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妤拿起方才被陆谏嫌弃的茶水,抿了抿,只觉得安国寺的茶水倒比府里的还甘甜,想必是这山上的山泉水。xiashucom
喝水的时候,旁边发出刺耳的“哐当”声,陆谏砸了杯子。
她见张单有些紧张,急忙安抚了两下,示意他不要理会。
陆谏这人就跟个炮仗一样,她都佩服他了,怎么走哪都能点着火。
陆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这会就是不舒坦,尤其是见着她对张单那般温柔的神色:“小爷都说了不要喝,你非得给我倒,怎么,是瞧世子我脾气好?”
他这脾气发的实在毫无道理可言,况且他哪里像是个好脾气的样子。
言清腾的跪了下去,满脸委屈,磕头求饶。
言清身子瘦弱,跪在地上跟缩成一团似的,屋子里却没人敢上前劝,有听见的小和尚都缩着头,生怕招惹上这个祖宗。
“若是嫌脏,来什么。”
佛门净地,偏他来自找晦气,张妤瞧不过眼,多了句嘴。
其实她不该多管闲事,但看着害怕缩在她身旁的张单,这一不小心就没忍住。
况且陆谏这娇气样子,很难让人不对他发火气。
张单有些紧张的捏住了她的袖子,眼睛盯着陆谏。
屋里众人这会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成想,惯常脾气暴躁的陆小世子,竟然没发火。虽没好脸色,但哼了声,仍旧坐了回去:“没眼力见,还不赶快,把杯子给小爷洗洗。”
言清听得这话,赶忙起了身将空杯洗了,然后擦干抹净,重新给他满上茶。
众人松口气,虽然不知他怎么回事,但是没发火是好事。
被洗干净的杯子重新倒上了茶,陆谏这回平静的捧了杯子,慢吞吞的喝,瞧着面色尚好。
张妤也不知道他这会又是犯什么毛病了,但见过他发病的样子,这会倒没太惊讶。
不再理会他,继续安抚张单。
方才张单一直都担心陆谏冲阿姐发火,紧张的攥着她的手,这会她冲他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接着找了个杯子,也给张单倒了杯。
张单茶没喝几口,突然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吓得张妤赶忙招了外头的小和尚进来:“请问这位小师父,这佛寺里可有大夫?”
小和尚懵懂的点了点头,没闹清楚状况。
张单知道阿姐会错意了,急忙憋着脸拉了拉她的袖子,而后红着脸埋在张妤耳边道:“阿姐,我没事,就是闹肚子了,去趟茅房就好了。”
张妤心下松了口气,而后指着他额头骂道:“你是不是早上又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张单自小就嘴馋,常常瞒着她偷吃一些零嘴,这次想必又是吃坏了肚子。
张单一副委屈的模样。
她气的想敲敲他的额头,但知道现在不是最合时宜的时候,最后对着小和尚歉意道:“抱歉小师父,请问这佛寺内可有如厕的地方?”
小和尚很快的点头,张妤笑着让他领他们走。
陆谏瞧见张妤紧张的样子,心里头早就觉得不舒服极了,现下瞧见张妤要走了,啧声道:“这年头竟有人如个厕还要阿姐跟着,你说稀不稀奇!”
话虽是对着言清说的,但这话谁都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他这般阴阳怪气的话一说完,张单脸就涨红了。
飞快的挣脱了张妤的手,一把拉着小和尚走了:“阿姐,你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张妤瞪了瞪陆谏,觉得他不该祸及张单,不过现下也只能等着了。
陆谏平静的坐着,也没与她对视,只用侧脸对着她。
房间内又安静了下来,只有言清时不时倒水的声音。
张妤等了会,然张单还没回来,她便有些坐不住了。
且陆谏这会聒噪的厉害,一会让说房里闷,让言清开窗,一会又说屋里冷,让加件衣裳的,听的张妤白眼都翻了好几个。
最后在跟陆谏继续共处一室,还是出去找张单之间时,她果断选择了后者。
想完抬了步子就往外走。
倒是陆谏,在她离开时,反常的喊住了她:“你干什么去!”
张妤头都没回:“如厕。”
陆谏那张如玉的小白脸红了红,出门的张妤却没看见。
张妤沿途问了好几个小和尚,七拐八拐后,张妤成功把自己绕晕了。
她走到了一处僻静又偏远的地方。
找了一会路实在没找着后,她便想原路返回了。但正巧就看见了前头有座院子,瞧着那院子样式,心想着应是寺里哪个和尚的住处,便想着上前问问路,结果一走进,倒是听到了一段不该听到的对话。
院子里,一女子正与人交谈。
这女子的声音熟悉,让张妤本打算退开的步子一下子顿住了。
她左右看了看,最后藏身在院子外头一簇树木后。
院子里的两人似乎正走出院子,于是谈话声也变得清楚起来。
“……关于谏儿的病,虽然近两年瞧着好了,但是本宫这心里就是放心不下,方丈可觉得是否是本宫忧心了?”
女音落下后,是一道苍老又平稳的声音,语气里没有丝毫语调起伏,让张妤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今日见到的那个老和尚。
“心病只能心药医,这事老衲尽力而为,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老衲也不能保证什么,还请长公主见谅。”
老和尚说完后,女子叹了口气:“哎,本宫也知道是这个理,但是方丈也知,他如今便是见也不想见我,若不是之前与方丈打了赌,怕是今日都不会随我一道来。”
女子说完后,老和尚又跟着说了几句,但张妤怎么听都觉得,老和尚那话里,有几分敷衍。
“罢了,罢了,就算是谏儿不认我这个母亲,可我终归是他母亲,他再是不肯见我又怎样,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
“善哉善哉,长公主切莫忧心。”
陆谏,病?前世她怎么没有听说过?
不过想到之间的事,她倒是不怎么怀疑。那般疯癫的样子,可不就是有病的样子嘛。只是这到底是什么病呢?
张妤心里十分困惑,同时也十分好奇,可惜的是,长公主和老和尚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往院子外边走了。她有心想知道,但也实在担心被发现,最后只好作罢,她也从藏身的地方出来了。
等她重新回到屋子时,张单已经回来了。
她心不在焉的问了张单几句话,视线却时不时的飘向陆谏。
陆谏今日的装扮一如既往的雅致。
玉冠端庄,衣饰典雅,光瞧背影还挺像那么回事。但他那双眼实在是太傲气,便是这些雅致的物件,都盖不住他身上的桀骜之气。
陆谏见她回来后,就总是偷偷摸摸的盯着自己瞧,心里犯嘀咕。
不过想起她出房门前给的难堪,故意正视前方,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察觉到她仍旧盯着自己的后脑勺,心底又莫名的得意起来,方才还觉得不痛快的杯子只觉顺眼不少。
张妤脑子里,总想着方才听到的事,心思沉了很多。
没过多久,来了个和尚,说是长公主与方丈已经礼完佛法,他们可以走了。
陆谏哼了一声,仍旧没理张妤,走在了最前边。
重新回到佛寺大门外时,又撞见了那老和尚,只不过这一次,那老和尚走了过来。
“世子近日来可还好?”
老和尚慈眉善目的问着陆谏,陆谏却显得有些不耐烦:“老秃驴,我已经答应你来安国寺了,你可记得,这是最后一次。”
他这般说完,老和尚却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反倒笑了:“看着世子面色阴郁,脾气暴躁,看来是碰上些烦心事,不若和老衲说说,老衲替您解解惑?”
陆谏却像是被人踩着尾巴似的,瞪了老和尚一眼,有些气急败坏,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匆匆从老和尚边上走了。
原地站着的老和尚仍旧笑呵呵的。
陆谏走了,张妤也没什么话跟老和尚说的,这会拉着张单行了个佛礼,便也打算走了,却不想老和尚拦住了她:“小施主,万事皆有因,万事皆有果,还望小施主这次能善始善终。”
外人听着是一头雾水,张妤起先也是,但想了一会后,一阵心惊肉跳。然没等她多问一句话,那老和尚就已经慈笑着走开了。
张妤看着那老和尚的背影,心底嘀咕这老和尚说的这番话,到底是不是自己以为的意思,但想了半天也没个结论。
“阿姐?”张单拉了拉她的衣袖。
张妤回了神,勉强笑了笑:“没事。”
拉着他向着马车走去,一眼就看到了早先上了马车,正从大开的马车车窗盯着她的陆谏。
那双乌黑的眼睛,在瞧见她转过来时,皱了皱眉。
很快,窗上的帘子被拉上。
张妤倒没多想,只撇了撇嘴,感觉自己今日知道的事实在是多了些,可都理不出个头绪。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她还没忘了今日最主要的是何事。
意识到回去会发生什么,张妤立刻告诫自己此次来的主要目的,而后全神贯注在这次回城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