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呢 第29章 第 29 章

“我们快下山了吗？”乌月翼感受着乌小二越来越微弱的气息，血液渗透过包扎的布料，已经浸湿了他的一块衣服，变得格外冰冷。

“快了，应该再走小半个时辰就好，按照时间来算，我们上山一共用了两个时辰，中间又绕了一个时辰左右，现在我们下山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应当快了。”洛无目分析道。

乌月翼说：“那现在不应当天明了，为何，现在还如此漆黑，我们，”

“应当是树木太稠密了，遮住了光线，你看，现在肯定没有之前那么漆黑了。”洛无目安慰道，“乌小二怎么样了？”

“不太好，那捕兽夹中不知下的什么毒药，现在意识已经开始涣散，无法动用灵气堵住伤口了，他现在已经流了太多血了。”乌月翼说道。

“放心，”穆窥突然善心大发，好心地安慰说道：“他会没事的，有的捕兽夹确实会上毒药，一般只会身体疼痛难忍，或者失血过多，全身冰冷，又或者灵气散尽，但是死不了的。”

“......穆窥兄，要不你还是别说...了。”凌思远开口说道。

又走了一段路后。

"快看，前方。"凌思远突然喊道，眼中闪烁着光芒。

周围的树木遮蔽的天空，唯有前方赫然出现一道亮光，他们都加快脚步奔了过去，脚踩过泥泞的土地，带起腐烂的落叶。

终于，阳光洒满了身上，经历了一夜的黑暗，他们都仰着头，追逐着有些刺眼的太阳，唯有洛无目除外。

“太好了，我们终于出来了，见到太阳可真不容易。”凌思远激动地喊道。

穆窥看见洛无目的脸仍平淡的朝向前方，没有焦点的随意落在某个地方，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嘴角依旧摆着淡淡的笑意，听到凌思远的话，后又刻意加深的几分。

洛无目的手垂在身侧，被衣袖遮住，忽然他的手被握住了，他黑暗的世界也透入了阳光。

他看到了他洒满阳光的脸，看到了凌思远跪在地上激动的模样，看见了他自己白色的弟子服和黑色的行衣服触碰衣角、看见了乌月翼将乌小二放下来，查看伤口，向这边看了一眼，看到了他被风吹起的头发，看到了来往地扛着锄头的农民，远处的云雾山脉，发着橙黄色光芒，有些微微刺眼的灼热太阳。

穆窥看了一圈后，回过头来，便一直盯着洛无目看，洛无目的嘴角平坦着，但细细看去，能看到那底下压制的喜悦，穆窥的嘴角渐渐上扬起来。

洛无目的嘴角开始有些不自然，他抽出了自己的手，走向受伤的乌小二那边，问道：“伤势怎么样了？”

穆窥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他看着洛无目查看乌小二伤势，与乌月翼交谈，眼神中有种茫然不解以及不开心。

乌月翼给意识微弱的乌小二包扎着伤口，说道“应当无事，伤口没有腐烂，只是失血过多了。”

一位扛着锄头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看到他们，说道：“哎呦，这是被捕兽夹伤的吧，你们这是进山了吧，好多年前呐，我们怀疑山上有古怪，怀疑有妖，布下了好多这样的陷阱，可妖兽倒是没捉着，就留在了山上，你们这群小伙子，村外来的吧，不熟悉就敢往山上跑啊。”

“那这捕兽夹上可有下毒药？”乌月翼一听这是为了抓妖兽布下的，急忙问道。

村民摆了摆手，薅起一根尾巴草的茎叼着，说道：“么的，村里面哪有那玩意儿？”

洛无目问村民：“你说，山上似乎有妖兽？”

村民再次摆了摆手，笑了一声说道：“妖兽也么的，都是林老头疑神疑鬼，这么多年了，连个毛都没见到，大伙倒是没被妖兽杀死，反倒是当年不敢上山种地，都快饿死了。”

“当年？”洛无目问。

村民的眼神眺望着山峦，回想着说道：“哟，差不多是二三十年前的事儿了吧。”

“二三十年前？”洛无目心中疑惑，可为何任务长老说是上上届十年前的任务。

村民又说：“是啊，那时候，我恐怕还跟你们年纪一样大呢，听说山上妖兽，吓得不得了。你们啊，回去吧，甭再找那什么仙人了。”

“误会了，我们并未来找什么仙人？我们接到任务来捉北落村的妖兽。”洛无目解释说道。

“哟，原来是宗门子弟，怪不得有胆子往山上闯呢，那你们就更可以回去了，这地方也没啥子妖兽。”村民肯定地说道。

“可这山上确实古怪，昨晚我们在山里绕了好几圈都无法出来。”凌思远说。

村民说：“那可不，黑灯瞎火的，你们又不熟悉，就这么进山，进哪个山都要迷路，运气好点儿，天亮了就能出来了，运气差点儿，怎么死的不知道。”

此时一位穿着麻布的大娘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喊：“小林，”

村民笑着打了个招呼：“哎哟，都说了，我多大了，别叫我小林了。”

大娘一脸的严肃，村民嬉笑的脸也立马担忧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大娘忧伤地说：“你爹，他，他没了，昨晚我听见他家牛老叫唤，今早，我路过林老头家，见他门开着，喊了他两声，我一进去就闻到了血味，那味冲的啊，我一开始还想这是什么味儿，但，进后院就看见了好大一片的血，你爹躺在血里，你家的牛也死了，那血有那老大一片啊，淌的哪里都是，真的是，你快回去看看啊。”

“好，好，我这就回去看看。”村民惊慌地说道，将嚼烂的尾巴草扔到了草堆中，跑了回去。

大娘看着洛无目等陌生的面孔，眼中流露出一丝的谨慎怀疑：“你们是谁？”

洛无目道明来意，大娘知道他们是宗门子弟后，脸色变好了很多。

洛无目问：“敢问林老头是？”

“嗷呦，林老头就是那个整天疑神疑鬼的老头，整天疯疯癫癫地说着山上有仙人，那个小林啊，就是他儿子，他们这一家子啊，说来也是惨啊，林老头他娘早早的都死了，他爹跑了不见了，之后这么些年，一个人过的，可谁知道，后来平白无故冒出个半大的小林，林老头还说不是他孩子，嗷呦，林老头年轻的模样就和那小林一模一样，但是他就是嘴硬不认，这爹不认儿子吧，儿子也不认爹。父子俩一直闹着脾气，再后来这林老头就疯了，这小林吃百家饭长大的。”

“哦~”一声微弱的声叫道，大娘低头一看，说道：“哎哟，你们上山了吧，这还受伤了，怎么样，你们捉的妖没？”

“没有。”洛无目摇了摇头。

大娘放下心来，说道：“我就知道，这山上就没得什么妖。”

“林老头他家在什么地方？”洛无目问道。

大娘给他指了个方向：“那，一直走到头，看见个破烂的土房就是了，这么多年了，就他家还是那个破房子，我就不去了，那一摊血，怪吓人的嘚。”

“多谢。”洛无目道过谢后，他们走到林老头房前，昨晚漆黑未曾看清楚，白天看来，这个房子与周围相比破旧极了，房屋的一脚已经塌了，地上堆了掉落的土块，其余的墙上也都出现了裂纹，只是勉强支撑着还未彻底塌落。

房门是木头做的，形状歪歪扭扭，房门闭着，洛无目敲了两声，没有回应，便打开房门，走了进去，一股刺鼻的浓重的血味扑来，屋内还有个门，他们走出去，是个后院，杂草丛生，侧边是个牛棚，牛的草还在槽中放着，上面溅满了血，染红的青草，一滴一滴落了下来，滴到地上，被吸进了泥土里。

林老头半靠在土墙上，他背后，血液浸透了黄土，染成了暗红色，血从他嘴中淌出，淌到地上，一大片，像一条源源不断流动的河流，河流中，他的手垂在里面，手中握着一个牛头。

搭话的村民小林来了，他的脸似乎比之前更加沧桑了，中年人浑浊眼睛看向洛无目等人，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乌月翼看了一圈，说道：“他死得有蹊跷。”

村民说道：“哦，没什么蹊跷，砍牛的时候被牛顶死的吧。”

乌月翼还想说什么，被乌小二拽了拽衣袖。

村民用肩上的锄头刨在地上，湿答答的被血浸湿的泥土被刨了出来，村民将林老头抱起来放进了坑里，包括那个牛头，然后又将土埋回去，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河流不再流动，开始凝滞。

村民又从牛棚的围栏上掰出一块木头，插在土里，转头问道：“你们会写字儿吗？”

“会。”凌思远走了出来，语气忧伤地说道：“你要写什么？”

“他的名儿叫林福福，福气的福。”村民低头看着带血的锄头说道。

凌思远指尖冒出灵气，在木块上写下前，问道：“那，你的姓名是？”

村民说：“我没名，都叫我小林，名儿不能在姓前，就叫我林小吧。”

凌思远顿了一下，说道：“好。”

他用灵气写下，“林小之父，林福福"

“多谢。”林小又扛起那把带着血的锄头，走了出去。

一个人的名字简单潦草，甚至只是为了在墓碑上刻字匆忙决定的，而另一个名字上面富含了所有的期待和爱。

洛无目突然出口说道：“墓碑上写的是‘林小之父，林福福’。”

走到门口的林小顿住了，他的手紧紧握住了锄柄，胸膛上下起伏着，然后又走了回来，踱步了两下，最后，闭上了眼，说道：“换个字儿吧。

写‘林小之子，林福福。’”

凌思远瞪大了眼睛，手停顿在半空，乌月翼和乌小二皆惊讶地看向林小，穆窥惊讶地看向了洛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