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暖阳不算热烈, 柔柔的铺洒在后园的花叶亭台之上,四夫人闲来无事, 邀茗舒和钰娴一道在后园赏菊品茗。mengyuanshucheng
几人都是话少的,不由想念起东珊在场的日子, 她最会活跃气氛, 只要有她在, 欢声笑语少不了。只可惜她这会儿在坐月子, 不得空出来游玩。
恰逢五夫人闲逛至此, 瞧见那几位坐于亭中, 心下难免不悦, 以往她们闲谈皆会去请她, 自东珊入府之后, 明里暗里拉拢这几个, 将她撇除在外, 她倒也不稀罕, 反正老三媳妇儿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五夫人懒得上前搭话,本欲转向离开, 猛然想起一事, 凤眼一转,当下改了主意, 轻移流苏花盆鞋,慢悠悠的朝亭间走去。
皇帝为傅恒的儿子起名一事,很快就在承恩公府流传开来,众人或羡慕或嫉妒, 背地里没少议论,时常被人嘲讽压制的五夫人终于找到奚落四夫人的机会,又怎会轻易放过?
这几位夫人虽不喜欢她,但看她往这边走,总不能不理会,只得虚笑着起身相迎,招呼她坐下。
不客气的往那儿一坐,五夫人顾不得品茶,状似无意的唠起了闲话,“哎---你们可有听说,皇上亲自给九弟的儿子起名叫福灵安呢!”
正品着茶的四夫人闻言,轻呷一口,只觉今日这盏毛峰格外苦涩。
茗舒没吭声,钰娴怕冷场,接了话头,“略有耳闻,皇上这名字起的极好,寓意深远。”
成功挑起话头,五夫人继续道:“向来只有宗室王亲才有资格得皇上命名,九弟的儿子居然如此幸运,看来皇上最看重的还是傅恒啊!”
说这话时,五夫人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四夫人。四夫人无需抬眸也晓得身畔有人盯着她,从容笑应,
“九弟聪慧机敏,深得皇上信任,此乃咱们承恩公府的荣耀。”
钰娴心道:四嫂果然是个通透会说话的,宝慧这挑拨之计怕是难成。
五夫人并不气馁,继续感慨,“我们家傅宽是庶出,不得皇帝青睐倒也正常,说来四哥亦是嫡子,怎的皇上就没给四嫂的儿子起名呢?看来不仅额娘偏心,连皇上也偏呢!四嫂,我真是心疼你啊!”
任凭四夫人性子再好,听到这话,心里也不可能毫无波澜,但汹涌只在心间,她的眸子依旧平静,面上笑意淡淡,
“明瑞生得早,当时皇上尚未登基,还是宝亲王,如何给明瑞起名?”
被噎的五夫人尴尬一笑,“瞧我糊涂了,竟是忘了这一点。”
茗舒和钰娴相视一笑,心道五嫂这脸打得,八成很疼吧?
不甘心的五夫人又继续道:“那四嫂您合该再生一个,到时候皇上可能也会给你的小儿子起名。”
缓缓抬眸,四夫人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又噙带着一丝讥诮,“我已儿女双全,往后再生男女皆无所谓,倒是你得加把劲儿,我听说傅宽的妾室有喜了呢!”
在钰娴的印象中,四夫人待谁都温和,几乎不会当众揶揄,今日竟噎了宝慧,想来真是被她气得不轻。
五夫人一听这话,笑容渐渐消失,暗恨老四媳妇儿居然讽刺她没儿子不受宠!正待反驳,忽闻钰娴道:
“才刚我瞧见琇琇去了假山后边荡秋千,五嫂可以去陪陪琇琇。”
思来想去,五夫人终是压下怒火,顺着台阶而下,去找女儿。
待她走远后,四夫人长舒一口气,难得怼一回人,当真是神清气爽。爽快之后她又生顾虑,“才刚我那番话是不是有些过分?”
钰娴掩唇笑道:“一点儿都不过分,还不是她先说三道四,企图挑拨你和东珊。”
“她这点儿小把戏,还以为旁人看不穿吗?”打从去年闹过一次之后,茗舒便与宝慧断了往来,如今连搭理都懒得,钰娴尚未与宝慧冲突过,但也是看她不顺眼的。
虽说四夫人不喜听宝慧说话,但孩子的确是多多益善,拢了拢自己的小腹,四夫人面露浅笑,并未多言。
乾隆为孩子起名一事,不仅众人惊讶,连东珊也觉稀奇!
她不晓得历史上的傅恒究竟有几个儿子,唯一听说过的只有一个福康安。犹记得成婚之前,她还准备吃瓜看好戏,想知道福康安到底是谁的儿子,傅恒的媳妇儿有没有背叛他,没想到最后嫁给傅恒的人居然会是她自己!
这下真相大白了,她跟乾隆是不可能有任何往来的,且她与傅恒感情深厚,怎么可能背叛他呢?福康安肯定是傅恒的亲生儿子,那些个野史传闻当真是害人不浅啊!
她才生的这个儿子叫福灵安,也就意味着往后还会再生儿子咯?有了儿子之后,太夫人不会再给她施压,她便盼着以后再有身孕可以生个女儿。
毕竟有哥哥的妹妹最幸福!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一道浑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傻笑,东珊一看傅恒归来,格外欢喜,等他在凳子边坐下后才甜甜一笑,悄声对他道:
“我在想,以后咱们再生个女儿,可以让哥哥哄妹妹,大包子哄小包子。”
傅恒还年轻,对于孩子并没有太大的执着,现如今他最看重的还是东珊,便道暂时不考虑,
“那日你临盆我却不能在你身边,隔着窗听着里头的声音,心慌意乱,生怕你出什么意外。我可不希望你总是经历那样危险的时刻,所以你得好生休养,孩子可有可无。”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感觉到气氛突然变得压抑,东珊打岔问他可有去看孩子,傅恒笑点头,
“才刚去看了,这小子时常睡着,今日终于睁开了眼,眼睛还挺大,随你。”
说话间,傅恒起身掂起茶壶,兀自倒杯茶,饮下几口,问她喝不喝,东珊摇了摇头,只道才喝过汤,并不觉渴。
聊了几句孩子的事,东珊又问起弘升的审讯可有进展,傅恒讶然一笑,“你合该投生作男儿,入朝堂报效家国,坐个月子还不忘关心政事。”
只因她从宫斗剧里看来的都是一知半解,甚至还有可能是编剧胡编乱造,所以她很想知道乾隆究竟会如何解决这件事。
“这不是在家无趣嘛!后宅里的那些勾心斗角我可没兴趣,还是朝政听来更有意思。”猛然意识到女人打听朝政似乎多有不妥,她又补充道:
“倘若不方便透露,不说也可,我随口闲问而已。”
“对旁人自是不能透露,但你是我最信任之人,我相信你不会乱传,否则弘升被抓一事我也不会说出来。”他还担心东珊觉得这些政事太枯燥不乐意听,既然她有兴趣,那他当然乐意为她讲述。
“近日弘升已然招供,说是理亲王弘皙与允禄、弘普、弘昌、以及弘晈等人结党营私,往来诡秘。”
允禄可不就是丹珠的公爹庄亲王嘛!去年因为丹珠被烫伤一事,允禄还向皇上控告过傅恒,当时傅恒就说允禄与弘皙有来往,今年此事被揭发,皇上应该会严惩允禄吧?
东珊正思量间,但听傅恒又道:
“弘普乃是允禄的儿子,他们父子俩皆有参与。弘昌与弘晈则是怡亲王胤祥的儿子,当年胤祥还在世时,就察觉长子弘昌叛逆妄为,主动奏报雍正爷,请旨将儿子圈禁在府中。
胤祥薨逝后,雍正爷顾念亲情,才将弘昌释放,命第七子弘晓承袭怡亲王的爵位,将弘昌封为贝子,又将弘晈封为宁郡王,雍正爷对兄弟的这几个儿子可谓是隆恩浩荡,咱们皇上登基后还又将弘昌晋封为贝勒。
皇上如此善待他们,弘昌与弘晈竟无感念之心,私下与弘皙走得近,皇上如何不痛心?当即下令严查每一个人,定要追究到底!”
恍然想起那时候弘昌打算纳咏微做侧室,还是傅恒悄悄透露了一些消息给乌雅家,海望才打消了这个念头,时隔一年,东窗事发,东珊暗自庆幸,
“姨丈得知此事后应该很感谢你吧?若非你拦阻,一旦表姐跟了弘昌,姨丈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官途可能也会因此而葬送。”
这些事,傅恒本不该多管,“透露皇上的意思实属渎职,我只是看在你的面儿上才会冒险一试。”
当时傅恒只答应帮忙,没说要怎么帮,事成之后才告诉她,东珊年少不知事,不晓得轻重,如今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严重,好在海望知轻重,没再外传,否则傅恒难辞其咎!
心有余悸的东珊后悔不迭,“往后我再不会让你管这些琐事,不给你添麻烦。”
饮罢茶,傅恒来到床畔坐下,抬指轻抚她散于肩前的长发,光滑如绸缎,让人爱不释手,面对她时,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但凡是你想做之事,我都会尽全力帮你达成心愿。我只想让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永远最重要。”
这话她最爱听,东珊欣然一笑,弯起的眉眼难掩愉悦,故意问他,“儿子不重要吗?”
傅恒想也不想,立马回答,“他第二,你第一。”
欢喜的东珊笑盈盈的歪在他肩头,拥着他,心满意足的感受这甜蜜温馨的时刻。
有孩子的日子比之以往更充实,唯一令东珊闹心的是,这一个月她不能离开南月苑,好在表姐和苏棠皆过来向她贺喜,给她和孩子带来许多贺礼。
有她们相伴说话,她也不至于那么无趣。
转眼间,福灵安已然满月,满月宴自是热闹,毕竟这孩子的名字是皇帝起的,于承恩公府而言,这可是无上荣耀,京城的达官贵人们几乎都晓得此事,私下里议论纷纷,都说傅恒是仗着姐姐的势才得皇上偏宠。
这话听得太多,傅恒不以为意,暗暗起誓,总有一日,他会用自己的实力去证明,他值得皇上宠信!
萨喇善、鄂容安皆带着自家夫人来参加傅恒之子的满月宴,广廷本也打算带咏微前来,但咏微想到李侍尧与傅恒家有姻亲,今日李侍尧肯定会到场,为了避嫌,她借口身子不适,并未同往,料想东珊能够理解,不会介意。
因着是富察家的姑爷,午宴与晚宴,萨喇善皆在场,连喝两顿,难免醉酒,好在他海量,回府下马车后还能自个儿走路,淑媛伸手相扶,他还不许,一再申明自己没有醉,走路还特别稳当。
成亲这么久,淑媛算是看出来了,但凡他喝醉,不闹脾气,不耍酒疯,只一点,话特多,逮着谁便语重心长的教育一番,关键说话还井井有条,一般人根本不会察觉到他已经醉了,大都以为他很正常。
回到房中,丫鬟为他洗漱宽衣,他躺到帐中后仍在不停的说话,扯东唠西,没完没了,淑媛困乏至极,只得板着脸警告他不许再啰嗦。
萨喇善颇受打击,痛心疾首地数落着,“我可是你男人,你居然不想听我说话?是不是嫌弃我,不喜欢我了?”
这指责简直莫名其妙,淑媛本不愿打击他,但也不愿让他自欺欺人,“我可从未说过喜欢你。”
“那就是不喜欢咯?”捂着心口,萨喇善只觉堵得慌,凝向她的眸子逐渐黯然,“你真的很讨厌我吗?”
思量片刻,淑媛如实道:“也没说过。”
不喜欢,也不讨厌,萨喇善实不愿再瞎猜,誓要借此机会问个清楚,“那是怎样?你倒是给我个痛快话啊!”
被追问的淑媛纵使脾气再好,也有些不耐烦,在娘家应酬一整日,本就困乏,回来还不能安眠,被他一直吵着,气得她鼓着香腮恨声抱怨,
“你可知你喝醉之后很烦人?真想拿线把你的嘴巴给缝起来。”
孰料他竟笑了,凝向她的眸光藏着坏心思,“封嘴何须用线?直接用你的唇。”
说着他饶有兴致的抬起身凑近她,微弯的薄唇停在她红润的樱唇畔,只留一指的距离,等待着她来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