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众人三拜首散去,殿内只剩下陆谏和嘉帝。xiashucom
嘉帝坐在龙椅上, 脸上难得有几分笑意,对着陆谏道:“阿谏,我身子不好, 往后这江山,可全都要交给你了。”
陆谏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视线盯着不知名的地方。
嘉帝见他这样, 叹了口气:“我知道, 你还是在怪我。”
陆谏动了动眼皮, 嘉帝继续道:“我之前就与你说了, 我是没有办法,才会将你交给长公主的。”
他这会没有自称“朕”, 只想着拉进些与陆谏的距离,然而看着陆谏的表情,看来这方式不太凑效。
嘉帝还记得,自己与陆谏说这些往事时,他也并无太大的反应的样子。
有些失望。
嘉帝原本以为,自己告诉阿谏时, 他或者会痛骂,或者会喊他“父皇”。
但是真没想到,他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没有任何剧烈的情绪表达,倒显得像是听了旁人的故事似的。
就算是皇位,瞧着也没让他有多几分的着迷。
之前嘉帝虽然困惑, 不知他为何应下,但现下,清明了几分。
可作为未来的帝王,怎能为了儿女情长顾左思右?
这是嘉帝不愿看到的,也是他后头,特意想啥了张妤的理由。
可惜啊,可惜。
“皇上多虑了,既答应了您,这事我自会做的。”陆谏淡淡道。
嘉帝听他这般称呼,也知道一时半刻,俩人不可能如父子般亲近起来。
只他将登基这事,说的跟完成任务一样,还是让他叹气。
“不过,先前皇上答应过我的事,还作数吧?”
嘉帝蹙了蹙眉,道:“答应你的事,自是应数的,只是你现今想好要什么了吗?”
陆谏沉默了会后,抬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我要你答应我,不能伤害张妤。”
对于这个回答,嘉帝早已料到,没什么吃惊,只面上不屑:“哼,一个小姑娘罢了,朕可没这么多时辰花费在这上头。”
“但愿如此。”
再之后,陆谏离开了。
殿内的嘉帝面色一下子就变了,连拍了三下龙椅:“真真是气死朕了,敬德你说朕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情种儿子呢?”
敬德站出来,抚着嘉帝的的胸:“皇上莫气,莫气,太子年轻气盛,想必现今只是情浓时。”
“哼,原本我还觉得奇怪,陆谏知道这事时,并不怎么情愿,但怎么怎么这般顺遂的就答应了。之前还以为他是围着权势,现今看来,却全是为着个女子,当真是令朕恼火。”
嘉帝连声咳嗽,敬德着急的又抚了抚他的背,让他保重龙体。
嘉帝是一早就开始布局的。
刘继这颗棋子,用了这般久了,也是到了该抛弃的时候,所以嘉帝扔的毫不怜惜。
只是陆谏的反应是他没想到的。
在知道刘继逼宫时,竟招了长公主的一个继女后,嘉帝才像是恍然明白过来什么。
他原本是想借着铲除刘继的机会杀了张妤的,但没想到,陆谏竟用自己的性命威胁自己,使得他不得不停手。
“朕的身体朕知道的,大概也撑不了多少日子了。”
敬德脸色大变:“皇上说什么呢,皇上定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这皇族,可没几个能活半百的。”嘉帝自顾自的嘲讽一声。
敬德不说话了。
嘉帝也不是怪罪他,叹了口气,又道:“哎,算了,朕自个的日子都掰着指头数呢,还能有什么工夫,在朕死前,能看到他登基,我便心满意足了。这段日子,就不要动手了,再看看阿谏的状况吧,若是哪一日,他厌了那女子,就杀了吧。”
“是。”敬德道。
嘉帝俯身咳嗽,大殿内,都是他咳嗽的声响。
张妤这边自陆谏离开后,又补睡了一觉。
待醒的时候,果真如陆谏所说的那样,刘继薨了的圣旨立刻和他即日起,被封为太子的消息一道传出。
不过片刻,便传遍皇宫上下。
因为陆谏事先与张妤说过,所以对比他人,她还有些心理准备,不若其他人那般吃惊。
这两个消息传下来没多久,紧接着,张妤又听闻,中宫皇后被废的消息。
昨日,随着刘继被拿下,中宫也被控制住,只是可惜于贵妃,被找着时已经断了气。
圣旨传下,中宫皇后,与大皇子刘继同流合污,与其谋反,被废除皇后之位。
但念其伺候皇上多年,到底免了死罪,只让她长伴青灯古佛,夜夜为刘家江山祈福。
特令生前不得踏出佛庙半步,也算是活罪难逃。
没想到,与长公主斗了这么多年,兜兜转转,皇后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
听闻这些,张妤心底平静。
没什么觉得痛快的心情,也不怎么开心。
她捧着说是陆谏特意让人煮来的汤,慢悠悠的喝了口。
觉得今日似是有些无聊。
宫里她现下不敢随意走动,毕竟各处乱着,正待修正,而长公主府,她现下还未做好准备回去。
毕竟,现下长公主还在府里,她可摸不准回去后,刘曼会做些什么。
刚这般想完,采禾就领着一人进来了。
张妤一看,正是个少年模样的人,往脸上看,竟是张单。
她吃了一惊。
而张单呢,瞅见一个多月未见着的姐姐,立刻便奔了过去:“阿姐,你这几日在宫里,可受苦了。”
张单小脸皱起,满是一个月未见张妤,对其的思念。
张妤是真没想到,张单竟然能进宫了,这一下子心情就好了起来。
她站起,抱了抱张单,随后左右瞧了瞧他,发现他比之前还胖了,面色也红润,这才放了心。
这几日实在是发生太多事了,她真是许久未见张单了。
虽知道他没出事,但见着人还是更欢喜些的。
“是陆……太子怕姑娘无聊,便让宫里的侍卫,去请小公子来宫里陪姑娘一日的。”采禾对于“太子”这个称呼,还有些不适应。
别说她,便是张单,听得都睁大了一双眼:“阿姐,我方才进宫的时候,听闻陆世子要做太子了,这事真的吗?”
张单大眼扑闪扑闪的,显然对于这事一头雾水。
他这几日,都被关在府里,对于外头的事,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待知道的时候,已经是陆世子成了二皇子,还被封为太子的事,一时间只觉十分迷乱。
这事说起来复杂,张妤先拉着他坐下。
给他盛了一碗鱼汤,含糊的点了点头:“这汤不错,你喝点。”
张单稀里糊涂的,被喂了一碗鱼汤。
“这陆世子往后要是做了太子,那阿姐你在宫中不是很危险吗?”张单担忧道。
他可还没忘记,自家阿姐和陆世子不合。
张单现今不知道状况,张妤也不打算立刻跟他说清楚,她怕张单一下子接受不了,只等着后头慢慢跟他解释清楚。
于是又给他盛了一碗汤,道:“你再喝点。”
刚喝完饱腹的张单不情不愿的,又抿了一碗。
后头,张妤就岔开了话题,问他这几日在府里,可有好好休息。
张单一下子就忘了先前问的话,只说着自己在她进宫后,很是惶恐,总想着进宫来见她,但奈何府里被团团侍卫围着,他焦头烂额。
又说到之后陆谏被请进宫时,自己去见陆谏,还央着他来见见阿姐。
说曹操曹操到,张单跟张妤没说几句,陆谏便回来了。
张单见着陆谏时,因着以往的过节,还有些怕。
跟张妤站起来时,拽住了张妤的衣袖。
从前因着陆谏性子,现今更是因着他的身份。
但张单震惊的发现,陆世子竟然不像从前那般,对着他阿姐冷着脸。
不光如此,陆世子甚至还在进门后,十分自然的过来扶着他阿姐坐下,开口问她阿姐:“今日这鱼汤我特意让膳房多熬了些时辰,加了些补药,你身子虚,多喝点。”
这话初听好像也没什么毛病,但再后头,他竟然又看见,陆世子仔细的乘了碗汤,要喂他阿姐喝。
还好的是他阿姐还算正常,摇头拒绝了。
可就是陆世子,竟然一点也没生气,反而笑了笑,自顾自喝了那碗汤。
这是多么令人震惊的事啊,陆世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也不冷脸了。
就是脸上那温柔的笑,瞧的张单哪哪都不自在,差点觉得自己是不是瞧错人了。
张妤蹙着眉,示意陆谏,边上的张单还在。
但其实,陆谏一早就看见了。
他放了碗,有些置气道:“这事早晚是要告诉他的。”
他念的轻,张单没太听清,只听到后头两句,不由自主的问道:“告诉什么?”
张妤瞪了陆谏,转身对着张单笑道:“没什么,世子是说,忘了告诉你这鱼汤不能多喝,太补了。”
张单:……
怎么阿姐也怪怪的,方才不是阿姐使劲给自己盛汤来着?
张单迷迷糊糊点头的过程中,陆谏冲着他笑道:“阿单若有其他的什么想吃的,下次来宫里的时候和我说声,我让膳房里的给你做。”
陆谏不若往常那般,用那张漂亮的眼冷冷的瞅他,亲和的他浑身不自在。
不过,他下次来干什么,阿姐不都要回去了吗?
再之后,张单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张妤没先回答,陆谏先替她拒绝了:“阿单啊,你阿姐最近受累了,身子不好,就先在宫里养养,暂时先不回府了。”
张单觉得今日的陆世子不对劲,不看他,只盯着自家阿姐瞧:“是这样吗,阿姐?”
迷茫的眼里,只要张妤说什么他都信。
桌下,陆谏的手掐在她腰间,张妤怕张单看见,也不太敢动,硬着头皮道:“是呀,阿单你先回去吧。”
因为正午门要关了,被忽悠着的张单只得一个人先走。
但他走到门前,自家阿姐都没走起来送他,张单有些委屈:“阿姐。”
张妤拍了下陆谏的手,待手不见,才笑着站起来,慌慌张张的送张单离开,活像是个藏着不可见人秘密似的小偷。
磨人的很。
再之后,被侍卫领着出殿的张单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之后一幕,他又开始震惊了。
他竟然看见,陆世子拉着自家阿姐的袖子,想说些什么,但没说什么,陆谏就又揽过了她阿姐的腰肢,笑着要喂给她汤。
而原本拒绝了的阿姐,这会竟张了嘴……不,也许是没张嘴。
离的远的张单看不太清,但他这样告诫自己。
不过张单觉得,自己大概真是错过什么了。
张单离开后,陆谏就一把揽住了张妤,有些委屈道:“你方才不理我,我有些不高兴。”
张妤被他揽了满怀,笑道:“你跟张单置什么气。”
“我不管,反正我不太高兴。”
张妤觉得哭笑不得。
没想到才几日功夫,陆谏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陆谏说是抱,没两下却又动了手,后头也不知怎么回事,揽着她腰,扣着桌子角,又吻了起来。
直吻到张妤腰酥发软,气喘吁吁的,才停下,抵在她头上。
“一股鱼汤味。”他笑道。
张妤翻了翻白眼,喘着气道:“那你还那般着急。”
陆谏做势又要吻她:“不过,我喜欢。”
他那双桃花眼,此刻像是偷了腥的猫,瞧着撩人。
张妤被迷惑了眼,后头喘不上气时,才推了推他,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今日,不舒服。”
陆谏笑了一声,眼底跟染了春色:“没事,我就抱抱你,说说话。”
原以为是应付她的,没想到,陆谏后来还真只抱着她,说起话来了。
他絮絮叨叨的,不像是平常那般傲气的样子。
张妤觉得他心情大概不好,也跟着安安静静的听。
他说的很多,有关于以前的事,说他小时候,说下人总是怕他,还是他虽然性子桀骜,但总觉得孤独。其间,说的最多的,是前镇国将军,也就是他名义上的父亲的事。
带着他去过边关,打过鸟,骑过马,大概所有欢快的时光,都与前镇国将军有关。
张妤想到坊间传的事,犹豫了片刻,小心问道:“镇国将军,是病死的?”
陆谏一下子沉默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