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火,谢元亮来到饭店一楼,看见沈都怜一个人面向着余晖,鲜红如血的面容上写满了难以诉说的无助。
沁雪告诉他,在天河驱魔师家族中,根源既是一种力量的体现,同时也是一种亲情和血缘关系的纽带。一旦沈都怜的驱魔师根源消除,这就意味着她将要告别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就如同是在考核的那天,南宫沁雪所要面临的难题。
不止是沈都怜会失去她父亲,她同样也会失去南宫沁雪这个不可多得的朋友。
瞧见身后突然多出来一道影子,沈都怜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
“沁雪……”
谢元亮走上前,帮她梳理着有些凌乱的发丝,眼角的泪痕已经风干,但是双眸里仿佛还在不断孕育着新的热泪。
“回去吧。”
晚风吹过,两人的长发皆是随风飘动,扬起一道别致的风景。
“嗯?”
沈都怜以为沁雪会安慰自己,却没想到她会劝说自己,她难道觉得失去自己是一件毫不在意的事情吗?
谢元亮柔和地说道:“没有父亲会不疼爱自己的女儿,我想他应该是有什么不得以的苦衷吧?”
“可是……我怕。”
谢元亮笑了笑,“傻瓜,有我在,你怕什么呢?”
这一刻,沈都怜瞬间将含在嘴里的万千言语给吞了回去。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自己被施展了转生灵咒之后,那位带着她一路逃离那个令人无助恐慌村子的人,沈都怜恍惚明白一件事情:
那时的沁雪,就是现在的沁雪。
谢元亮走上前,怀抱着她的小脑袋,用沁雪的小手轻拍了好一会。怀里的沈都怜逐渐不再颤抖,她那不安的情绪,也随着这一阵晚风席卷而散。
“好好跟你父亲谈,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放心,如果这世界上有人要强行剥除的驱魔师根源,我第一个不同意!”
“嗯!”
沈都怜抬起头瞥了一眼南宫沁雪高大的身影,她那锐利的眼神突然给予了她无限的力量。
目送着沈都怜一路小跑进了饭店,谢元亮这才扶着路灯揉了揉脑袋,随后自言自语了一番:“哄女孩子开心真的是一件很心累的事情。”
说完这话,他故意沉默了片刻,但仍旧没有等待沁雪的回去。
他明白,沁雪已经意识到了。
先前那股温柔关怀的神情一扫而空,暮色沉沉之下,身处在南宫沁雪身体里的谢元亮显得有些失落,一抹淡淡的沧桑在无形之中流露了出来。
滴……
不知过了多久,路灯散发出光亮,照亮了等下昏暗的身影。
“我可能回不去了。”
瞥了一眼最后的夕阳,谢元亮低声说了一句。
南宫沁雪依旧没有出声,但是谢元亮能感受到她一直在听。
自从第一次附身开始,谢元亮从来没有在南宫沁雪身上待过八个小时,如今操纵着沁雪的身体,谢元亮不仅没有一丝疲倦感,更是连那种要脱离掌控的征兆也没有见着。
他回不去了。
这副身体,将会成为他这辈子的栖息之地。至于南宫沁雪,或许只能永远地成为一位忠实的观众。
原因有很多,不过现在看来或许只有一种是最真实的答案——江城的那个谢元亮已经死了。
或许是淹死,又或许是坠崖之后惨遭什么意外而死去,于是他的灵魂便只能一直栖息在南宫沁雪的身体里。
“你那么悲观干什么?”南宫沁雪突然抱怨了一声,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布满,“我又没说过不让你一直待在这。”
这话她的确说过,在第一次附身的那天晚上她亲口告诉谢元亮,就算他霸占着自己的身体一辈子,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时间,可现在回想起来,仿佛还能听到它在耳畔轻轻回荡。
“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明天直接坐车回到你住的地方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沁雪又补充了一句。
“嗯,你说得对。”
谢元亮突然觉得有点卑微,前面才刚刚给沈都怜为了一碗鸡汤,随后自己也被沁雪为了一碗鸡汤,虽然这有可能是碗毒鸡汤。
不过无所谓,只要能让他重新打上鸡血,那就是一碗好汤。
夜色沁凉,秋天的风儿吹过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让每一位衣衫单薄的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等谢元亮回到包厢里的时候,沈平山已经离开了。
沈都怜的表情虽然有些难看,但依旧是勉强的笑了起来,“沁雪,我给你留了好多菜,还热着呢。”
饭桌上的菜盘子都能看出被翻动的痕迹,但是分量和他离开之前,几乎相差无几。
谢元亮问道:“你吃过了吗?”
“吃、吃了。”沈都怜小声回答。
“再吃一点把,看你瘦的。”
没有拆穿她的谎言,谢元亮接着说道。
沈都怜嘟着小嘴,“我那里瘦了!”
谢元亮没有跟她废话,而是带着一丝命令的语气说:“难道还想让我喂你?”
“想!”
沈都怜一听这话,几乎是下意识说了出来。
“想得美!”
咚!
谢元亮吃了一口菜,顺手给她磕了一个脑瓜子。
“你打我干什么?”
谢元亮白了她一眼,“再不吃今晚回到宾馆你可别后悔。”
沈都怜吓得是脸色大变,只是想了想今天上午自己在宾馆里被沁雪挠痒痒的场景,哪还敢愣着?手忙脚乱的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肉,不知不觉就已经吃了个七分饱。
她其实很饿了,只不过因为心情不好才没有胃口吃饭。在谢元亮的威逼之下,强行把胃口给打开,美美的吃了一顿大餐。
至于她和沈平山究竟聊了什么,那是他们父女之间的小秘密,谢元亮没有追问。看在沈都怜的情绪比之前好转很多,谢元亮和南宫沁雪都是在心底里偷偷窃喜。
南宫沁雪知道,如果是自己的肯定没办法几句话就让沈都怜的情绪安抚下来,当然自己肯定不会再说什么谢谢之类的话,谢元亮帮助她干的每一件事情,自己都会默默地记在心里。
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