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意循声望去,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着淡紫色圆襟蟒袍,容貌俊秀,眉羽之间却似有一股骄矜戾气,虽能看出是天潢贵胄,可看着倒不像什么省事的。
他身侧的侍从也是一副嚣张模样,见姒意楞神,怒道:“你便是那个勾搭太子殿下的姒太医么?你是眼瞎还是聋了?!还不快给我们六殿下请安?!”
六殿下?那不就是羽贵妃的嫡子宗政喆么?除却太子,天晟帝最宠的儿子,六岁时便被天晟帝赐了金弓玉箭,怪不得这样嚣张。
再看他身后宫女端着的梳妆架和花里胡哨的饰物,想来是想为这痴儿扮女装,奇怪……同样是皇子,差距竟这么大么?
站在一侧的宗政喆见姒意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看着自己,怒气更甚,正要吩咐一侧的宫女上前教训,姒意却长长地‘哦’了一声,随后忙给宗政喆行礼,“微臣给六殿下请安,还请殿下恕微臣方才失礼之罪,微臣只是被殿下这一身王霸之气给震慑到了。”
她话音一落,那宗政喆却是冷哼一声,可毕竟也是年级尚轻,听人给自己戴高帽,也难免得意。
“呵,这还需得你说?!”
他上下打量一眼姒意,神色略带嫌弃,“我听闻你十分不知廉耻,你可不要对本殿下动甚么心思,否则本殿下定要让你好看!”
“是是是,这是自然的。”姒意忙点头应承,随即话锋一转,又接着道:“微臣一直仰慕殿下,今日一见,自是有些激动。殿下少年英雄,看个扮女装有甚么趣?微臣听闻殿下儿时便骑射功夫了得,还被陛下赐了金弓玉箭,不知微臣今日可有这个荣幸……”
“我那金弓玉箭是御赐之物,岂能随意给你们拿出来展示?!”宗政喆顿了顿,目光又落在落在缩在姒意身后的祁烨身上,“不过也罢,让你们见识见识本殿下的射箭功夫倒也无妨,只不过……”
他冷笑一声,伸手指向祁烨,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他作靶子!”
祁烨吓得一慌,握着她胳膊的手都在发颤,小声道:“阿意,我害怕。”
姒意也没想到这个宗政喆竟如此咄咄逼人,一侧的卫临也愤然,“六殿下,您莫要欺人太甚,我家殿下虽是质子,可……”
姒意眼珠一转,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住口!”。
她狠狠地瞪了眼卫临,随即推开身侧的祁烨,又笑嘻嘻地走到宗政喆面前,一脸谄媚,“六殿下是什么人,你家殿下一个区区质子,让他当靶子怎么了?!那是他的荣幸!”
卫临气得几欲吐血,“你!”
“你什么你?”姒意白了眼他,随即从袖口掏出一块淡紫色的帕子,笑嘻嘻地去为宗政喆扶去肩头的桃花,“六殿下,您看您这身上落这么多桃花,微臣替您掸了。”
宗政喆见她如此,倒是十分受用,也没多在意她用那软绢刮了几下自己的脖颈,只等她抖得差不多了,才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退下!来人,将那个傻子按在假山附近,头上再插株桃花,本殿下今日就让你们看看何为‘百步穿花’!”
他话音一落,几人已然上前将祁烨按住,架到了假山一侧,卫临想要上前去拦住他们,也被两名两个内侍死死按在了地上。
祁烨挣扎不过,紧紧盯着姒意看,一双凤眸满是雾气,像是委屈,又像是不解,似乎不懂她为何要将他推开。
“阿意,我害怕……”他哽咽开口,泪水都在眼圈里打转,可却依旧满怀骐骥地看着的她,似乎在等着她能冲过来救一救自己。
姒意眉心微蹙,忙撇开脸,眼见着那个宗政喆已然搭弓取箭,可却并无半分异样,心中不禁有些焦急,隐在袖口的银针已有蓄势待发的趋势。
宗政喆费力将弓拉满,一点点瞄准不远处的祁烨,姒意也不由上前一步,紧紧盯着他的动作。
“皇上驾到——”
一道高声通报传来,宗政喆一惊,手上也失了力道,那箭‘嗖’地一声朝祁烨的方向飞了过去,姒意来不及多想,迅速抽起一侧内侍的拂尘一个利落地翻身便将那箭打落在地。
宗政喆还来不及吃惊,东晟帝的身影已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众人忙俯身行礼,即便是方才的宗政喆此刻也不敢嚣张,急急收了手里的长弓。
东晟帝负手而立,目光在众人的身上逡巡片刻最终落在了宗政喆的身上。
“喆儿,你此刻不应该是与张太傅学习《论证》么,为何来了这里?”
宗政喆面色一慌,正欲解释,脖颈间却突然生出一股奇痒,他自知不能在东晟帝面前失了礼仪,所以铆劲憋着,“儿臣……儿臣……”
宗政喆话还未曾说完,那股奇痒又加剧似的窜了上来,比之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到底没忍住,突然窜了起来,如猴儿一般抓耳挠腮起来,“诶呦,好痒,儿臣……痒死了!”
东晟帝被他惊得后退两步,众人见他那模样也忍不住窃笑起来。
“父皇……儿臣好痒啊,背后……诶呦受不了了……”宗政喆上蹿下跳,几个内侍忙上前拦着他,却叫他推到了一边,自己跑到桃树干前,一下一下左右蹭起了后背。
宗政喆舒服地叹息一声,可抬眼便见到了东晟帝那紧绷阴沉的面色,他一惊,正欲请罪,可后背一离开树干却又痒得不行,忙又左右蹭了起来,“父皇……恕罪,儿臣需得贴着这树了……”
众人窃笑声又起了一片,祁烨也趁人不备偷偷跑到了姒意身边,小心翼翼地扯了下她的衣角,小声唤她,“阿意。”
姒意回身朝他眨了下眼,凑近他道:“别怕,没事了。”
“嗯。”
东晟帝眉头皱得更深,眼中怒气凛然,厉声呵斥,“丢人现眼的东西!来人,拖下去!”
他话音一落,几个侍卫连忙上前,将还在蹭树的宗政喆拖了下去。东晟帝方才紧绷的面色才才稍显松懈,卫临忙趁机将方才的事同东晟帝说了。
东晟帝大怒,“岂有此理?堂堂皇子竟在宫中如此横行,简直荒唐!高德全,传朕旨意,自明日起,罚五皇子每日在御书房多待两个时辰,直至一月。”
高德全忙应了一声,随即才劝道:“皇上,您息怒。”
东晟帝沉下口气,这才看向一侧的祁烨,一双暗沉的眼中透出一股说不清的怅然,半晌才叹息一声,吩咐道:“再加派人手守住玉辰宫,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出入。”
姒意见众人身影渐行渐远,这才松了口气,回头之际,却见祁烨一直扯着自己的衣襟不肯放手,有些好笑地道:“好了,已经没有危险了,殿下松手吧。”
祁烨依旧摇头,生怕她离开似的,洁净白皙的手却是扯得她更紧。
一侧的卫临看不下去,上前同祁烨道:“殿下,您忘了方才她是站在哪边的了么?咱们走!”
他说着便要去扶祁烨的胳膊,却不想反被祁烨一把推开,他的声音虽依旧温和,可眼中却已有些不悦之色,“我不和你走,我要同阿意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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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出尽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