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弄梅堂早已没了绿意,花朵各个含苞待放,整个园子里飘着淡淡的清香。和叶幸树接触到的历史不同,宣朝的皇榜是在冬天放,新官春天上任。弄梅诗会在冬至开宴,可以说是一场新人见面会。
叶幸树穿着稍显单薄的袄子,挎着小篮子裁剪花枝,她身穿青色襦裙,裙摆被冷风吹起,眼角的疤随着脸皱起打着褶,她边忙碌边对系统吐槽:“破系统,你就不能有用一点?帮我出一出什么工具之类的东西?”
“抱歉宿主,帮助宿主换身体的能量巨大,不够支付商城里所有开挂物品,只有等宿主找回匹配身体方能解锁商城。”
呵呵,别等我找到匹配身体,你就消失了。叶幸树冷呵一声,红着冰凉的手继续裁剪花枝。
为了弄梅诗会,她必须和美人甲一起修剪这片园子,美人甲干到一半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叶幸树独自一人当了一天值,累得腰酸背痛,还好这具身体是女子,她还能自在地洗漱,只不过晚上洗漱时,叶幸树发现自己的干净衣服被美人甲扔在了水井里。
叶幸树站在水房外深呼一口气,定定地望着井里的衣服,不干活还搞职场霸凌是吧!叶幸树将衣服捞了起来,气冲冲地提着衣服踹开弄梅堂的侍女房的房门。
“啪嗒——”湿漉漉的衣服被叶幸树摔到美人甲脸上,美人甲从睡梦中打了个哆嗦,睁着美目捻起衣服,红唇吐出一堆脏话:“你不长眼啊,把湿衣服扔到我身上来!”
叶幸树抱着竹竿似的胳膊冷哼一声:“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把我的东西扔下去的,这里就我们两个人,难不成还有第三个人?”
“你别以为我和你一起入宫,你就能和我平起平坐了,赵公子可是说了,我们完成任务后就抬我当姨娘,我告诉你,以后赵公子布置的任务你不要做,让我一个人来做!”
原文里她们俩是当今榜眼赵墨派来谋害江袭舟的探子,赵墨的背后站着赵国公,赵国公一家又是二皇子的走狗,叶幸树没想到美人甲如此让她省心,竟然爱慕赵墨。
叶幸树轻轻挑起眉,哦了一声,悠悠道:“你喜欢赵公子?”
“哼,要不是被你连累,我早就做姨娘了!”美人甲鼓着双颊将湿被子扔给叶幸树,扭着纤腰夺走叶幸树床上的被子。
见解决剧情的办法在眼前,叶幸树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被子盖了,她冷声讽刺道:“是吗?八字还没一撇呢,若赵公子心悦你,怎么会让咱俩一同做活?”
“贱人!”美人甲从床上爬起来,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叶幸树的脸上光荣负了两道抓痕。
接下来几日里,两人斗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到了冬至弄梅诗会的这一天,叶幸树却被美人甲使唤去宴会布置会场做苦力,美人甲应该在找法子推男主下水。
原文里男主早已通过选拔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太监,在弄梅诗会上做着洒扫的工作,诗会选诗魁时,两人推男主下水,让本就一身伤病的男主在皇上面前丢脸,皇上怜悯他做诗句,可男主伤痛在身竟连诗都做不出来,皇上大失所望,最后男主被发配去冷宫伺候疯了的妃嫔。
这场诗会的诗魁为赵墨所得,而原文里赵墨就是二皇子的另一手下,策划男主净身进宫的榜眼。
叶幸树四处打量男主的身影,终于在一众低头打扫的太监里找到江袭舟。
江袭舟抬起眼眸,像是一眼就锁定了叶幸树,略狭长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嗯?系统,他认识我吗?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叶幸树往人群中靠了靠,心扑通扑通地跳动。
“宿主您好,男主不可能认识您,您只要完成剧情即可。”
叶幸树松了口气,认命地当古代社畜被使唤来使唤去地布置会场。
会场临于鲤云湖,参加诗会的不仅有王公大臣,还有权贵们最杰出的小辈。皇上会为诗会写题,评出诗魁来,得到诗魁的人不仅有丰厚奖赏,还可被称为官场的一大美谈。
“皇上驾到——”
众人低头谦卑地从座位上站起,朝着徐徐走来的天子跪下行礼,仪仗队整齐肃穆,天子的国字脸威严中带着一丝和善。
“众爱卿平身。”皇上大手一挥,乌泱泱的人站起,等皇上落座才敢坐。
皇上的目光缓和了下来,蓄着长胡的嘴唇微微一动:“冬至佳节,皇榜已放,各位新科进士们已赴京就职,只待开春入宫朝会,共议国事。各位爱卿都是宣朝的肱股之臣,寡人设此宴,一来庆贺新科进士们寒窗十载有所得,二来让小辈们联诗作对行风雅之事,不谈国事,只庆佳节选诗魁。”
叶幸树跪在地上跟侍女们一同喊谢恩,她穿着淡绿色襦裙混在侍女堆里收掉桌上的酒瓶,随后捧着笔墨纸砚摆在大臣的桌前,站起来时,眼睛轻轻飘着寻找寻找美人甲的身影。
皇上的贴身太监站起来为各位宣读出题:“诗会题为梅,题中带梅,诗中有梅,字句中不带梅。”
众人皆执起笔墨,开始冥思苦想。
场上一片寂静,叶幸树跟随侍女们退场,等候在人群外围。
她站在鲤云湖边,只见江袭舟左侧是树,右侧是美人甲,两人站在离池塘较近的地方守着,美人甲缓缓朝江袭舟伸出手。
这么快!叶幸树眉心一跳,连忙端上一个果盘往两人那走,美人甲见叶幸树的到来,愤恨地朝她瞪眼睛。
江袭舟似是察觉到身旁侍女的眼光,朝叶幸树望去。上辈子他就是在这里跌到再也爬不起来,可这辈子他身上没有落下太多伤痛,若是真的掉进湖中,定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懦弱。
只是奇怪的事情又出现了,江袭舟看着花树光影下来人变换的脸,这只女鬼为何对他死死纠缠不放?
江袭舟心里虽好奇,却也涌上一丝试探,上辈子他被人随意推入湖中,受尽凌辱,这辈子江袭舟反而有些期待,他要逆天改命……
随着叶幸树的靠近,江袭舟的目光仍沉沉地黏在她身上,两人肩膀相碰,美人甲刚想伸出手推江袭舟,没想到江袭舟一把推开美人甲,手死死抓住叶幸树的手,带着她往湖里跳。
“啊!——”美人甲顿时喊破了喉咙,身形不稳地摔到在栏杆上,又摔进湖中。随着湖面破冰的水声传来,岸上的王公大臣们纷纷惊诧出声。
“来人,看看是何人扰事!”皇上眉头紧拧似有不悦,可诗会在即,他不得不吩咐人去打捞掉下去的人。
叶幸树快被冻傻了,她捂住嘴唇,挣扎了两下,眼睛将湖水眨出来,调整好气息后见江袭舟竟溺了水,她一个猛子扎下去朝着缓缓下沉的江袭舟游去。
他真疯了,不会水还拽她下水?
叶幸树用力伸出手臂勾住江袭舟的手指,由于整个人浸泡在湖水里,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阻力,淡绿色的襦裙荡起一波花纹,叶幸树紧握住江袭舟的手,将他带入自己怀里。
江袭舟的眼眸缓缓睁开,湖水难受地侵袭眼睛,他适应了片刻才完全睁开眼,只见自己被一个女子抱住脖子往上游,女子身体很软却很有力气,圆润的大眼睛里含着对生的希望。
他伸出手回抱住那女子,只见女子身上顿时散发出一丝淡淡的白光,将二人轻轻笼罩,女子有些惊讶地低下头,江袭舟看清她右边杏眼下的一颗小红痣。
她是来救我的……湖水冰凉,可江袭舟心中涌上一丝莫名的情绪。
“宿主注意,解锁宿主身体,解锁宿主身体,系统消失,系统消失……”
叶幸树晃了晃脑袋,企图把吵嚷的机械音晃出去,她用力往上游,却失去了最后的力气,可能是缺氧过度,叶幸树开始咕噜咕噜地喝着湖水。
淡绿的裙摆荡在水下,和江袭舟身上的青色太监服交缠在一起,叶幸树柔软的身体被江袭舟托起,他抱住叶幸树,两人像出水的鱼出现在湖面上,再次望向怀中的人,阳光下的那张脸早已变得普通,可江袭舟怎么也忘记不了刚刚在水下的场景。
几个太监连忙拽着两人上岸,天子面色不悦地站在河边,待湿漉漉的三人都被打捞上来,皇上厉声道:“是哪个宫里当差的?叫什么名字?今日是什么会也不知道吗!”
叶幸树悠悠转醒,缓缓睁开眼眸,只见大太监们按着她的脑袋跪在地上,叶幸树连忙在脑海里敲响系统:“系统,系统?换人,怎么不换人了?”
系统没了声,叶幸树像是被抛弃在这个身体里,巨大的孤独淹没了她,大太监捏着嗓子训斥道:“哪个宫里的人!快说啊!”
“启禀圣上,奴婢是弄梅园的人……”叶幸树虚弱地开口,为自己辩解,“奴婢收拾果盘,不小心失足摔进湖里。”
江袭舟的腰杆挺得很直,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算计:“启禀圣上,奴才是侍花轩的江袭舟。”
“哦?”皇上似乎想起什么,叹息道,“你就是被自己父亲卖进宫中当太监的状元?”
“正是奴才。”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被卖进宫有你的无奈,木已成舟,朕特允你题诗一首,若你能夺得诗魁一称,朕不仅可以饶恕你身后两个侍女,也可以允你提个条件。”
江袭舟回头看了眼在花树阴影下的叶幸树,湿漉漉的裙子贴在那女子身上,她的长发狼狈地滴着水,苍白的嘴唇冷得直发抖,不知为何,江袭舟第一次冒出快写完不让她受冻的想法。
毛笔蘸着浓墨,江袭舟缓缓写下自己题的诗:愚农错把花树种,久居田埂果不结。待吾绽得雪中艳,顿落樵斧树无春。
阴差阳错,似乎是在说梅,又像是在说他自己。
他下笔的瞬间,台上几个人正眸色阴沉地注视着江袭舟,二皇子微微眯了眯眼,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
一炷香很快便烧尽,侍女们收了诗,连带着江袭舟的一起交给各位老臣选出十首最佳,再给皇上选出魁首。
寒风阵阵,叶幸树全身打着哆嗦,正当她快冷到失去知觉时,一个人影突然跪在了她前面,为她挡住了风口。
是江袭舟,他们从未相识,自己甚至还在害他,可江袭舟竟然帮她挡风,叶幸树心里涌上一丝莫名的感动。
两炷香的评选结束,太监捏着公鸡嗓,悠然喊道:“永业十八年,弄梅诗会魁首为新科状元江袭舟。”
新科状元江袭舟……有些忍不住的人皆笑出声来,皇帝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同样阴沉着脸的还有新科榜首赵墨和二皇子。
两人自从江袭舟能握住笔写下诗句的那一刻起,脸色便开始不对劲了,江袭舟为何还能写出诗句来,他应该病到连笔都握不住才对!
皇上拿起江袭舟交上来的诗看了一眼,联想起他凄惨的身世,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不可因宦官分人才长短。”
此言一出,台下一堆人变了脸色,二皇子死死地盯着江袭舟,拳紧紧握起。
“江袭舟,朕念你能屈能伸,身怀才学,朕允许你向朕提出要求。”皇上的声音洪亮,就算散在风中也能让在场的每个人听到。
只见江袭舟跪下身来,声音虽有些破,却嘶吼着:“皇上,奴才检举礼部侍郎熊俊私自受贿,联合刀匠祸害学生!请皇上明鉴!——”
正在冷风中的叶幸树闻言不禁一怔,脑中的机械声又重新响起:“宿主您好,未知剧情开拓,未知剧情开拓,未识别合适身体,进入游魂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