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号基座。
开幕式在基座中心的礼堂里举行,这儿容纳不了太多人。有资格到入场的,要么有技术,有么有名气,要么有关系。
“欢迎二位,有邀请函吗?”负责接待的矮人侍者向多伦和克劳克鞠躬。
克劳克看眼周边衣着华贵的人们,默默掏出邀请函。这是铁皮寄到酒店,再由前台转交的。
礼堂作为接待重要外宾而建立的场所,据说是专门请外界设计师建立的。进门,先是看见大堂中央的圆形舞台,其上摆满各色乐器。两侧则是向上的阶梯,铺上金边红毯,还奢侈的撒上了山内不可能采摘到的花瓣。
舞台后的墙壁上,排列着一组巨大的落地窗,窗户有三扇,中间一扇与墙壁一般高,其余两扇略微低矮,但相比之下也不显得太小。
微微幽蓝透过窗户溜进屋内,窗外,形似花朵的穴生藤蔓散出幽蓝荧光,尽情舒展枝条。
“我们穿成这样真的没问题么?”多伦怯生生跟在多伦身后,周边有不少人看向这边,或惊讶,或鄙夷,“好像有不少人对我们的衣服不满意……。”
“放心,他们应该只是有点小钱,不是什么大人物,就随他们说吧。”克劳克从酒桌上取来一杯气泡水,耸耸肩。
“真的?可他们穿的很华丽。”
“只是表面而已,细节对不上。”克劳克没来得及回答,一人穿过人群走来,“真正的有钱人,无论穿搭风格,他们对细节都会十分讲究。大到领结,小到镜框边角的颜色。”
“这里的人显然不是此类,比如三点种方向的那位先生,他衣领处的扣子和其他扣子不搭,应该是换过了。又比如正在偷瞄你们的那位小姐,她的首饰全是纯粹的金银制品,在所有贵重物中,金银是最难分辨天然生成与炼金产物区别的种类。”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一个小型矮人聚落举办的活动,应该还没到能吸引大人物的程度。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你怎么在这。”克劳克眯起眼,“艾萨克先生。”
“叫我艾萨克就好啦!我和几个矮人关系不错,于是就被邀请来了,想着聚会上的人比较有钱,看看能不能找几个客户。”脸上有些雀斑的青年笑笑,看向多伦,“你朋友?”
“嗯,算旅伴。”克劳克点点头,简单帮二人互相介绍了下。
“哦!”多伦一拍脑袋,“你就是造没用鸟钟的那个人!”
“没用?什么没用?”艾萨克愣住了。
克劳克咳嗽一声,及时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为什么在这。”
“都说了,和你们一样,是被朋友邀请来的啊。”
“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被邀请的?。”
“很简单。你们看上去既不有钱,也不有势,更不像出名的工匠。当然只可能是被熟人邀请的咯。”
克劳克微微眯眼,这家伙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不靠谱。
他正想再聊些什么,一个矮人挤开旁人大腿,冲艾萨克大吼大叫:“该死!你他妈跑哪去了!不知道我个子矮么!可让我好找!”
“哦哦,对不起哈。”艾萨克挠挠头,向二人介绍,“我老师。”
克劳克看向矮人,暗中摇头。没成想是熟人,那名被艾萨克称作老师的矮人,就是带他俩进聚落的大鼻子!
大鼻子矮人瞄二人一眼,重重哼气,不认识他们似的,招呼艾萨克回去:“你小子别乱跑,待会和我一起去打招呼!别看我们聚落不大,随便一个叫得上名的就够你学了!”
艾萨克朝二人抱歉地笑笑,赶忙跟上。
看来聚会结束前是没办法找他了,克劳克略带遗憾地目送艾萨克远去。
“别在意,那家伙脾气一直不好。”铁皮忽然出现在克劳克脚边,吓得他一激灵。
“铁皮先生!什么时候……”多伦后退几步。
“我躲后头呢。”铁皮翻翻白眼,“就等那家伙走!”
“谁?”
“就鼻子老大那个,昨天让他代我接下你们,就闹脾气一直到现在。”
“看样子你和他很熟。”
“他是我爸的学生,算我发小。”
“真的吗?”多伦一盘算,“那艾萨克先生算赤铜先生的徒孙?”
铁皮耸耸肩:“也不能这么说,此学生非彼学生,而是……”
一直白嫩嫩的小手扯扯他的裤腿,从矮人背后探出张小圆脸来。
“啊,不小心把他晾久了。”铁皮一把抱起身后的孩子,“来,煤渣,快和叔叔阿姨……叔叔们打个招呼!”
矮人小孩看上去比人类幼崽还要小一圈,他蹬蹬腿,拍拍父亲的手臂,眼珠子直转,嘟起嘴。
克劳克嘴巴抿起:“你有孩子!?”
“咦?我没说吗?”矮人抓抓后脑勺。“好吧,我记性一直不怎么样。不过多伦总该知道,矿区那几年我多少有提到过。”
谁知多伦也是满脸震惊。
“嘶,我真没说过?”
多伦摇摇头。
铁皮咕哝几声,一甩头:“行吧,我正式自我介绍下。我,矮人铁皮·黑,三十三岁,如你们所见,有老婆,有儿子。”
“为什么昨天没看到他?”
“孩子他妈说客人吵架对孩子影响不好,就让他待在二楼了。今天家里人都不在,只好把他带在身边。”
铁皮咳嗽两声,突然掐着嗓音,举起儿子,遮住自己的脸:“叔叔们好!我是煤渣·黑!最喜欢爸爸妈妈哦。”
克劳克与多伦同时起了鸡皮疙瘩。
“我离开家时,煤渣还只是个婴儿呢。好不容易回来,当然得多培养感情。”铁皮自顾自接着说,顺手将儿子往天上一抛,他的力气可不算小,一抛就是两米高,看得周围人冷汗直冒。
“你这么玩,令正不会有意见么?”克劳克忍不住吐槽。
“放心,她要上台表演,没空管我。”铁皮朝舞台上努嘴,一脸骄傲的样子,“矮人普遍不擅长艺术,但我媳妇是少数中的少数!小提琴拉得‘噌噌’的!所以就被选去了!”
“可是铁皮先生,这么玩多少有点太危险了……”多伦扭捏着,既觉得人家的家事不好管,又实在担心小矮人煤渣的安危。
“嘿!搞得像我主意似的!明明是这小子的要求!他就喜欢这么玩。”铁皮耸耸肩。
煤渣两眼发亮,揪着爸爸的头发,催促他再来一次。
“你看,我说啥来着?哎哟喂!小混蛋!别使那么大劲!”铁皮直咧嘴,看向克劳克等人,“离开幕式还有一小会,我带你们参观下这座礼堂吧。二楼和三楼有不少娱乐设施,顺便把这小祖宗送去儿童室。”
煤渣眨巴眨巴眼,水灵灵的眸子盯着克劳克,克劳克正要答应,却又被异变打断。
不远处传来争吵声,夹杂着摔杯子的声音。周边的围观宾客全在窃窃私语,只不过“私语”声有些大,几乎将里头的状况盖过去。
铁皮眼色一沉,把怀中的煤渣往克劳克怀里一扔,大步赶向冲突现场。
不知道是不是前辈子早产的原因,克劳克的力气甚至不如大多数女生,因为这事,他没少被笑话过。别看矮人体型小,但由于骨骼密度较大,体重可一点不轻!这么个半大小子突然飞来,他只感觉双臂一沉,两腿发颤,就差没听见骨折声。
他只好向多伦求助:“帮帮忙。”
“我……我很想帮,但是……”多伦有些语无伦次,“但是我不行,小时候……我抱流浪猫去找医生,结果不小心使大了劲,骨头碎片和内脏全在我怀里……”
克劳克:“……别说了,还是我来吧。”
他与小煤渣对视,努力挤出自以为和善的笑容,谁知这小子根本不领情,转眼就偏过头去。
克劳克只好咂咂嘴,抱着小孩一点点蹭进围观人群,多伦在一旁小声为他加油打气。
吵架的双方还都是熟人,被叫做戴安娜的老女人靠着桌子喘气,约拿直愣愣站在她面前。
“怎么了?”铁皮上前几步,眉心紧锁,“二位,有什么矛盾就不能开幕式后再说么?”
“开幕式后?怕是那时候,他早带着东西远走高飞了!”戴安娜大声嚷嚷,越来越多人上前围观。
“我没拿你东西!”
“别狡辩!约拿!我知道你觉得是我们多拿了一条消息,但这不是你偷我那份的理由!我本不想不事情闹大,这是你逼我的!”
铁皮看向约拿:“是真的吗?约拿先生?”
“这不可能!”
“刚刚只有你在我旁边,不是你是谁?”戴安娜双手叉腰,“要是你觉得你是清白的,就让我搜身!”
“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戴安娜张开手,面向其他宾客,“各位!这个要求很过分么?矮人的治安难不成差到这种程度?连要求别人自证清白都不行?”
“这下麻烦了。”克劳克嘀咕着。
“是戴安娜的要求有问题吗?”多伦挠挠头。
“单看是没有的,只不过方式太浮夸,而且明显带有煽动成分。”克劳克指指其他人,“你看,不少客人的脸色都变了,戴安娜女士刚刚那番话是在逼矮人插手。”
种族歧视会把小问题放大,哪怕争吵双方没有矮人,要是处理不当,也会遭到不少非议,比如“治安糟糕”、“毫无正义”之类。
他甚至看到有几位像是记者的人高举录制道具,如果这事继续下去,矮人聚落可能会出现在几天后的新闻头条。
“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处理好了。”人墙后传来熟悉,又清冷的声音。是那位雪精灵,她今天穿身露背黑礼服,如幽灵般在人流间穿梭。
“珐毕安女士。”铁皮向女雪精灵行礼。
“大姐。”约拿立正,戴安娜也停下闹腾。
“太丢人了,你们俩。我等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为何要在母亲长眠的土地上争吵?”精灵闭上眼,“戴安娜,你好歹有家公司,也算有头有脸了。为何还像无赖一样大吵大闹?停下吧,咱们兄弟姐妹的矛盾,之后私下里聊。”
“是,大姐。”约拿松了口气。
可是戴安娜还是不太满意:“大姐……”
“停!”珐毕安走到戴安娜身侧,声音低得只有二人能听清,“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别让事情太难看。”
戴安娜身体一哆嗦,偏过头去,大步离开人群的包围。
失去乐子的人们飞快散去,几位矮人女仆正好推车过来,顺路收走戴安娜和约拿争执时弄脏的桌布。
“谢谢您,珐毕安女士。”铁皮松口气,这次交流会说是交流,但其实是矮人向人类示弱的象征,在最重要的开幕式上,最好不要起任何冲突。
“无妨,家事而已,我的弟弟妹妹甚至不懂在母亲的故土上保留丝毫敬重。”精灵摆摆手,“回观众席吧,开幕式在即。”
铁皮走回来,从克劳克怀里接过儿子,抱歉的笑笑:“麻烦了,我们刚说到哪来着?对!我带你们参观下吧,趁还有时间。”
正说着,灯光骤然暗下,高谈阔论的宾客们不约而同的静下来。
“唉,来不及喽。”铁皮晃晃脑袋,开幕式已经开始。
灯光聚焦二楼,铁皮的父亲赤铜穿身正装,款款走下。
“我是族长赤铜,感谢各位百忙之中参加我们矮人聚落的交流会。”
克劳克瞳孔微缩,问铁皮:“你爸是族长?”
“是啊,我没说过吗?”铁皮轻轻拍手,爽朗道,“那肯定是我忘了。”
你这忘的事可真多……克劳克默默扶额。
不过这样能解释铁皮为什么能让他们插队,以及在宾客特多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能订到酒店……合着是官二代啊!
“数万年前。”赤铜继续他的演讲,“龙是那个年代的主宰,他们生来强大、好斗,作为最初的智慧种族君临世界。”
“尔后,精灵征服了龙,成为第二纪元的霸主,生命树的枝干遮蔽西北州的每处角落,万物都在称颂他们的魔法与刀锋。”
“再然后,矮人的铁锤砸碎精灵的猎刀,熔炉的火舌舔舐生命树的躯干。我们掏空地表每座山峰,挖掘每处矿洞,无数钢铁巨兽屹立在大地尽头,在那里只能看见魔力光缆的流辉,只能听到齿轮一刻不歇地咬合。”
他略作停顿,轻轻叹息,继续:
“不过,我们败了,输得彻彻底底。辉煌的矮人纪元化作蒲公英飞散,人类踢翻钢铁王座,换上自己的桂冠。”
“过往的成就已是云烟,然而,许多矮人依旧沉溺于历史的幻梦,自欺欺人的逃避失败的事实,自以为矮人技术无人能敌,因而夜夜笙歌。”
“我为此思考许久,是什么让矮人耽于安逸?该如何为停滞不前的族人们开辟新的道路?”
“最后,我明白了,答案唯有‘融合’!矮人被所谓‘先进技术’困住太久太久,看不到其他种族技术的发展,这种傲慢使我们身陷囹圄。这就是为何我要邀请库卡撒的各位工匠,邀请各位有识之士参加这次本聚落最大的外交开放活动。”
“我希望,外来的工匠能在这些天与矮人的交流中学到许多。我相信,我们的工匠也能从外族身上学到许多。”
“愿各种族友谊长存,愿人们能各取所需,愿圣母伊莎贝拉见证!”
“以上!”
赤铜向台下鞠躬,人们也礼貌地回以掌声。
“砰!”
一声巨响,大门仿佛被踹开。
克劳克有些无奈,今日的“打断”可真多。
“已经开始了吗,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实在抱歉!”
声已入耳,而人未至,似乎是用了扩音术式。所有宾客目光转向门外,只看见一抹朝阳般的金芒。
不见天日的山内仿佛闯进一颗太阳,夺目又刺眼。金色长发披在肩后,血般深红的披肩无风自动。洁白礼服轻裹那副纤细身子,衬得胸前的黑曜石胸针愈发闪耀。
克劳克很少用“美丽”这个词去形容男人,但确实没有其他词句,能更准确的概括那位走入礼堂的青年。
而比起青年本身,多伦关注得更多的,是他身后跟着的人们。从服装判断,有仆人,也有侍卫,但无论是谁,动作都那么平稳,毫无赘余,就连胸前起伏也几乎一致,这可是连大部分军队都难以做到的事。
多伦把这个发现告诉克劳克,让其忍不住皱眉。
矮人的技艺确实有名,但这座聚落毕竟只是个小地方,真正的强者、大师与权贵应该不会接受邀约。事实上,这座礼堂里也都只是些小贵族和商人。
但,新进来的金发青年明显不同,无论是那装饰、衣袖、边角的华美绣纹,还是身后那群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仆人、侍从,都能证明他身份的不凡。
这样的大少爷为什么会对小小的矮人聚落感兴趣?
赤铜很快就从变故中反应过来,击掌大笑:“圣母保佑!我们的聚落迎来一位绝顶尊贵的客人!克里西斯殿下,我们有失远迎啊!”
说罢,赶忙上前向青年行礼,头深深低下去。
殿下!克劳克牙齿发紧。克里西斯……克里西斯!大王子克里西斯!那不是王储吗?为何会出现在这?
周边立刻有宾客反应过来,纷纷低头行礼,克劳克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多伦有样学样。
“哪里,我还希望赤铜族长原谅我的不请自来。”克里西斯笑笑,“毕竟我没有收到邀请函。”
“殿下日理万机,我私以为您对这种小打小闹不感兴趣,所以……”
克里西斯挥手,让赤铜停嘴:“就当是我的小爱好吧,继续开幕式,刚刚那番演讲我只听个结尾,实在可惜。”
说着,自顾自走到角落里坐下,周边的宾客纷纷散开,给王子留出空地。
克里西斯端起一杯香槟,倒掉。随身侍从微微躬身,从虚空中取出蜡烛、红酒和醒酒器,轻巧无声地拔出软塞,酒浆升到三分之二的位置上。
赤铜盯着这位悠然自得地不速之客,额角流下汗珠,几度想开口,却又收了回去。
“怎么了?继续啊。”王子轻笑着招呼,“难不成开幕式就只有一次简短的演讲吗?”
侍者倒过酒,将醒酒器和酒瓶安置在克里西斯对身的位置上。
赤铜深呼吸,擦去额角汗珠,朗声回答:“自然不会让您失望。”
“世人都觉得,矮人就是群除了工艺,一无是处的小个子。但我们也有属于自己的文化,其中不少源远流长,下面,请诸位欣赏矮人曲,‘风与冬’。”
灯光暗下,再度亮起时,奏者们于舞台上现身。
克劳克在其中看到了钢板女士,她托着小提琴,紧闭双目,不知是不是意料之外的大人物让她太过紧张,能看见握琴弓的手在微微发抖。
音乐响起,先是舒缓的调律,似有风拂过柳絮,扫起坠地青叶。曲调盘旋,便如风行高天,曲调平和,便如风点水面。回声就是那水镜上的涟漪,一点,扩开,碰上荷叶根茎,便荡起千缕碧波来。
可没人欣赏曲调,宾客都被名为王权的大山压得喘不过气,除了几个胆大的:特指那些报社相关人员,正不要命的尝试偷拍。只不过他们的录制术式被不知名手段干扰,应该是王子侍从的手段。
旋律下沉,短促急切。让人想起冬夜,雨夹杂着雪,一次次向玻璃冲撞。噔噔当当,像童话里的妖精在屋顶跳踢踏舞。偶尔掺杂的一两节重音,则是摔在门前的冰雹,敲得门板隆咚,敲得门铃叮当。
大厅里没人移动,只有女仆们来来往往,尽职尽责的推车、擦桌、扫地,即便一些年轻女仆在王子眼前紧张得浑身发抖,女仆长也没叫停。
几分钟后,曲目开始收尾。风与雪交替合唱,它们拥抱、亲吻,在愈发激昂中转为搏斗、厮杀!它们融合在一块,又相互分明,不分彼此,又极端对立!于是在那缠绵与弑灭的尽头,音符排列成梯,满载和声攀高!更高!直直飞去!直直飞去!飞向雪与风的中央!飞向尽头!飞向……
一声杂音,琴弦断裂、弹起,划伤钢板女士的脸颊。
刹那间,舞台方向……不,是舞台后的落地窗外。“花园”中的幽兰荧光下,一具躯体坠落,鲜血染红藤蔓,沾湿一尘不染的琉璃。
尖叫与喧闹,为开幕式与矮人曲画上句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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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