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想过上学是这么惊险刺激的事情。
在上学的第一天,就要在“抛弃尊严的苟命”和“直接站在校园暴力分子对立面伸张正义”之间做出选择。
如果放在小学大概还会有人感慨孩子早熟,放在初中就是反应社会问题,而放在幼儿园,就纯属于荒诞无稽的搞笑故事了。虽然我明白这里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幼儿园(传统意义上的幼儿园可不会将不同种族的生命都放在一起,即使它们都是幼崽,幼崽并不代表它们就没有攻击性),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把这里代入成幼儿园或者幼儿园小学一体化的综合性学校。
辅导员的声音果然引起了食堂里其他人的注意,那些正常的“人”只是好奇地看了我们两眼,就转过了头。
他们视线的离开并没有减少我的压力,给我最多注视的,是我现在的同类——那些目光来自于那排列有序的黑色不知名生物,我看不到它们的眼睛,也辨别不出它们的正面究竟在哪——颜料的特异性阻碍了我的感受器——我只能看见那些黑色生物动了动,至于它们动的是什么部位,朝着什么方向,我对此一概不知。
也庆幸我现在和它们同色,他们并没有因为这种事情就把我和阿野划成怀疑对象。
这群幼崽还站在这里,说明它们没有超凡的能力,无法摆脱莫里耶的颜料的干扰。
它们不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也不可能凭借辅导员的一句话,识破我作案者同伙的身份。
如果我应对得当,那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安全。
虽然这件事情可能会成为我的黑历史。
阿野难耐的拨了拨我的头发。
它看起来有点紧张。
可是现在的局面不会比前天的混战更紧张。
我不想猜测导致它这样的原因是什么,所以我决定非常无脑的把这个归咎于它对文字“游戏”的恐惧。
作为它的家属,作为它的长辈,我理所应当做个好的榜样。
“谢谢您的好意,我跟着这些同学一起排队就好。”我象征性地指了指这一长列的队伍,对着辅导员说道:“我吃完了来找您办理登记和选宿舍的事情。”
然后一步踏进了那片由黑色不知名生物构成的海洋中,和它们融为一体。
我看着辅导员在寻觅无果后转身离开的背影,直到对方进入人海中,才走向我这边队伍的末尾,领取铭牌。
我人生中的高光时刻即将到来。
就算是以前的我,大概也没想过自己会经历这种事情,会被一群“孩子”的用目光威胁,会在成为受害者的情况下站在加害者的角度写检讨,还要当着近千近万的全校师生的面去念它。
谁会想把一部分人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完全不害怕那些存在于自己臆想中未曾实现的伤害呢?
我讨厌选择。
发号码牌的是个矮个子是个和我一样高的生物,它长着六只手,一只手拿着花名册,一只手拿着号码牌,一只手拿着记号笔,一只手拿着铭牌模板,一只手拿着激光枪,还有一只手拿着一个扫描器,在一片闷头闷脑的实体黑色快里,格外神气。
那个长得跟玩具一样的扫描器在我面前晃了晃,一张号码牌就被递到了我的面前。
“a-017班,穆飒,这是你的号码牌,365号。”
“下午全校检讨的时候,记得跟着这个序列走上去,不要说太久,教务主任说让我们把时间控制在五分钟内,当作是演讲相关的联系,弗利多校长同意了,说如果谁做的不好,明天的晨间运动期间要上去单人在演讲一遍的。”
“谢谢。”
我憋了一眼它衣襟(大概是衣襟)上别着的铭牌,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联盟通用语言并不意味着是星球通用语言。
我大概是个文盲。
我其实早就知道这一点了,联盟大佬们可能会统一一下联盟体系内的文字和语言,丢几个大范围的精神系法术把相关的知识都塞进人脑子里,或者加装精神沟通的渠道和文字处理软件,但是在联盟以外的地方,他们就会经常消极怠工摸鱼,导致有不完善的地方。
全心网的客户都知道这件事情。
即使在我们单位内部版块,三天两头都会飘上来几个相关的帖子。
只是我没想到这件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这句话最近我说的太多了,这是最后一次。
情感回归之前我不会再露出一丝相关的情绪。)
我假装根本没看到那个在一堆黑色里白的有些刺眼的铭牌,向对方说道:“谢谢你的提醒,同学。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将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这是一个背景板拥有的最基本的技能,不论是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能够熟练的掌握它。
就是这样,一本正经而且十分尴尬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用僵硬刻板的套路来获得想要的信息。
这位同学看起来挺好说话——这从他递个东西就给出这么详细的提醒就能看出:“你是插班生,还是转校生?”
“都不是。”我随手指了指阿野,把它探出触手戳了回去:“我和它一样,是新生。”
“才来报道的,一年级新生。”
这位不知名的“同学”惊呼了一声,“你们一年级新生怎么不和辅导员一起走?你们这个颜色是怎么回事?你们也是参与斗殴的?!”
这是我碰到的第一个有脑子的同学。
一个抓重点的能力与众不同的同学。
我觉得我的情绪恢复正常之后,一定会非常乐意和对方交朋友。
他奇怪于一年级的学生居然会参加斗殴,而不是震惊于一年级居然会招收我这么大的学生。完美的抓住了我话里希望他抓住的重点,然后问出了我希望他问出的问题。
如果我不是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都是看不清楚相貌的一团乌黑,我一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就得到了什么大佬眷顾的光环,运气好到可以单抽ssr。
不过他的消息对我来说也不算毫无用处,这至少能够证明这里确实有看起来比我更显(老)成熟而且更大块的幼儿园新生。
这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好消息。
一个能让过去的我的心情在五秒钟内放晴的好消息。
不是第一,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就这样淹没在人海里,在我所能理解的“自由”中“自在”地活着。
——任何一个自以为孤独的人被告知不是一个人的时候,都会有这种感觉的。
前排排队的一众“人”又动了动,刚刚消失的视线又回到了我的身上,有点灼热逼人,看来他们对阵营战队问题很重视。
这种热度甚至比不了阿尔法的电子眼。
它们的威胁性不会比阿尔法更高。
而且这里是学校。
我还不至于在一群孩子面前露怯——
毕竟这里有一堆老师看着,它们一定做不出来像“山羊”一样野蛮的行为。
“不,我们只是遭受了池鱼之殃。”
“偶然路过,然后被波及了,你懂的。”
我当然不会觉得他真的懂这些,不过根据我多年的经验看,这种话最能唬人了,尤其是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它们最相信的永远是自己动脑子思考的东西。
果不其然,一张铭牌直接被塞进了我的手里,“你也是路过被波及的人?它们那群王八蛋简直丢我们学校的脸!围殴的事情被好事的直接发到了心网上,现在全宇宙都知道我们学校的学生胆子太小,被别人的行为艺术给吓哭了鼻子,拉着大人打同学了!”
“我们学校的名声都被那群小心眼的胆小鬼给丢完了。”
几声骂骂咧咧的交谈声从前面扎堆的黑潮里响了起来,然后如同病毒一样迅速的蔓延开,这边死气沉沉的氛围陡然炸了。
“一群白痴。”林德啐了声,直接把那群细细簌簌吵吵嚷嚷的声音压了下去,他倒是大胆极了,在这种既有同学又有老师的地方也敢这么大声说话,“说的就是你们,吵什么吵?嫌弃下午的检讨会不够丢人吗?”
“打架就算了,还找家长,之前被别人吓着哭鼻子,现在被自己吓着哭鼻子。要不要我给你们找块大镜子来,让你们看看你们现在是什么样?”
隔界的那群没被染色的人群里爆发出了几声低笑。
更多的人缩紧了脖子。
食堂瞬间就安静了。
在确定听不到这位新朋友的吼声之后,我才睁开了眼睛。
这大概就是一团黑的好处了,能够主动避开那些吓人的场景,而且不会让对方感到冒犯。
不过,林德这种大呼小叫的情况确实不大好看,实际上我觉得他有点成熟过头了。
这样的环境可能并不适合阿野成长。
林德愤愤地呼了口气,半响之后,才道:“吓到你了,对不起。”
“这些家伙做事实在太过分了,弗利多校长总是惯着它们,说什么孩子就应该充满活力,但是它们是孩子吗?这里面年纪最大的都已经有七十八岁了!就算七十八岁在它们那还是个宝宝,在我们这都能当爷爷了。”
“……”我在思考后,选择了发表中立言论:“你知道的,年龄其实跟该种族的器官发育成熟度直接相关——可能对方九十八岁了大脑都没发育完全,这是能够理解的事情。”
“什么九十八岁呀,我明明只有七十八岁。”我还在思考要不要继续“洗地”的时候,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就插了进来。
“这个家伙居然说我们发育不成熟。”
“等回去了把他揍一顿。”
“对,对,揍一顿。”
“让他管管自己的嘴巴!”
林德眼睛一横,这些讲悄悄话的同学们就尽数收了声。
“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啊,明天正式开始查考勤,我是没有什么权力,但是请你们家长来喝杯茶的能力是有的。”
“老老实实排好队,索慈,你是想妈妈了吗?我晚上就帮你给苏利安女士打电话。这都快半天了,她肯定很想见到你。”
在这一刻,我就打定了主意,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是被害人。
就算他们确定是我了,我都要去定做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偶出来,顶替我的身份,给我背黑锅。
即使我没有钱。
感觉脑子有点不清醒,明天早上起来了再看看有什么要改动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No.40 只要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