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见他真跪了下去, 似是情绪有些崩溃:“陆谏,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向这贱……”刘曼话未说完, 转而怒瞪着龙椅上的刘继,像是要将一口牙咬碎:“你这逆贼, 迟早会
遭天谴的!”
她语气笃定, 带着浓浓的恨意。mengyuanshucheng
而此刻,长荣率先笑着跪了下去:“恭喜大皇子, 贺喜大皇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的其他人,左右顾盼后, 也不再犹豫,全都跪了下去, 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鸣成一向来懂得趋炎附势,这会也跟着跪了下去, 唯长公主恢败着脸色,到此都不敢相信自己
竟然真的败了。
而刘继, 见此哈哈大笑, 那张原本病态的脸上, 神色间有些癫狂。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张妤,这会咬着下唇,有些不忍的看着殿外的陆谏。
他一直没抬头,就算是跪着, 面色也平静的很。
天边的乌云逐渐暗了下来,瞧着天色,像是在昭示着将要迎来一场暴雨。
皇后殿内, 女子的求饶声连绵不绝。
“娘娘……娘娘饶命……娘娘……”
女子的声音气若游丝,像是下一瞬就会晕过去。
她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头朝着一个地方求饶,那张艳丽的脸上,苍白脱水,半点都看不出来从前的光彩,“娘……娘。”
坐在上位的皇后,掐着杯盖,面色十分闲适,她瞧着于贵妃越狼狈,可怜,面上的笑就越盛:“贵妃说什么话呢,这满腔娇气的调调,应该跟皇上说去呀,说来,皇上往日里可没少替贵妃您出气呢。”
于贵妃浑身疼的厉害,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她阴阳怪气的话,“娘……娘,往日里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娘娘这般……心善之人,还请饶了……贱妾吧……”
皇后这会是心情舒畅,只觉得昨日被刘继堵的那口气都顺了不少,她搁了茶:“呦,于贵妃你这般自贬身份,还真是让本宫惶恐呢。若是皇上呢不行的话,于贵妃再不济去大皇子那试试?说不定,贵妃娇滴滴的撒两句娇,大皇子就从我这将你重新讨回去了呢!”
皇后说着捂嘴笑了笑。
于贵妃本就颤巍巍的长睫,此刻身子抖的更厉害了。
正这时,殿外进来一个太监。
“娘娘,前殿皇上传位的圣旨颁了,大概过几日就是大皇子的登基大典了。”
皇后没什么意外,扯着嘴皮冷笑:“倒是还算有几分能耐。”
她低头抿了一口茶,想起了从前第一次见刘继的时候。
那会十岁的刘继身子骨已经很差了,走三步就喘一下,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但怎么看,都像是被毒成那样的。
后宫女人多,前殿镇国将军一派的人又权势滔天,这宫里唯一的皇嗣自然是被盯的紧。且刘继那卑贱的宫女母亲死的又早,皇上平日里对他也冷淡,除了节日都不太见他,他自是处处受排挤,暗中遭了不少罪,想来能活这么大,也算是他命大。
皇后想起,她那会也是刚入宫,之前听闻过刘继,只他会是个病弱又胆小的皇子,却不曾想到,他倒有勇气,敢于她殿前自荐,只求她能收养自己。
她记得自己那时并不想答应,于是随便指了个小太监拒了他,让他收了那份心。
但没想到,往后的每一日,他比宫里皇上的妃子来的还勤快。
再后头,她因着多年无子,也就应下了。
记得,自己当时问了他一句,为什么要找自己,他的回答是什么呢,好像是:“我要活着。”
她到现在,都没忘记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又满含恨意。
“从前我就看出来了,他是个能算计的。”
屋里头地上的女子还在发着抖,而皇后搁了茶,抬头望了眼乌压压一片黑的天色,道:“今夜这雨,应该不小吧。”
暴雨是猛然间下来的。
先是轰隆隆的雷声,紧接着,道道闪电划破乌压压的天,一会儿,黄豆般大的雨点,就跟个石头似的,砸在皇宫的的各处殿宇,砸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某处殿宇里,屋子外头竖立着数目众多的侍卫,而屋子里头,黑沉沉的。
一阵闷哼声响起,随后一道影子在殿内穿过,影子走至床上发出咳嗽声的人旁边,轻声道:“皇上,您先喝药。”
敬德边说,边扶起了龙床上的人,然后将手中的玉杯递到了嘉帝嘴边。
嘉帝饮下,干涩的喉间好受了许多,皱着的眉头也松不少。
他睁开那一双矍铄的眼,不紧不慢道:“怎么样了?”
敬德让他舒服的靠好,才去放玉杯:“大皇子假传了圣旨,这会已经继位了,登基大典的日子也定好了。”
嘉帝也没觉得吃惊,只淡淡的点了点头:“阿谏呢?”
敬德吞吞吐吐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所以世子现今还跪在前殿外头。”
原是刘继择选了登基大典的日子,后头也没让陆谏再起来,于是陆谏到现在,仍旧跪在前殿。
嘉帝一直平淡的脸,这会才染了几分波动:“混账!”
“朕定要那小畜生不得好死!”
说完一阵咳嗽。
“皇上您刚喝了药,可莫要激动!”敬德急忙拍着他的后背,忧心叮嘱。
嘉帝这会脸色仍旧不好,一想起敬德说的前殿发生的事,就一阵愤恨,“原想磨砺磨砺阿谏的性子,顺便让他解决了长公主,倒想不到那小畜生竟这般搓我脸面!”
敬德只得一遍遍的劝慰他。
“不过阿谏想来性子乖戾,刘继只说两句话,他怎会这般听话?”嘉帝有些微困惑。
对于陆谏的性子,他自是清楚的,于此也是更不解。
敬德这才犹犹豫豫的,将听闻的一些事说与了他听。
嘉帝听着,面色慢慢沉了下去,而后道:“这事查查清楚。”
敬德认真的点了点头。
再之后,嘉帝听着外头漂泊大雨,叹了口气:“现今想想,当年将他交给长公主,也是不得法子的事不是。”
“朕子嗣艰难,自是要多做打算的。”
雨水砸在皇宫琉璃瓦砾上,顺着勾角的屋檐而下,滴落折骨的竹伞上,最后砸在张妤的脚边。
她撑着伞,咬着唇,心底情绪复杂,宛如拥堵着一团棉絮,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被大雨围困住的人,她艰难开口:“你这般做,不是因为我。”
面前的陆谏并没有看她,他闭着眼。
葛金丝勾勒的锦袍,铺展在地上,被飞溅起的泥水打湿。
“回去吧。”良久,陆谏才道,“天冷,别冻着了。”
就算是在如此境地下,他的语气仍旧柔和,带着对于旁人不同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