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瑶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神色变得复杂,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像是心中下定了什么决心。
度绯等到她彻底走了,没有回来的迹象后,开始想法子怎么弄开身上的束缚。
不得不说,梦瑶也许就没想过真正困住她,她三两下就把捆在身上的绳子解开,腿有些发软,度绯扶着墙慢慢起身。
忽而背后一股危险感勐然窜上心头,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度绯头都不敢回,调动身上能有的灵力扑了出去。
而在她离开的那刻,身后被瞬间夷为平地。
度绯顾不得丹田传来的疼痛感,继续运用灵力朝前面狂奔。
真刺激。
度绯害怕梦瑶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便一直没有靠的太近。
早在她扑向还是春水的梦瑶时,她便暗暗在她身后动了手脚,撒上了荧粉,无色无味,在她走过的地方,在度绯眼中,会留下一路的痕迹。
当时一片混乱,春水注意力也没在上面,自然也让她得逞了。
度绯跟着绕了许多圈,察觉对方在某处死宅停了下来,她屏住呼吸,猫着腰轻轻走了过去,贴在墙角停了下来。
为什么要说此处为死宅。
放眼望去,缕缕黑气从上空里无端冒出,在白雾弥漫的宅院上尤为明显。
度绯能感觉到这黑气与妖鬼有关。
姜泽在里面,那谢霁白呢?
她还在想着谢霁白会不会在里面,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度绯身子瞬间紧绷,手上拿出东西,下一刻噬灵散携着灵力散开朝着白雾里撒去。
一阵狂风袭来,卷开迷人眼且浓厚的白雾,夜风撩起来人的发丝与衣袂,白衣似沾上霜雪,在黑夜里胜过一切。
度绯却在这黑暗中看清了来人是谁。
谢霁白。
可噬灵散已经撒了出去,白色的粉末在他的面前弥漫。
谢霁白轻轻撩了撩眼皮,周遭立即出现沉沉的压力,噬灵散在即将触碰到他的那刻化为乌有。
度绯这才松了口气,差点把自己队友害了,那真的罪该万死了。
只是,是不是谢霁白哪里有些不对劲。
度绯谨慎上下打量他了两眼。
周边的浓雾似惧怕他,纷纷退开,只有他所在的地方没有雾气弥漫。
面前的少女眉眼带着警惕,在看到他后眼神似乎有些不解,秀美蹙起。
谢霁白见状轻笑了声:“阿绯,怎么了?分别一会不认识我了。”
度绯觉得越来越不对劲,谢霁白是不会用这样亲呢的语气叫她名字,像是恋人之间私下相处。
他先前语气总是小心翼翼带点试探,不是像现在这样将自己的情感完全摆在明面上。
但这确实又是谢霁白,所以这又是经历了什么。
度绯内心叹息一声,向他勾勾手指,无声道:“过来。”
谢霁白慢悠悠走了过去,身后的浓雾又重新聚在一起。
片刻后。
度绯望着面前这个把她眼前挡的严严实实,若是伸出手便可牢牢将她圈在怀里的青年,鼻尖还萦绕着不同于她身上的清香。
度绯心下紧张,唇畔扬起一抹僵硬而不失礼貌的笑:“让你过来,不是让你离我这么近。”
谢霁白似不解,漂亮的眉眼也低落下来,喃喃自语:“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
“你又要赶我走。”
度绯想了想,这个时候了也就不和他计较这些小思了,谁还没点小心思了,自然也没注意到青年眼中浓郁之色,似夜一般深沉不可捉摸。
她低低道:“姜泽呢?”
谢霁白:“里面,我随着他一路来。”
两人似乎都默契地忘了先前在城主府发生的事,度绯也没去问为何他会说出那番话。
谢霁白:“进去。”
“好。”
在她话音刚落,谢霁白抓住她的手,轻轻一跃便悄然无息带着她翻进院落里。
度绯眼前只是一晃就进来了。
她看着面前熟悉的景色一怔,这不是城主府吗,只是这变化还挺大,与她在幻境外所见的城主府相似。
谢霁白朝她施了一个咒术,解释道:“隐息术,你跟在我身后。”
度绯乖乖点了点头。
城主府很大,放在此时无人显得格外空旷,阵阵妖风吹来穿过山石,发出呜呜的声响,一切看来都是灰蒙蒙,仿佛空气里有常年化不开的雨雾,雾气滞在鼻尖,每一次呼吸都极其不适。
度绯慢慢走着,没有发出丝毫响动。
蓦地她拽着谢霁白躲进了一处假山里。
而在他们躲进去那一刻,几道身影从这里缓缓走过,腰背弯着,似乎受到无形的压力,走路时铁链碰撞声声响起。
度绯透过石缝,眯起眼睛看去。
越来越不对劲,为什么沈寄风和姜云砚也在里面。
走在最前面那个人族少年,华服早被刮烂,头发散着,脚腕上扣着链子,垂着头慢慢拖着身子行走。
走在最后面吊儿郎当的那个不是沈寄风还能是谁,被抓也毫不畏惧。
假山里面的洞窟很小,她为了看得更清,身子不自觉慢慢朝旁边靠了过去。
片刻后,等他们彻底消失后,度绯抬眸,毫无疑问对视谢霁白凤眼。
他垂下眼就这样定定看着她,度绯朝他笑了笑自然退开。
谢霁白收敛了眼中的情绪,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目光微冷:“他们去的方向是妖牢。”
度绯想起了梦瑶说的取妖血那话,莫不是这么早就已经开始了。
她与谢霁白对视一眼,在眼中看到相同之意。
*
妖牢。
环境恶劣,墙壁染上血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各种哀嚎咒骂。
姜云砚拾阶而下,通道狭窄逼人,在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才有了微弱的烛光。
他被粗鲁地扔进一间牢里,牢里有许多妖,只是他们看着更加虚弱,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听到声音后也只是撩了连眼皮看了眼,发现是个人族又毫不在意收回。
姜云砚往旁边一看,这么巧,这不是沈寄风吗。
他凑过去,面容悲痛:“寄风兄,怎么办?”
沈寄风施施然坐在地上,他一个人占了一大片地,他那块地方的妖都比这边有活力,碍于沈寄风没有折磨,实力比他们强劲,因此退在一边。
沈寄风瞥了他一眼,淡定道:“急什么。”
姜云砚着急地指了指自己:“你看我,我觉得我活不过今晚,你好歹实力比我强,应该能活着出去,如果你出去了一定要去我家,替我看看我父亲,母亲,姐姐弟弟,告诉他们我……”
他话还没说话,就被沈寄风不耐烦打断:“行了,你不会死的,等会我就带你出去。”
姜云砚脸上出现喜色。
同一牢房的妖到他们的话,眼皮都懒得抬,这种话他们听的太多了,多受几次折磨什么心思都不敢有了。
一想到等会又要经历一番折麽,他们不自觉战栗起来,眼中出现深深的恐惧。
姜云砚听到沈寄风的保证后,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这看看那看看,危机感倏然消失。
沈寄风余光撇见无奈了,心真大。
在他们进来没多久后,牢里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声音不一。
沈寄风眼睛都懒得抬一下,突然听见来人道:“这个连同那个都拉过去。”
沈寄风没想到自己刚到牢里就被看上取血了,他抬起眼对上的是几个眼生的妖,实力虽然不算强,但解决妖力被束的他来说绰绰有余。
其中一只妖,他以为眼花了,肩上竟然蹲了一只优雅高冷的狐狸,模样还很眼熟,他目光顿时微妙起来。
牢门被打开,他积极配合来的妖将他捆好,一旁的姜云砚死气沉沉,生无可恋,虽然不知道等会要经历什么,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被绑着连同其他几只妖一齐带了更深处。
一路上,静默无言。
只有领头的两只大妖时不时会说两句,隐晦地提起某些他们听不懂的话,但其中的关键字词度绯还是能品味出来。
度绯低眉顺眼地跟在最后,装模作样地看管着这些妖,其实不用她防范,大多数妖内心早都麻木了,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度绯听着他们的谈话,肩上的狐狸蹭了蹭她,仿佛在安抚她,她伸手轻轻拍了拍白狐。
前面领头的两只妖刚开始还能时不时说两句,到后面直接噤声,连姿态也放低了许多,似乎在惧怕着这里的东西。
度绯暗暗打量着四周。
周遭愈发安静,但越靠近此处,心中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她恍惚还能听见肩上白狐的心跳,这让她心安不少。
前面倏然停下,一扇厚重的石门被慢慢推开,推开那刻,浓郁的血腥味铺面盖来,挤满了不透风的地方。
在前面的妖都进去后,度绯随之踏了进去,身后的石门又重重关上。
几盏灯随声一一亮起。
度绯望向里面的场景,睁大眼睛,连呼吸也暂停几息。
这是一个很大的血池,血池周遭竖着几根柱子,上面挂着数个生死不明的妖,身上还在滴答滴答流血,慢慢汇入血池中,在寂静的密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度绯抬头,头顶是无数铜镜,映出这悲惨的一幕。
“过来。”那只大妖喊她。
度绯把肩上白狐悄然丢下去,自己快步走过去。
那只妖眯着眼睛,兽瞳里冒出恶意,死死盯着她。
度绯垂下头,半响才听他道:“你去把那两只死了的妖扔到那门口。”
他伸手指着那处深不见底的暗道,没有一点亮光。
度绯微微点头,故作害怕的样子瑟瑟发抖走过去。
那妖嗤笑声,手指一动,石柱上的妖皆掉下来。
度绯察觉到这只妖确实没有生息了,他浑身的血已经流尽,面色惨白。
度绯将他未瞑的双目阖上,慢慢拖到不远处的暗道门口。
等忙完一切,只是片刻的功夫,那两只大妖已经将沈寄风等妖捆在石柱上。
大妖玩弄着手中的尖刃,露出獠牙,看着度绯笑道:“还有一个位置需要补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