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这么一晚上,微信号终于是要到了,可就这么一个要微信的功夫,孟遥再一回头,孙又菡和她那群朋友竟然一声不响地走了,连个影儿都没留。
场子里气氛浓烈依旧,孟遥站在空荡荡的卡座前,一时间有些发懵。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要给孙又菡打电话。
这里噪声灌耳,实在有些吵,她干脆出门,到门外去打电话。
夜半的旧金山有些凉,孟遥只穿了一条薄薄的吊带裙,晚风吹过,凉的发颤。她双手抱臂,用自己的体温勉强温暖自己。
“嘟…嘟…嘟……”
嘟声响过三次,电话才终于被接起。
好友熟悉的声音终于让孟遥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有了些归属感——
“喂,孟孟?怎么样,什么进展了?”
孟遥没心思聊什么进展的事,闻言问道:“你们都去哪儿了?怎么都不在了?”
“我们出来了,大卫说他家有更好的酒要我们过去喝,大家一拍即合,就去啦。”
这话说得仿佛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还好孟遥已经习惯了孙又菡玩心一起来,就神龙见首不见尾。她无奈地轻笑一声,嘱咐道:“嗯,好好玩,也不要太晚了,注意安全,知道吗?”
“知道知道,孟孟你快赶上我妈了,”
大约是酒劲上来了,孙又菡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孟遥被她扔在了zero club,抬手猛拍了下脑门,连忙补救,
“卧槽孟孟我把你忘了,我错了,你等我,我现在就回去接你!”
“诶,别,”孟遥双手抱臂往马路边走,“我想回酒店休息了,我知道地址,自己打个车回去就可以。”
“那哪行啊,异国他乡的,你人生地不熟,太危险了,等我啊。”
时值深夜,街上人影稀疏,马路上开过的车少之又少,出租车更是没有见到。不过饶是如此,孟遥还是不想太麻烦好友,便说:“好像还是你酒驾来接我更危险一点哦。”
电话那头,孙又菡原本已经站起身准备出门去接孟遥,还没走两步,倏然灵机一动,急转了话题:“你要到微信没有?”
“啊?”
“微信,那个帅哥。”
“噢,要到了。”
“那正好啊,让那帅哥送你回酒店。”
“我说又菡,”孟遥无语地摇摇头,“深夜搭一个刚认识的男人的车,危险系数比坐你酒驾的车还高。”
……
与此同时,不远处,zero club的门口。霓虹灯火映照下,身着深色西装的男人推门而出。彩灯透过银丝眼镜,反射进他的眼睛。
饶是如此,一出门,还是一眼便看见几步之外,马路边瑟瑟站着的姑娘。
她不知在跟谁打电话,清澈的声音被晚风吞没,听不真切。
Susan跟在钟知贺身后出来,同样一眼瞧见孟遥的背影,她上前半步,小声地同钟知贺说:“那不是刚刚那位小姐吗?她看起来像第一次来这儿,这个时间打不到车的,钟,我们要不要载她一程?”
正说着话,那边打电话的孟遥已经收起了电话,微微踮起脚,往马路的尽头看。
Susan说的没错,这个时间,这里是打不到车的。
晚风吹起男人额前的碎发,露出冷白的上额。今晚是格外有些冷,他眸光稍顿,少顷,点了点头。
Susan接收到老板的指示,便上前两步,扬了声:“小姐,小姐?”
孟遥应声回头,就看见Susan和她老板站在夜场的门口,Susan非常热情,一见孟遥回头,忙继续说道:“小姐,你自己一个人吗,要不要搭顺风车?”
她说完,还没等孟遥说话,又解释道:“这里这个时间打不到车的,我老板可以送你。”
盛情难却,孟遥正不知如何说,Susan已经走上前来 ,热情地伸手拉她:“小姐,我们不是坏人的。”
正在这时,忽听一直站在一旁的钟知贺嗤笑一声。
虽然声音很轻,但是在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还是让人听得很清。
孟遥和Susan的目光全被他吸引了去。钟知贺稍掀眼皮,看向孟遥,漫不经心道:“胆子这么小还半夜搭讪陌生男人?”
男人略显低哑的声线被晚风裹挟到孟遥耳边,就像是附在她耳侧轻言低语,带来羽毛拂过般的痒痒麻麻。
莫名被对方的话激到,孟遥轻吸一口气,旋即道:“那就麻烦两位了。”
……
虽然刚刚说完那句话孟遥就开始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们站在马路边等司机开车过来。
不过,孟遥暗戳戳打开了报警电话的界面,将手机死死掐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片刻,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了他们面前。
出于职业本能,孟遥下意识就要开门去前座副驾驶位。
不过Susan比她还要快,抢先一步上了前座,只剩下她和那个矜贵散漫的男人。晚风吹过的恰如其分,将孟遥浓密的睫毛吹得轻轻翕动,更显得一双杏眼如露含情。
似乎是收到她的目光,男人微一抬眼,边往另一侧走边说道:“上车。”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公路上,似乎在孟遥上车关上车门以后,气氛就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中。
孟遥在后面正襟危坐,尽量与旁边的男人保持安全的距离。气氛就这样停滞了几秒钟,孟遥从后视镜中瞧见司机张了张口,似乎想说话。
不过还没等到他开口,倒是后座的老板先开了口:“先送这位。”
对方说着,目光自然就落到孟遥身上,然后是问她:“地址。”
孟遥拿出手机,顿了一下,报出了酒店名。
她的话音落下,很快,车里又恢复成刚刚的沉寂。
幸好车里还有一位热情的Susan。兴许是刚刚孟遥帮了她,Susan对孟遥格外热情。这时一见冷场,Susan便从前座转过身来,小声问孟遥:“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Susan。”
“我叫……”
“孟”字还没说出口,孟遥感受到旁侧人投来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打了个转,改成了:“姓孟,孟亦菲。”
她刚刚还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到底是孟冰冰的可信度比较高还是孟亦菲比较高。
孟遥说完,面上虽然气定神闲,内里却还是有些撒谎带来的心虚感,忙转了话头去问坐在自己左边两尺之隔的人:“这位呢?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Susan一听,当即抢答:“这是我们……”
“咳。”
不过,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正主打断。
钟知贺翻看着手里的文件,随意一抬头,面不改色用中文道:“姓贺,他们都叫我贺总。”
说到结尾,还用英文强调了一遍“贺总”。
“原来是贺总。”孟遥略显局促地笑了两声,算是应下。
前座的Susan虽然不知道她们钟总为什么没有说出真名,不过贺是钟总母亲的姓氏,这样说,应该也不算太骗人……
Susan和司机自然不会戳穿自家老板,Susan干脆直接转了话题,问孟遥:“那亦菲,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不知他们公司是不是有抢答的传统,不管是员工还是老板,总是抢答得很快。
正如此时,孟遥还没说话,身边那位“贺总”就已经幽幽道:“拍电影。”
“拍电影?哇,那亦菲你是演员?难怪这么漂亮!亦菲你都演过什么呢?”
钟知贺不及孟遥接话,便开口说道:“不久前上映那部,《花木兰》。”
“啊?花木兰?那不是刘亦菲?”
“……”
这一个老板一个员工,一唱一和,一逗一捧,让孟遥有一瞬间的错愕。
以及说谎被当面戳破的尴尬感。
然后是尴尬地解释:“不不,我只是普通上班族,重名而已……”
正说着话,车子突然一个急刹,惯性使之,身子也跟着猛地往前一抢。
因为坐在后排,孟遥没太在意安全带的事情,便没有系。此时车子急刹,她一个不防备,整个人就直直往前惯出,像是要直冲到前座似的。
她不禁本能地低呼一声,正千钧一发,不知所措之际,倏然间忽觉左侧手臂一紧,下一瞬便被这股力道扯了回去。
重新倚在车子后座的椅背上时,孟遥已然坐到了身边那男人身侧更近的位置,一转头,就可窥见他的侧颜。
不过对方现在似乎并没有时间理她,只是放开拉着她的手,一脸冷峻地抬眼问前面的司机:“出了什么事?”
司机也惊魂未定,喘.息着答:“地、地上躺了一个人,那边、那边还有人跑了!”
车上其他几个人顺着司机指的方向看过去,稍一仔细,果然看见地上赫然躺着一个浑身沾染血色的人。而不远处,有几个人影正四散而逃。
司机还在喃喃着:“这、这可怎么办?”
钟知贺已然从西装口袋中掏出手机,利落地拨了报警电话。电话还没拨通,他的声音却格外坚定:“报警,还能怎么办?”
说完,未等其他人反应,他已然开了身侧车门,迈步下车。
这时孟遥也已回过神儿来,意欲跟上:“我跟你一起。”
话音刚落,就与男人的眼神对上,然后就是对方稍放低一些的声线:“待在车上,别下来。”
分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听完,却叫人像是吃下定心丸。
……
警车和救护车一同赶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分钟后。
那个躺在马路上浑身是血的受害者被抬到钟知贺车的后座,钟知贺已经简单地给他止过血,现在没什么大碍。
倒是钟知贺,因为刚刚扶这个受伤的黑人男孩上车以及帮对方止血,他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扔在一边,白衬衫的袖子被随意卷起,洁白的前襟沾染了零星血色。
颇有几分狼狈。
饶是如此,警察和医生来的时候,还是他流利地与对方沟通,淡定且从容。
孟遥英文不错,从旁听着没有任何压力,自然知道警察将今天的事情定性为一场恶劣的抢劫案件。所以,他们车上这几个人,作为这次事件的目击证人,自然要被反复盘查问询。
因此,折腾了一晚上,终于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
异国他乡的夜半的风吹到脸上,孟遥站在警察局门口,想到警察刚刚说的那句“过几天有后续还需要几位配合调查再过来一趟”,觉得有些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