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宁姝过生日的那天是个艳阳大晴天, 在主卧拉开落地窗帘的那一秒,湛蓝的天空如画,市中心的高楼将天际线切割成高低错落的繁华, 云团很低,几乎擦着不远处的塔尖,静止不动, 像一盏盏白玉兰。mengyuanshucheng
这样的云不常在宁市出现, 让叶开想起在云南高原的那段日子。
陈又涵在准备早餐,叶开开他那辆帕拉梅拉去取花。半个小时后,入户门再度打开, 叶开怀里抱着一大束向日葵出现在门口。他穿过玄关, 走过客厅,剪裁独特的廓形白衬衫把他身形衬托得清瘦挺拔, 袖口微微上卷两层,露出戴着棕色鳄鱼皮表带的手腕, 又是他从陈又涵的表柜里借的。
通透的大平层到处都是玻璃阳光,陈又涵在暖色的晨曦中回头,看到叶开在他不远处站定,带着笑的脸几乎要被埋在金色的花束里。他走向叶开,接过他怀里那捧灿若烈阳的向日葵, 随即揽着亲了亲他的额头。
花瓣新鲜蓬勃, 还带着未被晒干的露水。随着两人怀抱的交碰, 落了几片在地上。叶开弯腰捡起,顺手在白色餐盘里摆成了太阳的形状。
两人简单吃过早餐, 陈又涵换了副驾坐着会更舒服的兰博基尼SUV,驱车开往市郊的墓园。
叶开后知后觉地想起,以往在这段日子约陈又涵都会被拒绝, 原来是宁阿姨生日的缘故。
私人墓园管理严格有序,需要进行严格的身份验证和登记,再由着黑衣的工作人员驱高尔夫电瓶车将人载往指定区域。风很柔和,叶开倚着陈又涵的肩膀,有点犯困。眼前是漫长的一望无际的绿茵地,齐高的杉树和开着白花的灌木丛,小百花不经风,被吹得到处都是。
十分钟后终于下车,工作人员撑伞陪同,被陈又涵谢绝。他接过宽大肃穆的黑伞,揽着叶开,叶开怀里抱着向日葵,手里拎着蛋糕盒,两人顺着洁白的大理石台阶拾级而上。
绵延起伏的草坪一气呵成毫无瑕疵,方形墓碑简洁无雕饰,上面简单刻了宁姝的名字和生辰卒年,前缀是“吾爱”。黑白照片上的她眉目温婉舒展,是个如叶开想象一般的美人。白色手巾在墓碑上细致擦过,在照片已经有些模糊的边缘停顿,陈又涵用指腹摩挲,随即退开一步:“生日快乐。”他轻声说。
叶开把向日葵放下:“宁阿姨,生日快乐。初次见面,我是叶开。”
陈又涵点起烟深抿一口,略微提高了点音量,用闲聊的口吻介绍道:“瞿嘉和叶征的儿子,叶瑾弟弟,今年二十岁。”
叶开微微站直,等着陈又涵惊世骇俗的下一句。
陈又涵微眯眼,在他妈面前有种散漫的随意,“谈挺久了,带过来给你见见,我男朋友。岁数差得有点多,你回头帮我问问他介不介意。”
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那么多好听的title和前缀都不提了,叶开隐约失望,不情不愿地拉长调子说:“不介意。”
陈又涵笑着牵住他手:“向日葵他买的,喜欢的话就起个风吧。”
他作弊,风就没停过。两瓣金黄色的花瓣被卷在柔风中起伏,陈又涵揽了揽叶开肩膀:“你看,别紧张,她还是喜欢的。”
叶开被他哄得难为情,感觉照片上的宁阿姨正含笑凝视他。
“下回再告诉你怎么把人拐到的,别当人面问,”说着,陈又涵瞥他一眼,勾起唇角,慵懒地一哂,“他脸皮薄。”
两人当着宁姝的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站得累了,在干净的带着芳草香的草坪上席地而坐。他跟陈又涵分同一根烟,靠在他怀里懒洋洋地跟宁姝拆台,说他的黑历史。陈又涵不避嫌,把人按怀里亲,亲得叶开喘不过气,耳朵尖泛红,继而听到他低声妥协:“宝宝,给我留点面子。”
从上午一直坐到了十二点,是正经过生日的时候了。叶开拆开蛋糕盒,白色的牛乳蛋糕,用草莓果酱写着“宁宁生日快乐”,歪歪扭扭的小学生字体,一看就是疏于练习临时上阵的结果。
陈又涵终于找到机会报复,似笑非笑地说:“他亲手做的,别勉强,实在太难吃的话等我们走了就扔了吧。”
叶开回头瞪他一眼,镇定地说:“才不会难吃。”
随即用指尖蘸了一抹抿入嘴里,脸色一变,没等陈又涵说什么他先沉痛地说:“阿姨对不起糖又放多了我去给你买个新的……”
陈又涵笑出声,也用指腹抿了一口,点点头道:“……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天赋。”
一场生日过得安静,只有偶尔的白鸽飞过,发出咕咕的叫声和翅膀的扑棱声。
蛋糕不能留,否则没半天就该招得蚂蚁虫子乱爬。叶开盘着腿,一边把丝带重新系好一边迷茫……微积分也不过是随手一解,蛋糕为什么这么难?
陈又涵跟宁姝告别:“下次陈飞一来你帮我劝劝他,就说……”他顿了顿,“就说叶开同学不仅家里有钱,长得好看,善良天真又可爱,还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人品好学识佳,你儿子我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好不容易给骗到手,千万别耽误了我的终生幸福。”
叶开想开口说什么,冷不丁被自己呛到,咳得背过身弯下了腰,乌黑的瞳眸沁眼泪,湿漉漉气鼓鼓地抬眸瞪着陈又涵。
陈又涵懒懒地一摊手:“你自己要我说的。”
回忆了一下,“是不是还漏了什么?”
还漏了小花老师、匹诺曹、小王子、小偷、我的弟弟我的知己我的初恋我的爱人我此生不渝的……妈的,叶开捂住他的嘴:“别说了!”
陈又涵快被他笑死,英俊的眉眼写满无辜。叶开不吃他这套,漂亮的眉眼警告性地瞪瞪他,才敢松开手。
陈又涵只好略过一堆限定词,总结陈词道:“……总而言之,我爱他。”
叶开怀疑他是故意的,咬牙切齿压低声音:“这个可以不‘总而言之’。”
陈又涵“啧”一声,“看到了吧,挺难伺候的。”
再闹下去估计宁姝都得被他俩烦死,叶开拿出在长辈面前那股天然的乖巧和教养,“阿姨,如果陈伯伯来聊这个事情,你不要怪他……我承认,是我做错事,辜负了陈伯伯的信任。他让我劝又涵哥哥结婚,……但我只想劝他跟我结婚。”
园区的电瓶车等在山脚下,两人上车,沿途惊起白鸽飞向天际。
叶开倚在陈又涵怀里,有点热,他出了汗,但也没想挪开。陈又涵在他耳边问:“想在哪里登记?”
叶开闭着眼睛,想了想,很随意地回答:“加拿大?”
陈又涵怔了一下,意料之外,好像又是情理之中,释然道:“好。”
当然,除了加拿大,还有哪里更好呢?
“婚礼呢?”
“……南意?南法?地中海都可以……要阳光最好的地方。”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陈又涵垂眸一瞥,“睡着了?”
叶开没回答他,果然是睡了过去,呼吸绵长,鼻息间有股甜丝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