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乐渐歇, 小提琴的余韵犹绕耳畔,以为是音消宴歇,须臾,琴声再度响起, 换作另一支曲子。
这支曲子孟遥没有听过, 不知道叫什么。
只知道, 这场华筵,才刚刚开始。
因为台上人突然点到名字, 台下几百双眼睛盯着, 即便钟恒再没有准备,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去。
算了。
反正丢人也不止丢他的脸。
今天是开给钟知贺的欢迎晚宴, 他这个弟弟上台丢人,他就不信这孙子面子过得去。
……
穿一身深烟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下台, 晚宴的暖光照在他身上,稍敞开的领口下露出的一小片皮肤,白得晃眼。
旁人的目光, 很难不被他吸引去。
孟遥也不可免俗。
颈窝那颗深褐色的小痣, 在他从孟遥身边经过的时候,格外显眼。
今夜的晚宴大张旗鼓, 排场非常,自然不会单单只是欢迎钟知贺入职, 更重要的是, 钟家二老借此机会广邀各界名流, 为钟知贺铺路。
孟遥知道这一点, 所以已经做好她这个总裁秘书今晚在晚宴也会继续加班的准备了。
钟知贺走下台,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孟遥浅吸了口气, 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低声开口道:“钟总,今晚博阳的华总也来了,公司接下来跟……”
她话说到一半,倏然顿下来。
因为刚刚走过来的男人在她面前站定,懒懒地推了推眼镜,直看着她。
接触到对方的视线,孟遥愣了一下,下意识便移开,须臾,试探着问了一句:“钟总,我是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钟知贺向旁边经过的服务生微颔下首,示意对方过来之后,取了一杯香槟和一杯饮料,不紧不慢地将其中的饮料递给孟遥,说话的时候,神情淡淡,瞧不出情绪,“那就辛苦孟秘书,安排一下和华总的饭局。”
男人说完,不等孟遥说话,扬扬手里的酒杯,转身缓步离开。
只留下一个:“cheers,孟秘书。”
……
孟遥怔在原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忽地觉得,领导的心思真是变化得比翻书还要快。
-
不过,今晚孟遥的“领导”打从在她面前转身离开之后,忙得脚不沾地。
海擎集团财力雄厚,人脉广织,旗下产业众多涉及的行业更是众多,在平城乃至全国,举足轻重。海擎的少东家,钟家新的掌舵人,自然少不得各界名流主动与他结交。
是以,钟知贺这一整个晚宴,都在与宾客们推杯换盏,忙碌非常。
倒是孟遥,被派去跟博阳的华总约饭局,有钟知贺的面子,不到几分钟的功夫就敲定下来。
等到她办好这事,转头去找钟知贺的时候,他已经和几位她之前见过的老总举杯共饮,似乎,不大需要她。
所以就成了,公事老板去忙,她这个秘书反倒闲下来,坐在宴厅西侧一处大理石吧台前,有一口没一口地一个人浅啜着杯里的果汁。
吧台斜前方放置了一面窄镜,恰好将孟遥整个侧影收进镜中。
窄镜中,身穿纯白色露肩裙的年轻女人身材窈窕,肌肤白皙。一头浓密的亚麻色长卷发被整体绾起,用一个金色的大号抓夹夹住,露出修长姣好的肩颈,几缕碎发低垂,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她的气质很出众。
那是一种介于成熟与少女之间的美。
就像是,天生一张明艳的面容,外表看上去秾丽夺目,内里却存着几分少女纯真。
路过的宾客都不禁要多看上几眼。
在旁人都注意她的时候,孟遥也注意到了另一个人。
从她所在吧台前方不远处走过的女人。
不过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她。
这个女人她认得了。在旧金山见过,在海擎也见过。海擎设计部新任总监,孟遥从同事口中听说,她叫倪舒,平城名门倪家的大小姐。
她似乎和钟知贺一样,单是站在人群中,旁人的目光,就很容易被她所吸引。
好像,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很相配。
“看什么呢?”
孟遥纷杂的思绪被倏然打断,孙又菡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宴厅,从她身后过来,毫不客气地往她身边的位子一坐,抢过她的杯子将里面的果汁一口喝下。
然后自顾自地抱怨道:“累死我了,停车场停满了,我找了可远一个地方才停上了车,后面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了好远啊。”
孟遥收回自己投出去的目光,视线落到孙又菡身上,问道:“你车上不是有开车穿的平底鞋?怎么不先穿着过来。”
“那哪儿行啊,这么重要的宴会,我怎么能穿双平底鞋来,”她拍拍孟遥的肩,一脸认真地说,“咱俩可是来艳压群芳的。呐,花瓶呢,就要有花瓶的职业修养。”
孟遥又从旁端过两杯饮料,跟孙又菡各自一杯。
“怎么是饮料?”孙又菡喝了一口觉得不对,“这种场合你都不喝酒的?”
“场合是这种场合,可我是来工作的,喝酒误事。”孟遥瞥了她一眼,“你也别喝酒,不然一会又要我给你当代驾。”
“行吧行吧。”
孙又菡稍歇了会儿,话又多起来,看向孟遥刚刚看的方向:“哎你刚刚看什么呢?钟总啊?怎么,现在是一分钟不见如隔三秋了?”
今天来参加晚宴的有很多海擎的员工,大家都见过孟遥。钟知贺呢,在这里更是无人不知。孟遥一听孙又菡这话慌得连忙比了个“嘘”,然后压低声音急急道:“你说什么呢,别人听见我就死了。”
“哎呀怕什么。”孙又菡随口应声,目光被另一个人吸引,“诶,那不是倪舒吗?”
孟遥愣了一下,小声问:“你认识她?”
孙又菡喝了口酒,不以为意:“何止认识,小时候经常打架,互扯头发那种。瞧她怂的,一直站在这边假装和人说话,其实眼睛直瞄着另一边呢,不就是看沈嘉遇吗,要看就直接看啊。”
“沈嘉遇?”
“就傻逼钟恒他们公司力捧那爱豆啊,倪舒小男朋友。哦不,现在应该说是,前男友。”孙又菡端着酒杯碰了下孟遥的杯子,“我说你俩这方面倒是一样牛逼,专搞钟恒他们公司男艺人,还都是公司砸钱捧的那种,这是存心让他公司干不下去啊。”
孟遥的关注点在前半句:“前男友……可她们不是说……?”
“说她跟钟知贺有事是吗?你刚刚不会就是在看她吧?”孙又菡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跟你讲哦,完全不用担心,他俩彼此都不是对方的菜,很明显,人钟总吃你这款。”
“孙、又、菡。”
“干嘛?”
“我说了别提这茬。”
“切,没劲,”孙又菡又白了孟遥一眼,又看向倪舒的方向,感叹道,“瞧瞧你们一个个都搞小明星,有点意思,不行,赶明我也要在钟恒公司找一个。”
“……你跟他们公司男艺人可能不太搭。”
“怎么不搭了,海王女老板VS娱乐圈小狼狗,你跟我说怎么就不搭了?”
“又菡你听我的,真的,你跟他们公司艺人不搭,”孟遥抿了一口杯里的白桃果汁,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你跟他们老板更搭。而且,很明显,恒总就吃你这款。你可是他白月光天菜啊。”
“孟!遥!”
“你可真是笋他妈给笋开门,损到家了!”
“再把我跟钟恒那狗扯在一起我鲨了你!”
-
平城时间,晚上十一点钟。
窗外奔涌的车流渐渐稀疏,寂寞的晚灯与月光相映,今夜的晚宴,才终于近了尾声。
现场的宾客被送走一波又一波,宽阔的宴厅里,人员所剩无几。人潮散去,显得格外空荡。
孟遥等一行海擎的员工,则稍留得晚一些。
今天的晚宴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工作时间,来之前就已经通知过三倍加班费。
尤其是总裁办的人员,晚宴结束后,公司的秘书、助理、司机很多被派出去送喝了酒的宾客回去。
待到宾客们被送得差不多,余下的人准备各自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这个时间点,连平城躁热的天气,都开始稍稍转凉。
原本是孙又菡说要开车直接送孟遥回家,正好今天累了,还可以直接住在她家,晚上一起睡觉。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宾客走得差不多,她们两个准备出门之前,孟遥突然被张斌叫住。
偌大的宴厅里,只剩孟遥、孙又菡、张斌、钟知贺、钟恒……这几个人各自远远地站着,分别准备从这里离开。
张斌手里拿着车钥匙,急匆匆地走过来,冲孟遥道:“小孟,钟总和恒总那边都多了,他助理去送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了,我这边还有一位客人要送,你看……”
宴厅虽然很大,此时厅内的人各自又相距不近。可是因为人少,他们这样正常的说话声音,在几步之外的另外两个人也听得见。
张斌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小,话音未落,孟遥就明显感觉到,有另外两道目光从不远处同时投了过来。
在此之前的半分钟,看着张斌走向孟遥的方向。落地窗边,钟氏两兄弟站在一起,低声交谈——
“哥啊,辛苦你咯,一会叫个代驾吧。”钟恒一脸得意,拍了拍钟知贺的肩膀,这一刻,突然觉得今天受的所有委屈都不算什么了,“孟孟一定会送我,你自己回去,当兄弟的还真觉得你有点可怜。”
一旁,戴着银丝眼镜的男人瞥他一眼,不以为意。只从旁兀自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吐出烟圈,才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我的秘书从不外借。”
“借?钟知贺你至于么?咱俩可是一个妈生的。”
“亲兄弟,明算账。”
“哈?行啊你,你可真是我亲哥,”钟恒被气的七窍生烟,咬牙切齿地说,“不过你放心,张主任早知道到我跟孟孟的事,他一定会让孟孟送我。”
“哦?”钟知贺挑了挑眉,眉目之间,尽是危险。
孟孟?
叫的很亲啊。
他冲着不远处,张斌的方向抬抬下颌:“哝,总裁办主任。”
迎上钟恒不解的神情,钟知贺又慢条斯理地抬手理理衣襟,指了下自己:“这里,总裁。你说,张斌会让孟秘书送谁?”
“你!”钟恒气的语无伦次,“你这是仗势欺人。”
“哦。”
“你就‘哦’?”
“不然呢?”钟知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拖着缓缓的调子,“随便你怎么说,不过,我想我还是需要解释一下,我可不是仗势欺人,我是仗势,欺你。”
他说完,不给钟恒说话的机会,示意对方看孟遥的方向,低声说:“看看他们到底送谁。”
与此同时,另一边。
张斌看向孟遥,急匆匆道:“小孟,钟总和恒总那边都多了,他助理去送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了,我这边还有一位客人要送,你看要不……”
那边两位还在虎视眈眈看着这边。
张斌试探着问:“要不你送一下恒总?钟总那边我来解决。”
这边,张斌刚说完这句话,话音还未落,孟遥更是没来得及回答,对话就倏然被不远处一道略显嚣张的笑声打断。
钟恒笑得不亦乐乎,还在旁边得意地奚落钟知贺:“我说钟知贺啊,你这总裁当得属实有些失败,要我说啊,这是我让着你,我要不让着你我就是总裁,孟孟是我秘书,到时候近水楼台先得月,哪儿还有……”
“钟恒。”
钟恒的话被钟知贺在旁沉声打断。
钟知贺侧眼过去,冷冷一瞥,顿了一顿,才说:“贺教授好像很想知道你跟那位孙小姐的往事。”
一提到这事,钟恒就炸了毛:“钟、知、贺。”
钟知贺却将他的眼神威胁视若无物:“不想死就闭嘴。”
……
那边,钟恒的得意没超过一分钟,这边就被孙又菡搅了局。
孙又菡拉过孟遥,远远瞪了钟恒一眼,转而对张斌说道:“什么啊,钟恒不是现代人吗,叫个代驾不会吗?一个大男人还要我们孟孟送,想什么呢。”
她快人快语,孟遥拦都拦不住,只能在旁边拉着她小声提醒:“又菡!你忘了这是我工作。”
“我看你是忘了,你是海擎总裁办秘书,不是恒海娱乐的秘书,你顶头上司还在这儿呢,你送钟恒干什么?”孙又菡白她一眼,“去,送钟总啊,这么好的机会。这事就这么定了。”
孙又菡说完,还没等孟遥说话,就又十分无情地补上一句:“至于钟恒,他嘛,自生自灭好了。”
这一番操作,给旁边的孟遥和张斌都看愣了。
不过更愣住的,还要数此时站在落地窗边的钟恒。他听到孙又菡做完这一番安排以后,皱着眉头一脸不解地说:“为什么啊,孙又菡怎么就一直针对我。”
“这都不懂,呆子。”钟知贺倪他一眼,淡声撂下一句,“当然是因为,你年少轻狂时,伤了人家姑娘的心。这福气就好好消受。”
适时那边的孙又菡冲他招手扬声:“钟总,走吧?孟孟送您。”
男人略整衣襟,淡声应下:“来了。”
-
几人在酒店大厅分道扬镳。
孟遥跟着钟知贺继续留在电梯上,等到其他几位都下去之后,按了负一层。
他们要去地下停车场。
只剩两个人留在电梯这个狭小的空间时,气氛就开始变得有些尴尬。
他们不是没有一起乘过电梯,关键是那个时候,孟遥都是一口一个“哥哥”,疯狂尬撩。
现在遭到了报应,跟他一起站在电梯里,只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一眼也不敢乱看。
更不曾发出什么声音。
身旁的男人今天也格外安静。他今天应该是真的喝了许多酒,人虽还定得住,可她刚刚上电梯之前,分明注意到他的眼神不若平日清明。
走路的时候,也似乎在极力克制着晕眩感。
还有刚刚,一直在揉左边的太阳穴,大约是不太舒服。
“叮——”
从一楼大厅乘电梯到负一层大约只需要几秒钟的功夫,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孟遥下意识抬眼看了钟知贺一眼。
……
很是不巧。
他也在看她。
现在是整场晚宴,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刻。近到,她像是可以看清他眼底因为酒醉而染上的晕眩漩涡。
男人没说话,只是旋即移开眼,迈步出门。
大约,全世界的地下停车场装潢都所差无几。孟遥跟钟知贺并排走在这里,不由自主便回想起在旧金山的时候。
这时深夜,人影寥落。
她忽地想起那晚,跟他一起坐在车上,撞见孙又菡和一个外国男孩接吻。
吻。
她想到吻。
自然而然就想起他们那个吻。
在楼梯间,旧金山的夏风越过大开的窗子进来,吹乱他鬓边的碎发。他身上有一股很淡很淡的木质香,像是陈年雪松,和着他灼热的气息。
却意外搭调。
孟遥的思绪已经从平城,飞到旧金山去了。自然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钟知贺那辆黑色迈巴赫前。
不同的地点,不同的车。
还有相同却又好像不同的人。
此时此刻,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不过很快,这种奇怪的感觉被身边的人猝然打断,戛然而止。
“愣着干什么,”钟知贺的声线微哑,听不出情绪。他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很不客气地,“开车。”
……
-
几百米外,另外一个停车场上。
停车场里没人,孙又菡干脆把脚上的高跟鞋一脱,拎在手里,哼着小曲儿大摇大摆地往她那辆漆成粉红色,内里全是HelloKitty装饰的迈凯伦方向走。
她这个明眼人可是一眼就看出来,孟遥跟钟知贺那两个人明明就是彼此有意思,孟遥碍于尴尬的经历缩成一只鹌鹑,她再不帮上一把,那个傻女人保不齐就错过一个难得喜欢的了。
孙又菡也不希望他们错过,毕竟跟之前和顾柏宇在一起的时候比起来,很显然,孟遥这回是真动了心思的。
而且,钟知贺也很不错嘛。比钟恒那副皮囊还要好,更重要的是,人稳重,不像钟恒那个不靠谱的东西。
刚要走到车近前,孙又菡就按下了解锁键,正慢悠悠走过去,欲拉开车门。余光越过车顶,看到车另一边,倏然就愣在当场。
那边儿站了一个人。
操。
钟恒那个狗比。
跟孙又菡对视上的时候,钟恒正勾着唇角笑。
在车顶的粉红色映衬下,男人脸和脖颈露出的肌肤愈显冷白。
他留寸头,穿一件黑绸料子的衬衫,勾唇笑着,浪荡又潇洒。
不过,仅限于不说话的时候。
孙又菡看他这副模样,不自禁地微一晃神。
好像孟遥说的对,他们公司那些小鲜肉不合她的眼,长他这副样子倒是稍微合眼。
可惜了,也就样子好点,这个时候看着人模狗样的罢了。
像个人,本质还是狗。
正如现在,跟孙又菡对视一眼之后,钟二少爷就完全不带请示她这个主人的意愿,径自拉开车门上了车。
一直到孙又菡上了车,才见他倚在副驾驶位子上,闭着眼喃喃:“好邻居,我搭你个顺风车。”
孙又菡坐在座位上没动,又看了一眼他的侧脸,须臾移开眼去,冷声说道:“滚下去,我的车不载狗。”
“我怎么就狗了?我大活人。”一听这话题,钟恒睁开眼,“再说了,狗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狗了?家里养了好几只,吵得小爷半夜睡不着觉。”
他们俩冤家路窄,她正好住他对门。
而且,好巧不巧,他们俩都喜欢一个人住几百平米的大平层。所以刚好,他们这一层,也就只有他们两户。
当初刚搬过去,上电梯遇上钟恒的时候,孙又菡真觉得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了不起的缺德事,这辈子倒了血霉。
钟恒还在旁边不停地巴巴,她说一句,他能顶十句。
而且,这人真的一开口就破功,再好的皮囊给他也是白瞎。孙又菡翻了个白眼,从齿间挤出一句:“行,你是人。明天我就去定做一牌子安我车上,就写‘钟恒与狗不得入内。’”
相识多年,钟恒看出这是孙姐生气的信号,再不收敛下句准挨骂。是以,干脆也不跟她争论,只是从旁系好安全带,催了一句:“开车。”
……
最终,在钟恒主动提出孙又菡忙的时候可以把狗狗们都放到他家由他去照看的情况下,孙又菡才忍住把他踹下车的欲.望,勉强答应让他搭顺风车。
车子刚开出停车场,孙又菡的电话就响起来。
她的手机连着车载蓝牙,来电信息直接显示在中控台的显示屏上。
彼时孙又菡刚踩下油门,激情超车,忙得只能使唤旁边的钟恒:“喂,没死帮我接下电话。”
钟恒一副大爷像:“求我。”
“找死是不是?”
钟恒在车子显示屏上帮孙又菡接通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头的人就急急说道:“孙总,不好了,咱们磕了小半年的陈导那部戏被截胡了。”
打电话来的人是孙又菡的助理。陈导是业内知名大导,能得他青眼,就是得了进电影圈的敲门砖。能上陈导的戏更是了不得。
孙又菡公司一哥最近正面临合约将尽和转型,她花了小半年死磕这个资源,就是为了留住公司的一哥。
眼见着差不多了突然有人截胡,她一听当即气不打一处儿来:“什么?截胡,谁干的?在这个圈子里,敢在老娘的手上抢东西,谁啊?”
电话的声音不小。
逼仄的车厢里,他们两个都听得见电话那头的声音。
钟恒坐在副驾驶讪讪地转头,将视线移到窗外。
下一秒,就听孙又菡的助理说:“是恒娱的人抢的。说是男主定了沈嘉遇了。”
“……”
孙又菡沉默了片刻。
哦。
恒娱。
真好。
孙又菡平复了整整十秒,下稳住心神,冲电话那头说:“好,知道了,先这样,挂了。”
挂断电话以后,她倏忽勾起唇,僵硬地笑着,冲副驾驶上的人说:“阿恒啊,我们认识几年了?”
“……二、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了是吧,那你应该很了解我。”
“……”
“你应该知道,抢我东西的人什么下场。”
“不、不知道。”
“怎么,想试试?”孙又菡咬牙切齿,“行啊钟恒,摆我一道,说说?怎么办到的?”
“这个嘛……”钟恒欲言又止。
“你说不说?”
“这商业机密。”
“商业机密?好,OK。”
空荡的街道上,一辆粉红色迈凯伦深夜疾驰,一路上的监控甚至可以记录出副驾驶上那个男人吓得苍白的脸。
到家的时候,钟恒抱着树一阵发晕。
“不行了又菡,快,快扶我一下。”
孙又菡拍了拍他的肩,笑的阴阳怪气:“不好意思啊,我今天还约了个哥哥在家等我,需要省省力气一会用,呐,阿恒啊,回见咯。”
话一撂下,便头也不回地利落地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