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缺失症男友 第4章 罗纹纸

要不是报名表上明确写了21岁，阮余笙一时都猜不准对方的年纪。

并不是说男生的长相不符年龄，实际上男性在20-30岁之间抛开胖瘦变化和美化修饰外，差别不会特别大，然而在他身上阮余笙完全感觉不到21岁男孩子应有的朝气与青春。

在来这里之前，阮余笙回想过她21岁时大学班上的男同学。

那大概是大三大四的时候，他们站在学校与社会的交界线，男生们也处于逼自己成长的蜕变期，一边开始慢慢成熟，思考现实与未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明能干，一边私底下还是童心未泯，有着幼稚自我的一面。

理应是这么一个矛盾状态才对。

之前她接触的一个22岁的客户也是这样。

但在眼前的男生身上，她感觉不到一丝波动。

男生举手投足之间都既礼貌又冷漠，整个人像是不会泛起丝毫波澜的湖面，与其说是气质沉稳，不如说是……

阮余笙从洗手间补妆回来，衣服上还有未干的水渍，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发现男生始终坐得十分端正，甚至可以说是优雅，从细节中不难看出他有着良好的教养。

他一语不发，就好像完全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似的。

阮余笙双手交叉于前，微笑着开口道：“你爷爷呢？他没有陪你来吗？”

“他在工作。” 小傲的声音介于少年的清澈与青年的低沉之间，很有质感。

阮余笙觉得有些奇怪，孙子都这么大了，老人家还没退休吗？

不过那是人家的家事，第一次见面她也不好多问。

接着，她将菜单往他跟前一递：“我们一边喝东西一边聊吧，想喝点什么呢？我请你。”

小傲道：“和你的一样就行。”

阮余笙奇道：“你知道我点的是什么吗？冰美式，很苦的噢。”

小傲不置与否，只是应道：“嗯。”

阮余笙心想：外形接近满分，说话又很有礼貌，怎么会找不到女朋友？

就算性格比较内向安静，也应该很受欢迎才是。

阮余笙问：“你是多久到的？”

小傲回答道：“两点四十五。”

也就是说，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十五分钟，只比她晚了五分钟。

看来是完整目击了她被找茬的全过程。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于是阮余笙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简单地解释道：“刚才都是误会，那个女生的男朋友是我之前的一个客户，让你见笑了。”

谁料小傲仍是礼貌而冷淡至极道：“没事，那是你的事情。”

虽说确实是这个道理，但阮余笙总觉得有种说不上的奇怪。

按照流程，她从包里拿出一份纸质材料和一支笔，道：“麻烦你填写一下问卷吧，这是对客户情况的一个基本测试和调查，能帮助我更好地为你量身制定之后的模拟约会方案。”

以往的客户一看这问卷有五六页，多多少少都会嘀咕几句，耐心不好的则会直言太麻烦。但小傲却依然神色淡然，应了一声后，拿起笔就开始填写。

阮余笙喝了口咖啡，注意到眼前的男生是左撇子。

问卷完全是由她自主设计的，可以考察客户在恋爱方面的基本信息、自我评定、情商、人际交往能力和习惯喜好等，有单项和多项选择，有量表，问答题，也有主观论述，隔三差五她就会对问卷进行完善调整，两年间已经更新了二十几个版本。

客户在填写问卷时的小动作也会被纳入考察范围里。

阮余笙发现，在答题期间，小傲不会问任何问题，选择题做得快而干脆，但到了量表题动作就慢了下来，到论述题又恢复了速度。

——因为相比起其他客户写到论述题时的洋洋洒洒，小傲每道题写的不超过一行。

十五分钟后，小傲搁下了笔。

“辛苦了。”阮余笙把问卷拿起来，“在你写问卷时，我给你点了这里的红丝绒蛋糕，你尝尝吧，这家店的糕点做得不错。”

小傲点了点头：“谢谢。”

趁男生低头吃蛋糕的时候，阮余笙将问卷匆匆过了一遍，心里暗自一惊。

——她大概知道男生身上那种微妙的不对劲是为什么了。

放下问卷，她发现男生又恢复了安静的坐姿，于是试探性地问道：“怎么？是蛋糕不合胃口吗？”

只见那块红丝绒蛋糕还剩下半边，切面工整，如果不是看着男生在她眼皮子底下吃的，她还以为是咖啡厅的服务员过来拿刀切走了半块。

小傲淡淡道：“没有，很好吃。”

阮余笙看了眼他那杯几乎没怎么碰过的咖啡，莞尔道：“感觉你好像更喜欢吃甜的，既然喜欢的话，那就多吃一点吧，你那么瘦，不怕长胖的。”

小傲道：“与胖瘦无关，成年男性每天摄入糖分的合理值应控制在35 克内。”

阮余笙微微一愣。

她猜的果然不错。

从问卷填写的总体情况来看，小傲是一个很自律的人。

自律本是好事，但是他对于察觉自身和他人情绪的能力却非常薄弱。

也就是说，小傲的情况类似情感缺失症。

问卷中量表的部分采用的是李克特量表，答案不再是绝对的ABCD，而是根据主观感觉的程度分为1-5。

对于这种完全考验主观判断衡量的题目，大多人都勾选得很快，就算在某道题停下思索一会儿，速度的差异也不会像小傲从选择题进入量表题一样明显。

虽然详细的问卷结果要等之后利用统计软件分析得出，但阮余笙一眼就发现小傲在涉及情绪、情感和爱好方面的题目里，几乎选的都是“3”，也就是“无所谓/不确定。”

时常会感到愤怒。无所谓/不确定。

时常会感到快乐。无所谓/不确定。

喜欢晴天多过雨天？无所谓/不确定。

能够很快忘记那些不愉快或者痛苦的记忆。无所谓/不确定。

比起主动出击，更享受被人追的过程？无所谓/不确定。

对于未来，你十分期待。无所谓/不确定。

知道人生而特别，清楚自己存在的价值。无所谓/不确定。

你觉得自己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吗？无所谓/不确定。

清楚自己的理想型？无所谓/不确定。

阮余笙看着小傲，只见眼前的男生面容英俊，神情冷淡，从外观而言无可挑剔，本应该处于意气风发，享受青春的大好年华。

但有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华美的空壳子。

男生的双眸，与其说是澄澈干净，不如说是空无一物。

……

丹尼尔·高尔曼曾经情商分为五个维度，即情商的五力模型：自知，自控，自励，通情达理，和谐相处。

其中，自知指的是对自我情绪的察觉，通情达理指的是理解他人情绪的共情能力，这二者是其他三样的基础。

从前的客户，多多少少在情商上会有缺陷，就连阮余笙自己都不敢说自己情商很高，但在察觉自我情绪方面，起码大家在基本问题上都能给出一个自我的衡量结果，共情能力差的人也会或多或少有理解他人的意思。

但是小傲在这两方面，实在是太薄弱了，就仿佛患有情感缺失症。

之所以是说“仿佛”，是因为据阮余笙了解，真正患有情感缺失症的人大多会对世界充满不信任与怀疑，或者因为同理心不足而缺乏责任感。

而从问卷和这一次短暂接触来看，小傲对周遭事物没有强烈的不信任或持疑，甚至没有质疑过她一句，其体现出来的自律能力也侧面证明他是个责任感很高的人。

因此，只能说小傲是类情感缺失症。

即使不完全的情感缺失症，但这也是阮余笙始料未及的。

她甚至有点想要发消息拒绝“沧海一声笑”了，一如几年前一样，诚实地告诉他，自己办不到，想必他也会谅解。

她可以当恋爱导师，以自己的经验点拨男性们在交往中应注意的事项，但她从没有试过从零开始，完全去唤醒一个人感知情绪的能力。

这个任务太艰巨了。

思索着如何拒绝的事情，阮余笙少有的在工作时间走神了。

意识到自己的心不在焉，她拿起水杯站起来，走去修复室的另一角接水泡一杯茶醒醒神。

经过韦鹤山老师的工作台时，她注意到老人开始修另一套书了，好像是一部经文。

之所以引起她的注意，是因为那套古籍实在太过残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虫眼和霉点不说，纸张整体也老化得很严重，好几处都破碎成片块状了，字迹也模糊不清。

察觉到了她的驻足，正在拆书的韦鹤山抬起头，慈祥温和道：“小阮，怎么了？”

“没事，老师。”阮余笙顿了顿，“我只是在看你手头上这本，病得好厉害啊……”

如果真的以人喻书，那这本书显然已经病入膏肓。

韦鹤山道：“是啊，这是清初的一部佛经，年代不算久远，但因为前期保存不善，所以毁得厉害，破损等级至少有三、四级吧。”

阮余笙皱眉道：“像这种等级的古籍，不是说可以暂缓吗？”

韦鹤山道：“我们学校哲学系有一位老教授研究清朝佛学方面的课题，需要看这份古籍的复刻版，几年前就找我谈过了，但当时手头没忙活过来。书嘛，修来就是要用的，能满足需求，那是最好的。”

阮余笙感慨道：“修这一部书，老师要费很多精力和时间吧。”

“确实很麻烦，但欲速则不达。”韦鹤山缓缓道，“做一行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用纸浆一点点填充虫眼，用药水和仪器小心地去掉纸张上的霉斑，再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但看着手头的书一点点被修复好，不也是种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吗？”

阮余笙安静地听着老师的话，就如几年前她刚入这行跟着韦鹤山做学徒时一般乖巧。

韦鹤山继续道：“如果有字坏了，就要联系上下文，查阅相关资料，走近古籍了解它的平生，虽然耗费的时间很长，但渐渐地，就像是慢慢认识了一个人似的。了解它，走近它，帮助它，困难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克服。”

阮余笙心中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

韦鹤山抬起头，冲她微微一笑，虽然隔着口罩，但仍能从老人露出来的眉眼中找到和蔼的笑意。

他道：“小阮啊，我早就教过你了，这修书和修人是一样的，不能知难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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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说下目前出现的设定吧。

【恋爱导师】

这个灵感来自于对PUA新闻的思考，众所周知，这两年PUA被曝光后有很多相关事件进入到了公众的视野中，然后我自己也不幸有所经历吧，所以对这方面有些想法，后来在看日本综艺《东大方程式》时，有一期主持人鱼叔cue了个嘉宾，问他最近在干什么，那位东大的高材生就说自己最近在进行模拟约会，对方会根据自己约会的动作分别打分，说这种业务在名校间比较常见，虽然在节目里只有那么短短一两句，但让我印象很深，所以我就把这两者结合了起来。

【古籍修复师】

我曾去古籍修复室做过参观和一些简单的作业，也去参观过现在仍然存在的古法造纸村落。随着《我在故宫修文物》火了后，古籍修复有段时间却是得到了关注，但杯水车薪，现在古籍修复师依然很稀缺。把女主设定为古籍修复师，一方面是剧情需要，一方面也是想要宣传一下这个职业，凭着一双手与时光对抗的同时又留住时光，是一件很值得尊敬的事啊。

【情感缺失症】

男主并不是真正的情感缺失症，只是类似哈，要真有病就该去找心理医生了！男主的情况很复杂，描述起来太啰嗦，所以找了缺失症作为概括，后面男主的情况会慢慢道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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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罗纹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