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南南,虞知白从老师办公室回来了。]
系统贴心提示的时候,赏南还在网页上搜索红石隧道那场车祸,他得知到了许多细节,不管是赏南母亲之前的职业、姓名,年龄。
同时,张沪也提供了不少。
“我小学那会儿和虞知白还有鲁扬他们都是同班同学,那会子虞知白就总是被鲁扬那些人欺负,”张沪神色迷惘,他其实也不明白,虞知白那时候可是整个小学长得最最好看的人,鲁扬他们怎么下得了手的,“小学毕业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后来我家就拆迁了,不过我家不是那种拆了很多的拆迁户,就几百万,我爸花钱把我送进了这里,没想到,又和虞知白他们撞上了。”张沪摊手,一副“这可他妈的真实命中注定的缘分。”
“我是真的没想到,鲁扬那伙人居然还在欺负虞知白,虞知白谁都不说。不过其实大家都知道,有时候虞知白脸上会有伤,我们都能看得出来,老师问,他也说没什么,我觉得,等他熬到大学,应该就好了吧,到时候,他可以去别的城市。”
网页上的词条,也让人心里不适。
“美艳少妇命丧红石隧道……”
“红裙女子在红石隧道发生车祸,车毁人亡,据了解,该女子曾为某富豪的二/奶。”
“……”
张沪的喃喃自语骤然消失,赏南摁灭手机,看向逐渐走近的虞知,两人一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虞知白回到自己位置坐下,都没看一眼赏南。
赏南撇撇嘴,从桌肚里翻出一支笔,打算给虞知白写张纸条,写个什么呢?他的记忆被封住,他不清楚自己本来是不是一个擅于沟通的人。
写个“你今天的眼睛真漂亮”。
赏南还在书写,就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从后面轻轻戳了戳,他回过头,对上虞知白淡然的目光。
“老师让我管教你。”
赏南眨了眨眼睛,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管教?管教谁?他有什么好管教的?
虞知白简单地将张雪丽的话转述给赏南。
他的表情很认真。
赏南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他点了头,露出欣喜的表情,“好,谢谢。”
然后呢?
14封了他的记忆,可学习能力已经深入骨髓,赏南做高三的题目不觉得很难,他得在虞知白面前装傻才行。
不过在这之前,他比较好奇另外一点,“班主任说的真的是管教?”
虞知白垂下眼,“我觉得是。”
他抬起眼,看着赏南,重新说道:“是班主任请求我帮助你,赏南同学,如果不是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我会拒绝。”
赏南当然清楚虞知白的秉性。
冷漠,阴郁,表面温和内敛,从他故意在自己面前将眼球按进眼眶时,他就知道,如14所说,怪物充满恶欲。
虞知白对人类完全是怀抱着戏弄的心态,所以他在被欺凌时不还手,以牙还牙是创造给人类的,对虞知白而言,并不受用。
虞知白对赏南有所回应,就代表,他觉得赏南是有趣的,是和其它人类不一样的。
但仅此而已。
赏南试探性地问询虞知白,“那你准备,如何管教我呢?”
虞知白雪白的手指夹着外壳是酒红色的钢笔,钢笔很旧,“监督你的学习,帮助你复盘每次的考试试卷,修正改错,监督你的日常起居,监督你的日常人际交流……”
赏南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下一点点,他笑不太出来。
[14:南南,你不能反悔。]
[14:你和他接触越多,我就能获取到越多他的信息。]
[14:虞知白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你别看它性格好,你说什么是什么,但你如果说过就忘了,就反悔,它会生气的。]
“好的。”赏南答应了虞知白。
到下午,赏南就和虞知白的同桌互换了位置,虞知白的同桌显得很高兴,他也不是讨厌虞知白,而是鲁扬他们总爱找虞知白麻烦,顺带总把他的桌子也搞得乱七八糟,现在能换位置,他当然高兴。
张沪则是频频用意味深长的眼神去看赏南,他敢用他家里剩下的拆迁款担保,赏南所说的和虞知白只是朋友肯定是目的是交往的那种朋友,他担保,绝对是!
-
天色将晚,红霞满天。
赏南买了两个面包准备等会晚自习吃,一个自己吃,一个给虞知白。
“哎,他吃面包吗?”
[14:吃的,它生理功能和人类是一样的。]
超市的位置比较偏,赏南抄近路回教室,这本来要修宿舍的,后来学生都不住,就废弃了,成了仓库,成了什么都能放的地方。
小路还没完全干,青苔柔软,踩在上面会“唧”一声然后渗出水来。
走的人并不多。
操场的喧嚣声距离这里好像越来越远。
赏南抬起眼,一只白色的小飞蛾从围墙飞了进来,绕着自己的头顶转了几圈,钻进窗户里。
脚下一滑,赏南抱紧了面包,手掌撑住围墙,还没站稳,另外一只手臂就被人拖住,他几乎是被连拉带拽地拖进了两栋矮楼之间。
修建这几栋宿舍楼的时候也是校领导头脑一发热就拍板了,项目下来,设计师设计图纸,工程队赶进度,后来没有学生乐意住,项目叫停,就糊了外立面那一层墙壁,从外表来看,和学校其它建筑物符合,但很多注意不到的犄角旮旯还只是个最粗糙的毛坯。
赏南手腕被按在头顶,手背摩擦在墙壁上,生疼,粗糙的水泥颗粒都被蹭落。
脚下是大块煤渣,完全站不稳,赏南身体被挤压靠着墙,空气潮湿逼仄,
“张苟?”赏南听着耳畔微乎其微的呼吸声,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来人,张苟给他的观感不讨厌,但却不适,这种不适,他只在张苟身上感受到。
张苟比赏南高半个头,他和虞知白是差不多高的。
张苟嗅着赏南的发与脖颈,他穿得单薄,手很凉,身形清瘦,但力气却大得恐怖,赏南毫无反抗之力。
“你现在好乖,和以前不一样了。”张苟轻声说道。
赏南咬着牙,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屏住呼吸想,昨天不该拦着孟宵揍他的,也不该看他可怜给他纸巾。
“张苟,放开我。”赏南觉得对方的呼吸过于低慢,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可张苟这个人是站在他面前的,从远处照进夹缝里的光,笼罩着两人,张苟太瘦了,像薄而细长的一张纸片。
赏南偏头躲开张苟得寸进尺的触碰,脖子袒露在张苟面前。
张苟的视线呆滞地转移到赏南的脖子上,毫不犹豫地低头一口咬下去。
赏南完全没有料到,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牙齿扎破了自己的皮肤,剧痛袭遍全身,赏南试图挣扎,却觉得压着自己的张苟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巨石,一座巨山。
疼痛在几秒钟后消失,压在身上的张苟松开赏南,他拔腿便跑,快得赏南都追不上,一边跑一边笑,赏南听见了他的笑声,明明不高亢,但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夜色里,张苟奔跑的背影在灯光下一会变长,一会变短,最后变成一小团黑影消失在视野当中。
赏南大口喘着气,心里堵了口气。
[14:他脑子不正常。]
“看出来了。”赏南捂着脖子,被咬的部位的疼痛感缓慢蔓延,半边脖子都隐隐作痛,赏南掉头往回走,“走吧,去医务室。”
校医院晚上有人值班。
给赏南脖子做了消毒,又抹了药,“可能会留疤。”
见赏南不说话,玩笑般地又说:“不过这形状,挺像一只扑棱蛾子。”
赏南抚摸着脖子上的那块纱布,高兴不起来。
校医从柜子里拿出来两盒药递给赏南,“早晚各一次,尽量不要沾水,早点结痂早点好。对象咬的?咬这么狠,估计不怎么喜欢你。”后边那句话,医生都变成了调侃表情和语气。
赏南把药揣进校服口袋里,“不是对象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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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已经开始上了,晚上没有老师在,学生自主复习,学习委员负责管理班级纪律。
赏南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竖起来的领口正好挡住咬痕,他没心情去看疤痕是不是真的像一只蝴蝶。
“给你带的面包。”他把面包递给虞知白。
虞知白点了点自己脖子处,示意赏南,“有血腥味。”
[14:他闻得到。]
赏南把衣领往下拉,露出大片雪白的脖颈,新鲜的咬痕深深刻在赏南的皮肤上,他低声和虞知白抱怨,“被人咬了,好疼。”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蔓延到脖子后面,连锁骨都好像被咬裂。
虞知白掀起眼帘,视线短暂地在赏南脖子上停留了几秒钟,他扎不出这么漂亮的颈项,有点遗憾。
“会好的。”虞知白目露安慰。
赏南知道虞知白现在还没卸下防备,他点到即止,拢好了衣领,听14汇报获取到的信息。
[14:张苟,今年18岁,和你不同班,他是另外一个班级的学生,是学校特招进来为了做慈善给别人看的,他性格怪异,有着许多怪癖,脾气也非常怪,经常不来上课,不过学校并不管他,只要他档案在学校,顺利让他毕业就行了。]
赏,打开了面包。把面包上的瓜子仁一颗颗揪下来喂进嘴里,他吃面包,先吃果仁,再吃面包中间最软的部分,最后再吃面包边,他不太爱吃面包边。
听14说完,赏南动作微顿,忽然问道:“每个世界里,都只有一只怪物吗?”
[14:我不能十分绝对地回答你每个世界都只有一个怪物,但这个世界,的确只有纸人一个怪物。]
“哦……”赏南的回复听起来有些迟缓。
“你说,有没有可能,张苟也不是人?”
[14:关于这个世界的资料——纸活,一切都是清清楚楚的,怪物只有虞知白一个。]
赏南对张苟的猜忌因为14的解释而消失。
吃完面包,他转头看着虞知白,看对方在做什么。
他在扎纸。
一沓剪裁得大小相同的白纸,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折来折去,赏南也看不出他想要扎个什么东西。
但虞知白手指细长,他皮肤比人类要白,甚至能看清皮肤底下分布的青色血管。
虞知白扎纸时的神情,显露着一种温柔的虔诚,他手里的东西有所关联,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同类,所以他不仅虔诚,还怀有怜悯。
这一幕很养眼。
“纸人也有血管吗?”赏南欣赏着虞知白的动作,轻声问道。
虞知白动作停下来,他缓缓看向赏南,过了几秒钟,他弯了弯嘴角,“都是假的。”
“也是画的?”
“不是,我是我外婆做的,”虞知白继续低头折自己手里的东西,能看出来翅膀的雏形,但看不出具体是个什么事物。
“你外婆?”
“嗯,她年轻的时候,是我们那里很有名的神婆。”
[14被提供了关键词,给出信息的速度很快:虞知白,母亲虞舍,外婆叫…..虞昌月,虞昌月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神婆,可以行走在阴阳之间,不过后来金盆洗手了,专心带虞舍和虞知白。]
[14:虞舍出车祸当场身亡,虞知白被送到医院时只剩一口气,医生宣布可以带回家准备后事,虞昌月便将已经亡故的女儿和重伤的外孙带了回家。虞昌月扎得一手漂亮的纸人,也会不少手艺,虞知白就是这样在她手里变成了纸人,刚变成纸人的时候,靠着那最后一口气,虞知白还有着人类的感知,那丝魂识消失以后,虞知白彻彻底底成为了纸人。]
[14:它和虞昌月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虞知白现在的所有行为,一部分是记忆当中的,一部分是效仿人类。]
[14:南南,你不要觉得它和善,你不要被蒙骗,他黑化值从昨天下降了0.5之后便再没有任何波动,他身上死气特别重。]
赏南抬手,戳了戳虞知白的肩膀,“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
“你说的,我们是朋友。”
“送给你。”
虞知白把手中的成品送给了赏南——一只恰好掌心大的纸蝴蝶。
“本来应该是蓝色的,但我在学校没有颜料。”虞知白似乎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份有多诡异。
[14:它没把你放在眼里。]
赏南收下了这只蝴蝶,“很好看,谢谢。”
虞知白却追问:“哪里好看?”
“……”赏南抚摸着纸蝴蝶的翅膀,“翅膀,翅膀好看。”
如果不是纸白色,那这只蝴蝶一定栩栩如生,翅膀展开,躯体纤长,甚至还做了两根探出去的触角,凸出的眼珠简单用黑笔点过。
这只纸蝴蝶便因为点睛而活了。
“翅膀太脆弱了,很容易折断。”虞知白说道。
鲁扬在前面用手撑着脑袋,看赏南因为虞知白送的那么一个玩意儿兴高采烈,啧了声,就虞知白,和路上的叫花子有什么区别,也值得赏南这种大家族的继承人去把他当个宝?
鲁扬打了个哈欠,看着虞知白的眼神越发阴狠,就在今天早上,他的作业全部变成了碎片,他有很大的把握肯定,这件事情一定是虞知白做的。
可鲁扬没有证据,他下午甚至去安保科调了监控,一切正常。
他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慢慢攥紧,他恨虞舍,如果她没有出现,他父亲不会到家便要和母亲离婚,母亲不会跳楼自杀。
他没有家了,他过得不开心,他也不要虞知白过得开心。
如果赏南要和虞知白站在一起,那就一块儿去死吧,他有大把的手段悄无声息弄死这种一点苦头都没吃过的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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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南,拜拜啊,我奶奶做了牛肉干,明儿我带两包给你吃啊。”下晚自习的时候,张沪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后边的赏南说道。
“好,那我也给你带吃的。”赏南应着,同时看了虞知白一眼,“我走了,明天见。”
虞知白抬眼,朝他轻轻一笑,“我的朋友,明天见。”
赏南将书包背到肩上,思考几秒钟,还是把桌子上的蝴蝶拾起来放到了外套口袋里。
他在校服外面套着黑色的牛角扣大衣,头发有些长了,不管是额前的碎发还是落在颈上薄薄的发丝,教室里灯光明亮,落在他的头顶已经朦胧,像一只自然显现在他头上的在发着光的光圈。
他低头,将蝴蝶小心翼翼地往口袋里放,满眼悲悯,宛如神祇。
司机提前了二十分钟到校门口,恢宏宽阔的私立贵族高中大门,大门上的牌匾刻着“回南坊市昌育高中”,底下一行小字——教书育人,师之本分。
昌育高中的升学率和回南方市的公立一中可以一较高下,昌育高中不仅与国内众多高校合作,与国外许多学校也有密切的往来,每年会有三分之一的学生去到国外学习。学校在发展艺体专业的同时,也开设了好一些小众语言班,每个月的校内活动更是花样百出,从这里出去的学生,左右是差不到哪儿去的,更何况,同学都非富即贵,人脉即资源。
所以每年都有家长铆足了劲想把自家孩子送进昌育高中,但门槛要命的高。
昌育高中没有住宿生,高一高二的晚自习在一个小时之前就结束了,高三的则要晚一个小时,现在出来的几乎全是高三的学生。
门口有保安维持秩序,学生家长以及家里有司机保姆接送的学生实在是太多,排着队的车流见头不见尾,甚至还有自带保镖站在车旁的。
李厚德来得早,挑了个好位置,一边看卖农产品直播一边等自家小少爷放学。
赏南已经出了教室一会儿,他低头看了一眼司机给自己发的消息。
一个小时之前发的:小少爷,我到了。
赏南握着手机,下课铃却刚响,各个教室的学生涌出到走廊,走廊拥拥攘攘。
自己还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都这么久了,他还没走出教学楼。
从后面过来的几个男生推搡打闹,撞到了赏南,敷衍地说了声“哥们儿不好意思哈”,扭头继续和好友打打闹闹往前跑去。
赏南在原地站了几分钟,他脸上全是热出来的汗水,表情茫然,眼睛像是被春水浸泡过后般的潮湿。
季节虽然已是入冬,可赏南已经在教学楼打转超过一个小时
几分钟过后,他僵硬地转身,果然,那几个男生又一路推推搡搡地嬉闹而来……
“哥们儿不好意思哈!”撞到赏南的人对赏南敷衍一笑,被旁边人揽着肩膀,嘻嘻哈哈地跑走了。
来自于回南坊地方提醒:小部分事件,不要试图用人类思维去分析怪物行为,它们有自己的思维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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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纸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