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意那张巴掌的小脸已被冻得通红,眼前的他也变得模糊起来,朦胧之中,她仿佛又看到了记忆中那片落英缤纷的桃林。
初见之景,历历在目。
“祁烨。”她极尽克制,不让自己再想,“从我来找你那日,我就在骗你,你还看不懂么?你还想自欺欺人多久?”
“我不喜欢你了!永远不会再喜欢你了!”姒意近乎声嘶力竭,嘴唇轻颤,哽道:“哪怕你死了。”
她已然狠话说绝,本以为他会想从前那般发怒,却不想等来的竟是他长久的沉默。
寒霜月下,祁烨的身影显得那般单薄孤寂,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原本凌厉的凤眸似浸了墨似的,一片漆黑,神情莫测。
也许他终于想开了吧,姒意想。
如他这般心性的人,又怎会任她三番两次如此诅咒?
姒意动了动唇,本想同他再说什么,可声音却似哽在了喉咙一般,终究化作叹息。
她紧了紧背上的包袱,正欲转身离开之际,背后却传来一阵低笑声。
“呵……”
姒意一惊,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良预感,拔腿便跑,可不过几步,手腕便被人从身后握住,只用力一扯,她便踉跄跌进他的怀里。
一阵头晕眼花后,姒意还未等反应过来,便被祁烨扯起衣襟,提至眼前。
“你将我看做什么?嗯?”他凝眸看她,薄唇含笑,声音轻得像是一道呢喃,本是平静的神色,却似掩藏着莫名的怪异扭曲,阴鸷冷魅。
姒意从未见过这样的祁烨,心下骇然,不由得推拒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奈何她同他的力气相比,却犹如以卵击石,他的大手犹如铁钳一般纹丝未动,可她却已是面色涨红气喘吁吁。
绸缪许久的机会在此刻功亏一篑,一股绝望又无奈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又气又怒,用已然嘶哑地嗓音朝他吼,“你这个疯子! 你怎么不去死?!疯子!”
祁烨垂眸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又踢又打,口出诅咒的女人,更觉讽刺悲哀。
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压抑嘶吼:瞧,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无论你再做什么,她都不会爱你了,她的心早已变了……
“你为了他…”祁烨声音一顿,闭了闭眼,一字一顿地道:“替嫁,假孕,忍辱负重,与我虚与委蛇,甚至将我当成一个玩物赠予旁人,甚至是你的仇人…..”
他竟都知道了?!什么仇人?
姒意还来不及思索更多,他冰冷的手已握住了她纤细脖颈,祁烨低头凑近她,那眸中的痛苦似滔天巨浪一般要将她淹没似的。
“你说,为了他,到底还有什么是你姒意不能做的?!”怒恨交加之际,血气上涌,他如玉俊容透出一抹不自然的殷红,让本就绝色的脸更添绯色,美得夺目。
“可我呢?!”祁烨看了眼自己虚扣在她脖颈处的手,苦笑道:“纵然此时此刻,你将我的尊严踩进尘埃,我却懦弱得连白费力气都舍不得用!!”
姒意看着眼前这消瘦的男子,眼眶泛红,她阖动着唇,千言万语却都哽在了喉间,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他的脸,眼泪近乎决堤。
她已没了今生,更不敢期盼来世。
他越是这般逼迫她,只会让她的负罪之心更重,每每午夜梦回都是倒在血泊中的母亲,可她更不敢告诉他所有,她只想他好好活着。
祁烨握住她的手,缓缓移开,他眸中的冰冷似要渗进她心里似的,下巴微微扬起,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一字一句地道:“姒意,我再也不会心疼你了。”
姒意心一颤,还不等反应,人已被他打横抱起,还不等反应,大步朝庭院中走去。
这一路上无论她如何喊叫挣扎,都未曾等来他的任何回应,直至进了她的卧房,他才终于放下她,揽着她的肩膀踉跄来到桌前。
一桌的饭菜早已凉透,蜡炬已滴落成山,唯有那玉色酒壶倒映着光芒,熠熠生辉,有些讽刺似的。
姒意眼见他端起酒壶,呼吸都开始紧张了起来,不由得回头看他,颤声道:“祁烨,我不走了,你…”
“嘘——”祁烨阻断了她要说的话,他的眼神依旧冰冷,可却依旧扯起唇角,淡淡地笑着。
“来,先喝一杯。”他说着,已然端起桌上的酒盏递向她,语气漠然,全然不似平日同她说话那般温柔。
姒意扭过头,冷声道:“我不喝!”
祁烨凤眸微眯,一把攫住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 “阿意当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既是给我准备的酒,自己倒不舍得尝一口,是么?”
姒意被他钳制着,说不出话来,恼怒地瞪着他,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这酒既叫做‘一心’,阿意不喝,又如何能与我同心?”祁烨轻飘飘地说完,手上微微用力,便迫使她张嘴,迎上她恐慌惊愕的目光,他再无耐心,将满杯烈酒灌入她的口中的——
一瞬间的辛辣入喉,宛如乍然而起的烈火,将她从头烧了俄起来,浓烟似的酒气瞬间便将她熏出了哑眼泪,辛辣的热意直冲脑海,只让她觉得混沌昏沉,就在这头重脚轻之际快要晕厥之际,身体却突然一轻,紧接着唇便被他狠狠地咬了下。
“唔…痛…”她疼得想要挣扎,可是浑身却是半分力气也没有,那人紧箍住她的后脑,舌尖顶开贝齿,攻城略地,像是惩罚似的肆虐她的唇舌,每每她痛难忍时,又安慰似得tian吮安慰,如此反复这般,直至她力竭才终于放开她。
姒意难受得头晕脑胀,两颊两侧升起两团不自然的潮红,艳似烟霞,软似弱柳一般依偎在他的怀里,气息起伏得厉害。
“还想喝酒么?”祁烨柔声问,却不等她的应答,半搂半抱地将她扶上了床榻,自己则坐在了她的身侧。
“你到底给我俄喝了什么?!”她纵然再傻,好歹也曾在太医院混过一段时日,她的这般症状绝非是寻常的蒙汗药,倒像是......
他握住她推拒着他的手,看着她那张愈迷蒙的小脸,眼神幽暗,附身便吻上了她那双水眸,羽毛似的清软,紧接着便是她的眉心,鼻尖,嘴唇,下巴.....
此刻他全然不似方才那般急急躁,反倒像是对待世上最稀有的珍宝那般爱护,姒意双眸通红,眼神泛起了水意,死死咬着唇,强压下身体里涌出的阵阵急促热浪,“你说过,不会再伤害了.....”
“祁烨......你忘了么?”她不可以继续再继续任他如此,她会沉沦,直至无可救药。
男人亲吻的动作一顿,突然低声一笑,竟如从前那般用不谙世事的神色看着她,凤眸微睁,慵懒开口,“哦?原来这是“伤害”么?”
“那这样呢?”他说着,薄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的侧脸,粗沉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他轻咬她的耳垂,顺着她纤细的脖颈一路到她的肩膀,zhuo热的吻烙印下一片痕迹,他从身后紧紧拥住她,埋首在她的肩窝,声音已是沙哑至极,“如此良夜,你我都不该辜负,不是么?”
姒意无力地闭上眼睛,任这长夜流淌。
午夜梦回,姒意总觉得自己仿佛化身成了一条小鱼,在深而广的海上畅快游动,海水推着她向前,碧波粼粼,烟霞绚烂,如梦似幻,然而待猛浪来袭时,刚才的一切又变得支离破碎.....
耳畔一直有人在唤着她的名字。
呼吸困难之际,力竭之时,便有人来帮她渡气,唇齿相依,chanmian悱恻,待她有了力气便继续向前,就这般循环往复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触到天际的那片云,柔软的似一片羽毛,直到此刻,所有痛苦和欢yu似乎都在这一刻绽放......
姒意再清醒,已是三日后的是事了。
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医官正在替她检查身子,姒意顺着那女医官的方向看去,自己的身体已然多处淤青,这些痕ji就这般出现在这女医官的眼中,惊得她倒吸了口凉气。
她真的忍不了了,她还要脸。
“你起来。”姒意一开口,喉间犹如刀割,声音干哑得像是鸭子叫。
那女医官吓了一跳,不等反应,床幔后便响起了一道淡漠的声音,“出去。”
女医官走后,半晌,姒意听见了他的一声轻叹。
她只觉心头一股无名的火渐渐蔓延,又生气又委屈,只想痛哭,她强忍着,挣扎着要起身之际,祁烨终是忍不住,忙撩起床幔,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抱住她的肩膀,一开口便是无奈又温柔,“别乱动,你还病着。”
明明下定决心不再由着她,可他总是没法对她说重话。
他坐在她身侧,不出所料,她像是只发怒的小兽似的,满眼通红地盯着他,不等他再说什么,便挣扎起来,胡乱地伸手打他。
她本就病着,再加之身体虚弱,力气小的可怜,这推搡巴掌于他来说,轻得像是抓痒。
他就是怕她如此,才宁愿守在外面。
祁烨不言不语,任她打得累了,抬不动手了,才将她揽进怀里,修长干净的手一下下地轻抚着她的黑发,无声安慰。
姒意心中恨意未减,可双手被束缚,无甚法子,死死盯着他的脖颈,一口咬了上去—
祁烨手上动作一顿,微微侧头看她,薄唇微扬,眉宇之间愈发温柔潋滟,他凑近她耳边,耳语一般呢喃,“我爱阿意,很爱。”
他话音一落,姒意一愣,顿觉失了全身的力气。
她松了口,怔怔看着他颈间那两排渗着血丝的牙印,眼泪就在这办毫无征兆地滚落脸颊,氲湿了他的衣襟.....
又过了几日,姒意的身体渐渐好了,祁烨依旧像从前一般夜里便抱着她睡觉,安分守己,不做他想。
她不理他,他也并不在意,依旧温言软语。
两人似乎不约而同地将那夜的事忘了,像是一场虚妄的梦,无影无形。
直到这一日,姒意见卫临带着二十几个女子进府,本以为是新招来的丫鬟,可众人却各自都提着绣篮,见她走过来,都笑意盈盈地委身行礼。
“见过王妃,贺喜王妃。”
天气渐暖,姒意的脾气却变得愈发暴躁起来,尤其是见到这些绣娘后,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眯了眯眼,“卫临—”
卫临干笑,又双手合十的朝她拜了拜,一脸怂相,“小的.....”
“那个傻子呢?”姒意没好气地问。
“书…书房…”
姒意站在门口听了半晌,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突然听里面突然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
“老臣听闻王爷好事将近,寻遍四方,得来了这千年金丝楠木所制成的四方宣纸两片,加之珊瑚珠染红成喜纸,请王爷笑纳。”
这声音一落,余下的几人叶纷纷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珍贵贺礼,恭维之词犹如江水。
“多谢众位。”祁烨的声音低沉温和,“骆明,可都准备妥当了?”
“主上放心,三日后的成婚宴典,属下已全部安排妥当。”
什么?!三日?!她什么都不知道。
姒意想也不想地推开了书房的门,不顾愣在当场的几个老臣,大步走到他面前,眼见他凤眸含笑,神采奕奕,清美的脸上满溢喜悦,似是半分也不意外她会突然出现,祁烨上前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眼前,伸手点了下她挺翘的鼻尖,低声问,“听够了么?嗯?”
这般亲昵的举动,让几位老臣尴尬地有些不知所措,老脸都不知往哪放了,面面相觑一眼,忙行礼离开。
偌大的书房如今只剩下他二人,姒意一把打开祁烨的手,“谁要同你成婚了?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若我问你,你会愿意?”
“不会。”她回答的斩钉截铁,祁烨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那便由不得你。”
祁烨的语气不重,却是不容反驳,姒意知道她这次是躲不过的,反倒不那般怕了,“随你的便吧…”
“看到时候丢人的是谁。”她小声嘟囔,也不确定他可有听清,便匆匆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7章 第 8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