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宠物人生 第4章 第 4 章

人类会在什么时候给小动物们拍照呢？

往好处想，就像猫舍猫咖里面的小猫介绍照片，尽力拍出了猫猫的可爱，让客人们光看就能感受到每一只的优点在哪。

往坏处想，上辈子活到最后，也有很多牛肉厂商会给自家的肉牛拍照，更有甚者甚至做了专门的网站和纪录片，让消费者能追根溯源，把嘴里这口肉从出生到出殡都看全了……

贺玉华浑身打了个激灵，小脸皱起来，圆溜溜的眼睛不由自主水亮亮的，紫色大果冻抓住时机，凑近给他拍了一张。

还是先别往坏处想了，起码没见过畜牧业给用来食用的小牛打扮得可可爱爱的——呃，应该没有吧？

比起这个，贺玉华认真瞅着紫色果冻面前像是相机的光屏。

也不知道它们从哪里变出来的，大果冻们从来都不穿衣服，也不佩戴任何配饰，每一个都浑圆半透明，能透过它们的身体看到背后的东西。

看不到他们的眼睛，更没有鼻子嘴巴，但就是从那啥也没有的光滑表面，投射出来这么个充满高科技感的光屏，把坐在沙发上这一群小孩都照进去了。

“唔？”

旁边的小黑毛也注意到光屏里的景象，里面全是他身边的小朋友，以及他自己。

贺玉华看着他歪歪头，又伸展他的小手臂，朝大果冻的方向抓去。光屏里一个他没见过的黑发小孩也做出了一样的动作，小黑毛紧紧盯着影像里的自己，又歪了歪头。

“啊，唔……”

鼻子轻轻皱在一起，小黑毛露出了好像在思考什么的表情，手下意识塞进嘴里，呆呆地啃啃。

这让贺玉华想起以前姑姑家养的一只鹦鹉，第一次照镜子也是傻傻地呆住了，之后一整天都在对着镜子发脾气，镜框都要被小鸟扯歪来，不知道它哪来那么大力气。

经常能看到宠物照镜子的小视频，不知道原始人首次看到镜子时，能认出那是自己吗？

带着好奇继续观察，贺玉华看到小黑毛突然握住他的手，上下摇摆，于是影像里两个黑头发的小孩也拉着手很要好的样子。

“啊！哈哈！”

发现自己的小小实验成功了，小黑毛高兴地笑，小手舞得越来越使劲，差点把贺玉华摔出去，还是蓝色果冻伸过来触手把他们俩牢牢按回沙发上，又把小黑毛甩在一边的玩偶塞回他怀里。

玩偶头上的口水都还没干，被这一打岔小黑毛也顾不上好朋友了，两只手扒着又把玩偶含进嘴里。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聪明的，不对，这属于人类的正常水平吗？贺玉华又看看其他小朋友，倒是没几个对光屏感兴趣的，光是从未见过的沙发和玩偶就够他们折腾好一会了。

紫色大果冻又调整光源，凑近一点给每个小朋友单独拍照。离得近了能看到光屏的细节，没有什么按钮标识，就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长方形屏幕。没等贺玉华装作不经意去摸一把，紫色大果冻咕蛹着退回去，光屏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两个果冻贴到一起，等它们静静交流完，蓝果冻重新把小孩们一个个抱起来，沿原路返回。

门开启关闭，贺玉华扒着触手回望，重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就这么结束了，接触到了很多新东西，对大果冻的疑惑又增多了。光屏是从果冻的身体里投射出来的，所以这并不是一种生物，也可能是一种机械吗？

手里的触手滑滑凉凉的，摸着也不硬，贺玉华大着胆子用小牙在上面咬了一口，嗯，起码比他的乳牙硬很多。

悄咪咪再舔一小口，倒是没有味道……啪的一声，另一根触手过来打了贺玉华小屁股一下。

“痛……”贺玉华嘟着嘴做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触手摸摸他的头。

被摸着头的时候贺玉华思考，他刚刚拍照时尿了一点，不知道屁股是不是干净的。

路过来时的玻璃走廊，贺玉华眼巴巴地朝外面望，可惜的是和他的期待不同，没啥特别的东西，只能看到一小片荒凉的土地，歪七扭八长了几根绿色小草，更远处的景色都被围墙挡住了。

除此以外的收获，就是发现拍照的地方和住的地方位于不同小楼，这条走廊连接在两栋楼之间。

离开走廊前贺玉华最后望了眼天，蓝蓝的，没有云彩，太阳和他的故乡一样灿烂。

原本以为这次出门后应该会有很长时间都被继续关着，结果才过了一天，情况就大不一样。

他们住的小宿舍原本被四面墙包围，没有窗子，也没看到过通风口，但空气一直都挺清新，不知道是什么未知科技。

外出拍照的第二天，贺玉华正忙于应付又来啃他的小黑毛，突然发现不透明的墙壁渐渐变淡了，能看到外面的过道了，变得像落地窗一样。

他震惊地张大嘴巴，小黑毛看准机会把手塞进去，贺玉华都没心思吐出来，因为在他的视线前方，透明墙那边的过道里，多出两个形状奇怪的生物。

首先注意到的是一个蓝色的人形，像人类一样有着四肢，躯体，和头部，就是缺失了五官、头发之类的细节，整体很模糊，但材质就和一直照料他们的蓝色果冻完全一致。贺玉华眼睁睁看着这个生物的五指宛如水流一般汇在一起，又分开，朝着这个方向指了一下。

在蓝色人形旁边的是一个黄色大章鱼，触手逼真到能看见吸盘，圆圆的脑袋上甚至有两只眼睛，只不过从头到尾包括眼白和瞳仁都是半透明的黄色，看上去就像什么塑胶玩具。

“呃，啊——”

贺玉华隔壁床位的金发小孩在睡梦里喊了一嗓子，大章鱼的触手扭动，身体骤然转为不透明的深黄色，接着又恢复原状，一只触手搭在蓝色人形手上，粘连片刻后分开。

人形打开看不见的门，走过来抱起了金发小孩。小金毛只是疑惑地唔了一声，摸到人形的胳膊后居然安心地窝过去，急得贺玉华扒着人形大腿大叫。

“不行！呃，不！不！”

努力用单音节表示抗议，害怕这个小朋友要被陌生人带走了，贺玉华急得要上牙咬，就感觉头上被摸了两下，很熟悉的触感。

就这么愣住的一秒钟时间，人形已经抱着小金毛越走越远，走出这个房间，走到黄色大章鱼身边，然后透明墙慢慢变回银色，贺玉华最后看到的，是蓝色人形把怀里的小孩递给章鱼。

绝望，真的是很深的绝望。贺玉华知道房间里总会有小孩悄无声息地消失，但每次都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只有看到小床空了才反应过来，有人被带走了，之后这张空床可能还会睡进新的小孩。

心里虽清楚，没看到就不会往深处想，或者不愿意往深处想，说不定他们是换房间了呢？

蒙着脑袋和天天开心的小黑毛打来闹去，仿佛就能把这里当作一个单纯的养育设施，当作一个普通的幼儿园。

而现在眼前发生的一切把他不切实际的希望都打碎了。

他们就是商品，被放在透明橱窗里，以供那些异形生物挑选，选中了就可以带走，就这么简单。

眼眶里急速聚集泪水，还没等贺玉华自己意识到，他就已经张大嘴痛哭流涕。促使这一生理现象产生的是恐惧，对现状的恐惧，对前途未知的恐惧。

“唔？啊——噗噗——”

小黑毛原本还想把手塞到贺玉华嘴里，看到他流这么多泪，愣愣地吐出两个口水泡，居然没被带着哭起来，而是用他的小手抹贺玉华的眼睛，把眼泪都擦下去。

贺玉华使劲把挡着他的手扒拉开，连情绪都发泄得不彻底。这时候门再次打开，蓝色人形急急忙忙走进来，边走边融成熟悉的圆球形果冻，伸出两只触手，把贺玉华抱到半空中，轻柔地左右摇荡。

“……呜，你，呜……”

想骂点什么都只能藏着不能说出口，贺玉华握着一根触手，狠狠咬下去。

冰凉的表皮硌住他的乳牙，这下尝到味道了。

咸咸的，是他眼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