,事实也是如此,他确实醉得啥也不知道了。
但这事总要有个解决方案,楚云江突然想起楚淇,手忙脚乱地爬上床,点了一鼎香在床边,念咒入梦。
一入梦,他就朝那幻白的虚无空间喊:“娘……你快下来,我急事。”
楚淇并未现身,只是通过空间传话:“说。”
口诉这个事,还真是让楚云江尴尬了会儿:“那个……我……我那个……”
楚淇:“到底什么事?”
脑子里又挤着另一件事,楚云江道:“王玉珠和鬼婴,为什么会跟我上一世的情况一样,我这次可什么都没做过。”
楚淇:“你重生到十年前,大框架的历史是不会改变的,事件重复很正常,你没做过,保不住别人会做。”
“我去。”楚云江很吃惊:“难道是陈远达干的?”
楚淇忽而语重心长:“命运是自身的选择,同一个人面对两次选择都是同一种命运,便是两相贪念导致的恶果,希望这件事能让你有所领悟。”
这么说的话,那王玉珠还真是让人闹心,都叫她好好清修,找个正经人家,却还是走了这条路。
“就只有这事吗?”楚淇问得刻意。
楚云江猛地抬头:“你是不是知道了?”
“嗯。”楚淇应道:“也是刚知道。”
楚云江不解:“为什么是刚知道?”
楚淇:“镇压年轮阵,我无法得知你外面的情况,但你入梦到了我的地界,想什么都一清二楚。”
那不是一点秘密都没了?
楚云江立刻捂着心口,感觉自己被看穿了,以后没天大的事还是别找她了。
见他如此慌张,楚淇笑道:“这事是我失误了,竟没想到男色也该禁。”
“娘……”楚云江连忙撇清:“我真不是那一挂的,我真醉了,你能不能解开血咒,我上一回春楼,向世人宣告我是个正常男儿,把这误会解开,你再给我咒回去,我求你了。”
楚淇:“想都别想。”
楚云江都快哭了:“娘,你让别人怎么看你儿子啊?断袖龙阳?闹开了,楚氏一族都不光彩啊!”
“呵……”楚淇冷笑一声:“这么久的相处,你还不能了解陶宴的个性吗?某种程度上他跟你很相似,爱之深恨之切,你招了他,再用寻花问柳的方式回避他,你觉得他会心里舒服吗?他会不恨你吗?”
对这种负心汉!
那肯定是会再拿弹弓把他打死……
楚云江出了一身冷汗,声音都抖了:“那我该怎么办?”
“爱莫能助,总之你不能惹他伤心。”
楚云江:“……”
这是亲妈说的话?
楚淇不再传话来,虚无空间慢慢消失,楚云江从梦中清醒。
一睁眼就看见陶宴那张担忧的脸:“师兄,你哪里不舒服?”
突然跑回来,脸色还这么难看,刚刚睡着了也一直皱着眉,不知是不是那鼠妖的妖魂自绝的后遗症。
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楚云江支起身子坐起来,全程低着头,把眼睛吊在被子上,半眼都不敢看。
装糊涂吧。
就算他要提起,也推给醉酒,反正都是为了他才被灌那么多酒的,发酒疯亲他两口又怎么了?
哪个爷们不得干点酒后乱X的事?
这么想,好像缓解了点,楚云江朝他摆手:“没事,做个恶梦罢了,回去歇着吧,明天去查鬼婴的踪迹。”
“哦……好。”陶宴不舍地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退出门去。
.
第二日戌时,几人来到庄城东南角的沐晴楼,临近慕色,粉红艳丽的楼阁才刚点灯迎客。
粉彩妖媚的老鸨迎出来,只是看见前日来过的俊俏男子皱了下眉。
这种只打探消息不照顾生意,又出手普通的人,长得再好看也招人烦。
但见他身边多了两个男子,想必这次该是来专门消遣的,便笑脸相迎,手绢甩得花俏。
“哟,三位公子真是标志人物,让我们沐晴楼都生光了,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尽管跟我说,老妈妈这里天上人间的美人都有。”
这声吆喝,像一道口令,楼上楼下的栏杆窗户,立刻娇柔媚态地浮出几十个女子。
没等赵力反应,陶宴就长臂一伸,宽大的手掌捂住楚云江的眼睛,并在他耳边温和道:“师兄,我带着你。”
被这么一碰,楚云江像被电打了似的,肩膀一缩,猛一把抓住身边的赵力:“赵力,丝巾呢,给我绑上,你扶着我。”
赵力一愣,看了眼有些失落的陶宴,把丝巾掏出来给他绑上,一边道:“师兄,我扶跟陶师弟扶有区别吗?况且他比我细心多了。”
楚云江骂过去:“自他来了,你都干过什么?懒人德性!”
赵力秒怂:“好嘛,我扶您。”
老鸨看傻了,这算什么情况,美女如云居然要蒙眼睛?那来春楼干什么?去逛寺庙好了。
她满眼质疑:“公子这是做什么?”
楚云江开门见山:“找个清净的房间,我有事问你。”
又是打探消息?
“对不起了。”老鸨顿时拉下脸色:“我们这是找乐子的地方,不是包打听,您几位要是闲,麻烦去茶楼坐坐。”
在她要轰人前,楚云江两定金元宝丢过去:“这够你二十个姑娘的过夜费了吧,我们不要姑娘,要你几句话就走人,行不行?”
老鸨差点给跪下,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行……可太行了,请楼上雅间,有什么尽管问。”
前日那高个的只给了那半张金箔的钱,没想到今天带一个这么阔绰的来,真是天降横财啊!
到了二楼雅间,老鸨把门关上,回头笑脸相对:“可又是问那王玉珠的事?”
看个老太婆还不至于起欲念,楚云江扯下丝巾,找了个顺眼的凳子坐下:“对。”
老鸨指了指站过去的陶宴:“我差不多都告诉那位公子了,那是一年前悄悄被送来的,来的时候被打的口吐鲜血呢,模样是极佳的好,就是连伤带病的,肚子里还怀了个仔。”
说着,那老鸨不岔地叹气:“我们这一行,哪能留孩子,只能让她打掉,谁知道那姑娘可厉害着呢,居然会巫术,搞得我这沐晴楼隔三差五地闹鬼,我们被弄得没办法,只得供着她,经服侍她的丫头说,她原是什么仙门中人,被负心人残害,要复仇什么的。”
竟然是被迫拿掉的孩子。
那鬼婴就是这里出现的?
楚云江伸手摸着下巴思忖了会儿,道:“她人呢?”
老鸨摇头:“不知道,她就是突然消失了,我们也巴不得她走,哪敢去找。”
赵力接着问:“听说还有人来找过她?给了你半片金箔。”
“是的。”老鸨看向陶宴:“金箔给这位公子带走了,那人也向他描述过了。”
上一世,他让陈远达来处理这件事,可不止半片金箔那么小气的手笔。
如果事件重复,却不是他干的,就不可能给过陈远达金箔以外的钱财,而要用这种方式安抚王玉珠,必须有大笔的金玉。
这是找到那个始作俑者的关键。
楚云江半眯着眼,细细地腻着老鸨:“除了金箔,那个人没给你其他的东西吗?”
老鸨目光闪躲:“没……没了,他就问王玉珠的行踪而已,能给我多少呢。”
没记错的话,上一世是找这老鸨赎身来着,即便没找到人,也给了不少。
打开空间玉佩,楚云江拿出一个小锦袋,看起来沉甸甸的,里面的金属碰撞声却轻盈悦耳。
“把另外的东西交给我,这个就是你的。”
老鸨接过来一看,眼睛都泛着金色星光,满满半袋的皇室金箔,这东西值钱的不止是黄金的价值,而是皇家专有的特别性,黑市有人收,以一对二的比例,价值千金。
一出手就是这么多。
这是什么人物?
老鸨上下打量楚云江,从那神奇的空间玉佩上得到一点端倪,一派仙风道骨,又满身皇家金玉……
他是……楚江皇!!!
当今圣上的亲弟弟。
噗通一声,老鸨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个头:“民妇有眼无珠,竟不识楚江皇的架,真是该死。”
赵力早预料到这种情况,已经不止一次了,师兄老是把皇室的钱当米洒,这三年,楚江皇的名字快家喻户晓了。
从出生就没为衣食忧愁过,到了人间就要使人间的钱,他又没挣过钱,压根不知道还有银子、铜钱的区别,价值几何也懒得分辨,反正他哥哥会源源不断地供给,这种东西多得跟树叶似的。
被认出来也无所谓,楚云江抬了下手:“起来说话,可以把那人给的东西给我吗?”
就算不给钱,但凭楚江皇的身份也该无条件服从,谁都知道当今圣上是出了名地护这个人,连在他身边放个屁都会被满门抄斩,谁敢得罪?
“您稍等。”老鸨连滚带爬地去拿东西。
回来时,双手恭恭敬敬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子,小心捧到楚云江面前:“皇爷请过目。”
打开盒子,里面是满满的金银珠宝,楚云江翻了几下,都是大同小异的东西,最后从里面找到一串手珠,上面印着一小块圆玉,在黑木珠子上像一个小白阳,发着弱黄的光,在暗影里看很是趣妙。
这东西楚云江认得,抬头便问:“这是那个人送来的?”
“只有这个不是。”老鸨机灵地回禀:“是王玉珠丢在房间的,民妇觉得这玉有些稀罕就留下了,今天皇爷也来打探她,应该会有关联,我就一起拿了过来。”
“嗯。”楚云江点着头,脸上又是惊讶,又是难以想象的意外。
这手珠上嵌的是白阳玉,白阳峰特有的一种仙玉,助功修法,佩身养气都很好,千石出一玉,是方家极有身份的人才能有的。
是方则也还是方子均?
那个老古板就不说了,实在想象不出来。
方子均的可能性就太大了,也大概明白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这混蛋已有妻室,还是有名的母老虎,谪仙九峰排名第四的段氏嫡女.段露,娘家强于婆家,加之本来个性骄横,方子均不回白阳峰继承家业,也有这凶婆娘的缘故。
如果是方子均,王玉珠连做妾的可能性都没有,段露绝对的人如其名——断人后路,她要知道方子均有这么个枕边人,不带八千人踏平白阳峰才怪。
唉……方子均,我居然觉得你有点可怜。
奇怪的是,陈远达为什么会卷在里面?
得找到这不怕死的东西才行。
条分缕析地捋清思路,楚云江只取了那一串手珠,摆手道:“拿走吧,其他的不要,金箔也送你,只别到处说就是了。”
“多谢皇爷。”老鸨俯首磕头:“定当守口如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