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真好啊。”孟昭一手扶着画板,一手提着蘸满鲜艳颜料的画笔,心情不错地坐在街边……涂鸦。
她这个壳子「绵槿秋」是一个尽管年纪小却画技不错的天才画家,剧本也大多和绘画有关,可耐不住孟昭不会画画啊——剧本只告诉她要画画,又不能指导她怎么画。
退一步说,就算剧本还包办艺术教育这种服务,绘画这事儿又不是依葫芦画瓢就能学好的。
所以每次早上刷新到「绵槿秋」的剧本,孟昭都会展露一个异常佛系的微笑——不就是又要当街展示自己的糟糕画技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在「绵槿秋」只是一个七岁小正太,即使把画纸涂的一塌糊涂也不会有人来恶意嘲讽,甚至还有不少年轻女孩面带奇异微笑地盯着他看一下午。一旦小正太露出像落水的小猫一样失落的神情,还会有人送糖送奶茶安慰他,只为了能借机吸一下。
“唔……”绵槿秋放下画笔,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认真,盯着被涂的乱七八糟的画纸好一会儿,突然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明亮滚圆的猫儿眼都显得无精打采起来,“一点进步都没有……这样的我,真的能成为大画家吗?”
“啊——好可爱!”一旁暗中观察的女生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男孩毛茸茸的小脑袋,“不,你画的很好啊,你看周围那么多人,都是被你……你的画吸引过来的!”
一旁沉迷吸正太的人们如梦初醒,都连连点头,吹得一个比一个离谱:
“这是抽象派画风吧?我仿佛从寥寥几笔中看到了蓝天白云,它描绘了平和而自由的生活!”
“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画!”
“对啊对啊!简直是梵高在世!”
这是在哄小孩吧?一定是吧?孟昭嘴角一抽。
——不过,她现在的确是牙都没换完的小不点。
“小弟弟,你每周都来这里画画,是在画对面的文化街吗?”有一个人好奇地问。
绵槿秋抬头凝视对面古色古香的建筑一会儿,才惋惜地移开目光:“我也想画下它,可是……画完就没有了呀。”
旁观的人们没听懂“画完就没有了”是什么意思,只当是小孩子随口说的童言童语,有人还笑了笑:“傻孩子,你可以画第二遍啊。”
“你们不懂。”绵槿秋一脸沉重地摇了摇头。
他们又怎么会想到,「绵槿秋」的异能杀伤力巨大,而条件就是“画下来”呢?
——他所画下的一切,必将成为现实。
说实话,孟昭一直觉得,拥有如此异能的「绵槿秋」,剧本居然是在街上画画这个设定,简直是在报复社会。
现在控制这具身体的是她还好,如果是本来应该存在的真正的绵槿秋,作为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万一他哪天忍不住画了什么不该画的东西……
如果出了什么事,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的归宿只有“黎明序章”了。
说不定还能和04号凑个门对门?孟昭在心里吐槽着。
……
今天周日,不用上班的陆羽生神清气爽地去街上大吃了一顿,此时正慢悠悠地在一条本市有名的文化街上散步消食。
沐浴在暖融融的阳光下,她不禁感叹一声——
逛街、购物、享受美食,这才是我们年轻人的生活啊!
什么店长、什么打牌三缺一,都见鬼去吧!
拐过一个弯,陆羽生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注意到马路对面的小公园那聚集了一群人,其中尤其是女性居多,一个个带着令人熟悉的姨母笑。
她好奇地踮着脚张望了一下,却仍然看不到人墙之后到底有什么。
陆羽生转向拐角处面容和善的花店老板:“抱歉,打扰一下,请问对面是什么情况?好多人……”
花店老板此刻正端坐在花花草草之间,气质温柔亲和,尽管年过四十、眼角已有淡淡的皱纹,但仍能看出她年轻时的风韵。她只简简单单地坐在那里,却莫名给人一种与这条古街十分契合的古韵美感,令人不自觉地产生亲近之感。
她抬头,顺着陆羽生指的方向望去,温柔地笑了笑:“今天是周日吧?每周日,那里都会来一位小先生画画,据说那孩子想成为大画家,真是可爱又了不起的梦想。”
“谢谢。”陆羽生道谢之后进店顺手买了几朵花,然后陷入了沉思。
文化街……
街角花店……
画画的男孩……
明明是很普通的词,但一旦串在一起,怎么给她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呢?
陆羽生不禁回头,重新打量了花店一番,却恰好对上了花店老板平和的目光。对方又温婉地笑了笑,陆羽生回以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意,然后僵硬地回过头,不敢再久留。
——她怎么突然觉得背后有点凉?
陆羽生一边思索,一般漫不经心地穿过马路,可还不等她细想,一串急躁刺耳的喇叭声就打断了思路,一声急刹车声随之响起,紧接着的……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鲜血浸透身下的一片水泥地,也溅上了银白的车身。
熙熙攘攘来往的人群骤然安静了下来。
“死人啦!”尖锐的尖叫声划破这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像是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一样令人浑身一激灵,又像是发出了什么讯号,一时间不安的喧闹声充斥耳畔。
……还有发生在街角的车祸。
顿时一切都连贯地串了起来,陆羽生瞬间回忆起了这段剧情,然后猛地转头望向不远处扶着画板的男孩,对上了男孩那双平静的黑眸。
血肉模糊的场景似乎映不进他的眼里,他平静地注视着现实,却也仅限于“看在眼中”,一切事都像是投入深潭的小石子,没在心底惊起半分波澜。
“怎么又是你?”陆羽生所想不到的是,此刻的绵槿秋正想着这么一个问题。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对面的人神情渐渐惊恐,就勾起了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却发现这好像起了反作用——陆羽生看上去一副就要原地去世的样子。
……她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了照顾这位似乎格外容易受到惊吓的朋友,她明明连“局外人”的事情都没和她提过啊,这会儿怎么又吓到了呢?
孟昭一边心里好笑,一边手里的动作也没停,她用蘸满红黑两色的画笔在纸上涂抹一片,两种色彩杂乱无章地交织,看上去莫名的混乱诡异,让人看了有种眩晕感——像极了san值狂掉的感觉。
“这是什么啊?!”一旁看男孩画画的女生惊叫出声。
她盯着画纸,无端感到恶心、颤栗、眩晕,就像整个人被扔进洗衣机后恨不得把胃都吐出来的反胃,视线却偏偏牢牢地订在了这幅画上。想逃离的同时,却又陶醉于这幅奇异魅力的画面。
画出这幅画的,真的是人吗?
或者说,在目睹车祸之后冷漠地画下现场的孩子,真的可以被称为是“孩子”吗?
就像被订在画上的视线一样,她感到思维也迟钝了起来。
不远处的陆羽生立刻注意到了她的状态不对劲——不,不止是她,几乎是周围所有人都以越发木然呆滞的视线痴迷地盯着画板上的画。
然后男孩在众人的注视下提笔,在画上加了一个很醒目的叉,似乎彻底否定了这幅场景。
……明明是夏日,但蝉鸣声好像停了呢。
众人后知后觉地发现。
这条街似乎被无形地画了一条分界线,一头的人群开始无声地倒着走回原地,时间似乎开始倒流,另一头的人们依旧照常生活,对近在咫尺的异样视而不见,又或者是真的看不到。而本想过马路的人突然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忘记了自己想要干什么,本能地不去触碰那条正常与异常的“界限”。
等声音再次回归时,那辆银白的轿车依旧疾驰,尽管横冲直撞,这次却没有撞上任何人。
陆羽生转头看着如往常一般熙熙攘攘的人群,脸上带着茫然的神情——她本该也会和他们一样一无所知,但也许是她在一开始就知情,总之,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科幻片一样魔幻。
她下意识抬头寻找那个男孩的身影,却只能看到一张空白的画纸静静地留在男孩刚才坐的长椅上。
——对,空白的,因为它所展现的一切都已经成为现实了。
拐角处,花店老板平静地注视着街对面,低头给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了一条消息,然后立刻删除了这个号码。
「已确认收容物003“诺恩斯之笔”具有人类的智慧,表现出守序的特点,暂时可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