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尊一定是魔头 第39章 齐国

呼呼风声扫过白茫天地，裹挟着一声声清亮的钟声闯入楼阁，落在坐于阁中少女的耳畔。

“这是你要的灵药。”

一位散修将卷轴收起，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盒递给身前的少女。

宁雪接过玉盒，确认盒中灵药无误后，离开楼阁，在暗巷中匿去身形，赶往城外一艘鸣钟宣航的楼船。

钟声停歇，浩荡风声击入几面落下的楼船风帆，瞬时鼓起帆面的麒麟图腾，而后曳着楼船破空而去。

内室。

素白的信笺被铺在案面，宁雪执笔往一页又一页信笺书满文字。

小语坐在案上燃动明光的灯盏旁，说道：“宁宁，这个齐国任务的灵药也买到了，我们现在有很多时间。”

齐国地处偏远，且没有传送阵能够直达，于是宁雪来到一座修士聚集的城池，预备乘坐一座前往齐国的楼船，中途还遇上一个散修在兜售此次任务所需的灵药，便用散修所求的半卷功法买下。

纸上书墨声沙沙不绝。

小语瞅着身旁叠起的一沓信笺，低声问道：“我们现在也不用急着去找琉璃七叶草，宁宁你要不停下来，休息几天？”

宁雪右手执笔挥墨不断，左手抬起幻化出一幅齐国地图，道：“听说齐国国都一带盛行曲乐，小语你想去……”

小语打断道：“你要是不放下当初在问仙梯遇到的执念，再拖下去会变成心魔的。”

纸上笔尖一滞。

坐在案前的少女微微低头，一层暗色顿时盖灭她面颊上的明明烛光，窜上她的双眸。

小语飞到宁雪身旁，眉心朱砂黯了黯，劝道：“宁宁，这几天我们就找个地方休息，我能让你重临那次执念幻境，你多试几次肯定能走出去。”

“小语。”

宁雪抬眸看向半空浮现的地图。

“再过两天就是满月十五，届时琉璃七叶草会在月下现形，若是那时我还没有勘破执念……”

她的语气顿了顿，轻叹道：“恐怕会耽误寻找琉璃七叶草的时机。”

“那就再等到下一个满月，下次还不行，就再等下下一个满月。”

小语小脸涨红，蹙眉道：“不然我们就别去齐国找七叶琉璃草，直接在符令上发出报酬是高阶功法的悬赏，到时我就不信这天下之大，就没有一个修士不为此动心！”

宁雪垂下眼睑：“之前那位散修所求的黄阶功法还算寻常，现在小语你随便拿出一本高阶功法悬赏灵药，可能会引起有心人注意。”

小语面露难色，嘀咕道：“可我也没有别的能当悬赏报酬了，之前的委托把灵石翻倍也没人接。”

宁雪抬头，一缕烛光顿时染上她的眼眸。

她轻声道：“小语，我其实并不畏惧这道执念。”

小语讶然地与她对视：“宁宁……”

烛光落入案上石砚蓄墨，光色如弧，恰似一道浅月枕在墨间。

“夏潮生对宗门魂灯造假被揭露，这回他若是再收徒，也绝不能对门下弟子暗中下手，而且他虽将诸多罪责推给问水宗，但因为险些酿成大祸，此生也绝无可能再列入三大长老之选，温澜也再不会亲眼目睹阿姮在她眼前被抢走。”

宁雪持笔往砚中蘸去，缓缓说道：“这一世已经发生太多的改变，前世的很多惨剧都不会再发生。既然今生并非死局，那这道执念对我来说就变成一个可能发生的预言，我只要不断改变未来，执念便会不攻自破。”

笔尖甫一触及石砚，墨中弧光顷刻被晕开。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做。”

宁雪说道，“我们先去齐国找七叶琉璃草，等封印了所有灵气来源，我会想办法彻底灭去这道执念。”

小语心绪稍定，凝眉思索片刻，忽然心生一计，欢声道：“不用想办法了，等封印了魔头，我就用十本高阶功法悬赏天聆峰那两人的狗命，反正那时魔头没了，引起多少有心人注意也没关系，等这两人魂飞魄散了，宁宁你的执念也能不攻自破。”

宁雪闻言，不禁笑道：“小语你功法很多吗？”

小语抱起手，骄傲道：“多到可以洒在这两人的坟头当纸钱烧。”

宁雪瞥向刻在竹纹玉简上面的陌生人名，重新书起信笺。

夜色浮游，一艘楼船飞过重重云霭，掠入齐国地界。

*

“这些破木偶一看就是邪修的下三滥伎俩，你们齐国的官府没有遣人过来告诫过你们吗？什么？没有！呵，凡人地域，果真全是弹丸之地！以后别再信了！”

一位白眉阔面的修士紧攥拂尘，面色涨红地扯下房梁上挂起的三个木偶，跨出门槛，劈头盖脸地骂完屋外伫立的一众村民，往村中古树贴了张灵符，随后带着几个修士绝尘而去。

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的村长抹去额角冷汗，收起白眉修士扔来的一本书册，吩咐众人自行回去，晚些时候再议此事。

一个女孩立在古树下，面颊倏然滚下大滴泪珠，大哭大闹道：“呜呜呜，那些怪人偷了我家的木偶，神仙一定会怪罪……”

她身旁的村民脸色大变，赶忙捂住她的嘴。

烈风刮起，白眉修士的身形重现古树下。

村民手一抖，把女孩拉至身后，躬身长拜道：“云芊年岁尚幼，未明是非，妄言仙长，还望仙长赎罪。”

白眉修士挥手推开这人，盯着女孩湿润的双瞳，恶狠狠道：“下不为例，若是再让我听到你念叨这些破玩意，我就拆了你家的屋子！烧了你家的田！宰了你家所有的牲畜！把你和你爹娘扔到牢狱里抄五百年的戒律！”

女孩瑟瑟发抖，放声大哭。

白眉修士骂骂咧咧地走出村子：“弹丸之地！井中之蛙！不识好歹！”

鹅毛大雪簌簌飘下天穹，落入村外山脚，骤然使一条结冰河流覆上一抹冷色。

一只螃蟹挣扎地爬出河边的覆雪淤泥，迈着蟹爪，慌忙地往山里横走而去。

两个纸人从螃蟹头顶飞速掠过，白眉修士带着几人狂追不止。

螃蟹豆大的乌亮双瞳一缩，胆战心惊地看了白眉修士一眼，当即高高扬起两只大螯。

白眉修士脚步不停，手中拂尘一甩，怒道：“又是哪来的被迫害妄想妖？滚开——！”

螃蟹顿时被朔风一翻，身子砸进冰窟窿里不见踪影。

白眉修士穿过几株合抱之木，直闯山中。

村内。

女孩坐在炭盆旁的小凳上，手持刻刀，正在缓慢地雕琢着手上的木块。

木屑落下，一具人形木偶逐渐在她手上成形。

女孩面色平静地执起笔，在木偶脸部画出双眼，勾出一对白眉。

徐徐燃烧的炭盆忽地啪出一点火星。

躺在掌心中的木偶蹙起白眉，双眸怒瞪着前方。

女孩举起木偶与它对视。

木偶白眉一跳，定定与女孩对互看良久，眸光戛然涣散。

女孩嘴角扬起，将木偶心口贴至耳畔，少顷又紧皱眉头，嫌弃地将木偶插进炭盆泥灰里。

*

齐国，雍州。

天色微亮，一艘楼船落在荒无人烟的平地，三四点人影霎时从甲板跃身而出。

宁雪往所有信笺写上符文，听见钟鸣之声响起，便动身走下楼船舷梯。

无论她身在何处，信笺上的符文都会把她提前写好的文字发给殷熙寒，接下来她可以专心去找琉璃七叶草。

宁雪御剑赶路，途中恰巧与一伙追捕邪修的无量宗修士相遇。

“原来是从梁国来的道友。”

为首的黑衣修士神情温和，瞄过宁雪一身平民装束，缓声道：“近日齐国闯进一伙邪修，道友切记小心行事，若遇到这些十恶不赦的邪修，或是有他们的任何消息，可用符令立刻告知于我。”

一旁的白眉修士袖中摸出一枚符令，低垂脖颈，恭敬地双手捧出。

宁雪看了这人一眼，接过这枚符令，拱手道谢。

半空的那道剑影很快隐入天边雪色。

黑衣修士觑向身侧的白眉修士，嗤笑道：“到底是小地方出身的人，连看一眼那小姑娘都不敢，胆子还真是小。”

白眉修士沉默不语。

*

宁雪御使灵剑停于半空，抬头眺向远处一座雪虐风饕的巍巍大山，沉声道：“小语，那里就是有琉璃七叶草生长的地方。”

“前世我曾听过齐国有一山曾发现上品灵脉，山中更有百类奇珍灵草生长，这里地下深藏的灵气很强，我们应该没找错地方。”

小语正要收回铺开的神识，突然声线一变：“诶？那里有个女孩被拖水里了！”

冰裂之声乍起，行走于河边的女孩霍然被撞冰而出的黑影咬住裙角，而后猛地往水中一拉。

女孩惊恐大叫。

一道紫电长光从天而降，雷霆轰响，咬住裙角的黑影猝不及防被击中脖颈，双瞳一颤，松口退回冰下。

“云芊！云芊！”

闻声赶来的妇人大踏步奔来，抱起摔倒在地的女孩按在怀中，瞧向冰河中破开的丈宽大口，面色惊惧，反身冲回不远处的村子。

冰河下游。

“这妖怪跑这么快，身后是有鬼追着吗？”

小语气急败坏地看着一道残影突破重重阻碍，径直冲入山中。

“那村子里没有异常，反倒被修士设下灵符护佑，暂时不会被妖物再次袭击。”

宁雪收回神识，往冰河里留下数道灵力，又在周围贴上几张灵符，踏剑追入风雪封锁的大山。

炭盆被烧得噼里啪啦响。

妇人摇着拨浪鼓哄着恸哭不已的女孩，见她还是眼泪流个不停，又拿出草编蜻蜓、手鞠球哄她。

坐在椅子上的女孩抹了抹眼泪，抬眸与妇人对视。

妇人头一顿，双瞳一时无光，起身在屋子里转悠许久，最后拿着一截枯枝回来。

女孩立刻笑逐颜开，接过枯枝，捏着刻刀开始雕刻。

一个脚下踏剑的少女木偶成型。

女孩将木偶心口贴近自己的耳边，双瞳登时亮起碎光。

屋外风声愈急。

女孩小心地将木偶挂在房梁，喃喃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木偶一双明眸毫无所动。

女孩冁然而笑，用竹竿挑下木偶，往其心口写上自己的名字。

蔺云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