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绯见他半天还是将自己拉着,眼中有着难以理解的情绪,暗潮汹涌。
她最终还是主动放开了手。
就见谢霁白消失在自己眼前,只留下一抹白衣。
度绯只怔了一瞬,她向井旁跑过去,趴在上面向下望去。
井水清澈,一望不见底。
即使知道谢霁白实力摆在那里,定不会出事,可底下情况诡异,难免不会受伤,他方才眼神又那般哀伤。
她的心那时也像是被揪了起来,一时之间无法呼吸。
可她究竟忽略了什么。
度绯脱力地靠在井旁。
人失去记忆后,对过往的一切脑海中都会感到陌生,是对于从前自己的不认同,或是感情,或是性格,这些皆是出于一个旁观者观的角度看以前的自己。
但肢体上下意识的动作是无法骗人的,度绯想。
她对谢霁白并不抵触,只是恰恰这样才会时而让她恼羞成怒。
他当年与自己在一起时,怕在外还有一个流言蜚语产生中的未婚妻,即使这几日相处下来,她看得出这些确真是一些假传言,也让她内心非常不爽。
度绯想到自己问他某些关键问题时,他总是那副委屈的神态就生气。
他因病昏迷了百年,那她呢?
她就不难受了。
至今师尊无故惨死,自己都不知是被何人害成如今的模样,在蓬莱躲藏百年,如今才敢出来见人。
度绯神色郁郁。
此次出了幻境,无论是否能恢复记忆,她定要让谢霁白全盘托出与她有关的事情。
若是不,或胆敢隐瞒她,他就可以收拾东西滚蛋了。
度绯起身,随手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向方才的大殿走去。
回去时,沈寄风已经坐在那里。
度绯没理他,直接在一旁坐下。
此时大殿里的妖散了许多,留下的神色兴奋,几个凑在一起讨论着什么,时而发出兴奋的怪叫。
沈寄风看见她一人回来,连兜帽都摘了,寸步不离的谢霁白不在周围,颇有些意外:“他人呢?”
度绯没回答他,她看了看那边问道:“怎么一下少了这么多妖?”
沈寄风哼哼道:“都跑了,我这不是在等你,要不然我也走了,一回来你们就不见踪影了,害得我找的帮手等不及离开了。”
度绯反问:“那你方才为何要走?”
沈寄风不好意思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宣妙有多可怕,她以前是见我一次打我一次,被打怕得有阴影了,所以能躲尽量躲。”
度绯环顾了一圈四周,宣妙二人已经不在,她道:“那你没被她打死真是够皮糙肉厚。”
沈寄风哼了声:“这个时候就别说这种话了。”
他道:“天色快亮了,我们又要等咯,我看在出不去,我们都要留在这。”
他叹了口气:“姜泽那小子死不了,我们先去找姜家来的那人。”
半响没听到答话。
沈寄风狐疑看来:“你在想什么?”
度绯这才回过神来,淡声道:“走吧。”
*
是夜,妖城亮起。
度绯他们寻了一家酒楼坐下。
她是真没想到沈寄风找的帮手正是在外时他疯狂吐槽的姜家人。
他说此人眼高于顶,嫉妒心强,现在又哥俩好得搂在一块,聊得十分投入,谁见不说一句感情好啊,不得不说沈寄风交际能力真是很强。
度绯简直没眼看。
华服公子叫姜云砚,一旁寸步不离跟着跟着他的则是侍女春水,生怕他家公子被人欺负。
当得知姜云砚正是姜家嫡女的弟弟时,度绯抿了抿唇,真是有缘分。
遇见一堆姜姓的人。
姜云砚并不如沈寄风说的那般不堪,用度绯的话来说,就是傻呼呼的,出门在外容易被哄骗。
所以沈寄风抱着什么心思来诋毁姜云砚,这都不得知。
就比如此时姜云砚知晓度绯也是灵医后,交流一番后,他兴奋一拍桌:“志同道合啊度姑娘,等出去后可以留个联系方式。”
沈寄风在一旁泼凉水:“你回去就要关禁闭,别祸害别人了。”
姜云砚一下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下去:“也对,这次出来还是我恳求了许久。”
度绯不动声色问了句:“姜公子平日在家中很少出来吗?”
姜泽托着下巴:“家里人对我看管严格,说灵医战斗力弱,出来容易遇见危险,在家中呆着就好,等那些需要治病的人上门来。”
他叹息一声:“可是我阿姐就不是,她平日也经常去往各种危险秘境,家里人也不见阻拦他,明明我们二人相差并不多,她也是灵医,为何她能出去我不能。”
度绯暗暗扫了一旁站着的侍女,见她神情淡淡,似乎并未觉得这些话对外人说有任何不妥之处。
但度绯随之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们一行三人一妖。
两个都是毫无战斗力的灵医在待会的行动中,很容易成为别的妖攻击的活靶子,春水的实力暂不可知,但能当姜云砚的侍女应当是有两把刷子的。
而姜百川这位城主当得随心所欲,主打一个不想过好日子,仿佛过完今天就没有明天的样子。
回溯镜在他手中,他没有想着占为己有。
而是直接抛出手,像抛绣球那般随便扔在城中某个角落,让渴望的妖们去寻找,在黎明破晓那时,拿到他的人便可拥有它。
这不是摆明了让想要拿到它的妖来一场大厮杀,最后胜者便可拥有,搁这里养蛊呢。
这般随意的态度让度绯敬佩,也不害怕自己妖城里的妖打起来,皆时殃及到他的城主府。
虽说回溯镜对大多的人来说,只有看将来与过去的作用,但就凭它被冠上九**物之一,便足矣让众多妖为它不惜生命,大打出手。
只怕要有一场恶战了,度绯托腮,他们两个灵医虽然在战斗力方面并不强,但她会下毒啊。
姜云砚,世家出来的公子,对于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应当是不懂得,不过这些都可以速成调教。
她朝姜云砚扬起一个笑。
姜云砚抬头见她笑得明媚,不免有些茫然,这是需要他做什么吗?
半个时辰后。
“这样真的可以吗?”姜云砚蹙着眉头,手上拿着度绯方才塞给他的瓶子。
在度绯为他解释用途后,姜云砚鬼鬼祟祟地将它藏在宽大的袖口里,旋即暗暗瞥了两眼春水,见她仍是微笑着,才舒展开背,放松下来。
度绯将他的小动作收于眼底:“自然是可以的,只是皆是怕是要麻烦这位春水姑娘了。”
姜云砚自信笑了笑:“没问题,春水的实力你们放心就好。”
他眼神闪着期盼:“所以我们下一步是该干什么?”
度绯觉得这真是个好问题,现下还没有正式开始,酒楼里的气氛便压抑到了极点,那些妖明面上不在意,实则个个紧绷身子,露出最狰狞的一面吓退抢夺者。
只是回溯镜会在哪?取决于他们下一步做什么。
度绯想了想,慢悠悠道:“找人。”
姜云砚一脸诧异,不明白她在如此关头有什么人需要找的:“谁?”
只有沈寄风露出一个福至心灵,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的笑容:“我知道。”
度绯想的却是,百年后回溯镜能落在姜泽手中,那他今日出现的地方定与回溯镜有关。
鄠城这么大,若是一寸土一寸土去找,只怕今晚就得死在这幻境里面。还不如直接找到姜泽的位置,顺便还能抓出谢霁白。
“姜泽。”度绯道。
姜云砚皱着眉,他作为后世出生的小辈,从小被关在家中,对于前面这些半妖的故事自然不大了解,在他刻板的印象中,姜泽是个很厉害的大妖,他在外去城主府时,都要收掉几分嚣张。
“姜城主吗?”姜云砚问,“他不应当在城主府里吗?”
“你太天真了。”沈寄风嗤笑道,“他一个半妖,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环境里,能活到今日也算运气好。”
“现在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呆着。”
末了,沈寄风看着度绯,还补充道:“那谢霁白也是。”
姜云砚眼底浮现点点疑惑,连沈寄风方才对姜云砚的话也没问。
他气势变得傲气,像是换了一个人,声音冷淡:“你们认识谢霁白?”
度绯真觉得沈寄风是来坏他事的,提什么不好,提谢霁白,不知道谢霁白与姜云砚阿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许他就是知道才这么做的,就是想惹事看热闹了。
出去必须分道扬镳。
她暗暗瞪了眼沈寄风,回姜云砚:“认识。”
姜云砚若有所思:“我竟不知他何时醒来了。”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让我猜猜。”
姜云砚指尖轻轻点桌,下了定论:“你们都是蓬莱弟子,且之间关系匪浅。”
“……”度绯一时间不知该骂沈寄风,还是先解释。
骂也没用了,已经这样了。解释又解释不出来什么话来,他说的好像,好像也也没有错,事实和他所说相差不大。
她与谢霁白之间的关系确实匪浅。
度绯想通了,她扬起一个笑:“所以呢?”
姜云砚微微挑眉,他沉声道:“所以等会我见到他,你们不能阻拦我,我要狠狠打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