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上帝那些年 第1章 哲人石

卜现景最先发现不对的是这里的风。

命运毫无根据的把他引来这里，在他即将踏出第一步时送给了他一场温和干燥的暖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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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舵谟吗？”

三十八条铁链横穿高崖，在巨人的胸口钉出一朵鲜艳的钢钎血花。云霄长线翻出，鹫鹰按时而来，肝脏啄食，那巨人的声音竟然还算沉静，颤抖嘶喊均无。

卜现景把捧了一路的黑郁金香插到镣铐的空隙中，四下摸索自己藏利石的地点。方形角尖，质硬面粗，他拿起旁边被改造过的竹竿，瞄准甩出，砸在鹫鹰颏下的黑色刚毛上。

果然，卜现景叹气，不管是什么石头，定没有要像陨星撞地球那样去撞这个巨鹰的。

“谢谢你，亲爱的阿舵谟。”巨人语气雀跃，一如往常开口，“可以再给我讲一个小故事吗？我觉得它是我痛苦之余最幸福的事情了。”

“当然，”卜现景继续拿起石子，一边安装一边开口，“在很久很久以后，众神权力更迭，维度分层，广袤的大地一分为七，最东边的国度里诞生了一个倒霉蛋，这个倒霉蛋远近闻名，不是因为抓阄投骰，也不是因为地位身世，更不缺悟性智慧。”

石子擦过鹫鹰头部，它扯出半节直肠，目光凛冽投向地面时又被一股拉力硬生生拉回原处，巨人微笑问道：“那他为什么是一个倒霉蛋呢？”

光线斑驳，拱窗暗淡，烛火被冷风吹得飘荡，一面照穹顶壁画，上帝圣母，相有万千。一面照地下石棺，云者枯骨，森森远山。修道院院长站在惟有一面的雪白壁画旁问他：“当上帝不好吗？”

头顶金塑垂眸，装似敛泪，目光慈悲。

“因为倒霉蛋不是蛋。”卜现景弯起嘴角，寻找一下个标记点，“后来倒霉蛋离开家乡，隐姓埋名，隐居深山，以为可以逃脱或是直达这倒霉的命运，谁知道一步走错，关个门的功夫直接掉进了冥王哈迪斯的克隆河中。”

“克隆河里有一个年老的摆渡者，倒霉蛋给了他一枚银币当船费，着陆后走西到了真理田园，灰色平原上坐落着灰色房子，冥官问了他几个问题，碰巧当天是冥王哈迪斯的当月生日，刻耳柏洛斯不在，思想审判官米诺斯将他送到地狱门，放他生还了。”

“哈迪斯是宙斯的兄弟，痛苦之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生灵。”巨人认真评价：“这倒霉蛋还真是幸运的倒霉蛋。然后呢然后呢？他回到人间了吗？”

然后这个倒霉蛋现在站在你面前在给你讲故事。卜现景再次叹气，拿起石子，“回到了。”

什么人间不是个人间。

巨人微笑道：“有人来了。”

卜现景点点头，手没放下。

鹫鹰位置偏下，估计已经吃到肠子了。天神宙斯因盗窃罪降下惩罚，文书上写着肝脏，因为肝脏是情感之源，宙斯罚他心侍二主，用心不忠。结果真正被啄食的是整个腹部，因为他是塔坦神之一。

多颗利石被装进竹竿，卜现景面无表情，握紧后轮手一甩，利石纵线向上，穿透迷雾直逼鹫鹰。鹫鹰侧头躲闪，利石径直撞进它眼睛。下一秒，尖锐啼声自上传来，于此具来的，还有被宝剑破开的风。

“宙斯的儿子珀耳修斯在此，”少年持剑绞住鹫鹰利爪，内侧薄刃翻出，侧身转手反刺，鹫鹰扑翅飞走，原本弥漫多年的迷雾被剑风荡开，少年朗声道：“谁者胆敢放肆。”

卜现景站在他身后，神色不辨。

然后少年直挺挺对着他跪下了。

“……”卜现景神色不变，道：“平身。”

“先知救我。”珀耳修斯抓住卜现景的黑色修道服，“我的母亲快要被赫尔墨斯带走了，冥河近在眼前，只有先知之神您才能救他。”

“不过您怎么变得这么小了？又是我那可怕的父亲的手笔吗？”

卜现景温柔抚摸地上人的眼睛，“你的眼睛才是你那可怕的父亲的手笔。”

于是珀耳修斯换了一个方向跪。

但是没有跪下去。山巅清风抚平他膝弯，巨人声音温和：“远方而来的英雄，是谁让你莅临此地？”

“是美丽的智慧女神雅典娜，她说她以冥国神圣的斯提克斯河的河水起誓，神祇决不食言，您一定会帮助我。”珀耳修斯站稳，急切道：“塞利福斯岛国王波吕得克忒斯垂涎我母亲法那厄的美貌，他让我去杀蛇妖墨杜萨证实自己是宙斯儿子的身份，否则就杀了我，并且□□我的母亲。”

“我答应了他，一路西走去往戈耳工，路途中遇到了引导之神赫耳墨斯，他在给予我宝剑的同时告诉我说波吕得可忒斯没有信守诺言，我的母亲为了躲避他的纠缠已经藏到了我父亲的神庙里，并不幸病痛缠身，即将前往冥国。伟大的先知之神啊，我要怎么做才能救我苦命的母亲？”

“戈耳工的女妖只能证实我的身世，让那个国王胆颤并以此炫耀，却无法拯救我可怜的母亲，而我的身世一开始便是我母亲的儿子。”珀耳修斯抬头哀求，“伟大的神啊，求您救救我的母亲。”

“哐当”一声，石子撞向巨人脚边的铁链，卜现景貌似不经意，微笑道：“抱歉，手滑。”

珀耳修斯拿起剑：“我愿意帮您把这三十八道锁神链砍断，顺便将遮物聚风的峭壁削平，您再也不用忍受三万年的囚啄高寒之苦。”

巨人终于开口：“我可以帮你，因为你是一个勇士，也是一个英雄。但我有一个条件。”

卜现景在这个峭壁林立、迷雾丛生、活物少有的山上待了顶少有一个月。除了每天固定时间练习射技外，他几乎从来都没有仰起头来看这里，看这个实在是很高大的巨人。他下意识皱眉，像是有预兆般抬头，听见了巨人说：

“帮我把阿舵谟带出去吧，让他和你一起，路上总不会太孤独。”

“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珀耳修斯看向卜现景，露出八颗牙齿，“亲爱的，你叫阿舵谟吗？你来自哪里？是哪个王国的英雄？你的父亲是谁？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我以冥……”

卜现景按住他嘴巴，伸出食指，“好了，嘘，小嘴巴。”

闭起来。

“离开高加索山后有芦笛声和启明星指路，你们会经历四个地方，切记五感，黑暗里会有哲人举起火把，要谦卑低头，要挺起胸膛。时序尚未分明，你的母亲很是想念故国的杏花。”

“承蒙您的恩典，伟大的神。”珀耳修斯亲吻巨人的锁链。

“还要谢谢你，阿舵谟。今天的花我很喜欢，先前的也是。”

卜现景“嗯”一声，整了整修道服：“不客气，很适合你。”

宝剑凌地而起，腾空而上。

“你父亲还教你御剑？”卜现景好奇。

“我从来都没见过我的父亲，一般是雅典娜女神和赫耳墨斯指导我。”珀耳修斯道，“不过御剑术不是他们教的，是我从一本书上看来的。”

“什么书？”

“《道经》。”

“……哇塞。”中华文化，源远流长。

迷雾霎起，一个长有羊角、羊脚和长胡须的人站在半山腰，注视他们远行。他用蜡将几节长短不一的芦苇粘在一起，忧愁轻柔的芦笛声荡漾在四周的山林中。

一只白色的母牛在山脚停下——那是一只奇怪的母牛，非常美丽，有着悲伤的大眼睛。它抬头望着冷灰色山峰上束缚的巨人，几乎要落下泪来。巨人和蔼问道：“你也来为他们送行吗，伊俄？”

母牛坐在珀耳修斯刚才跪的地方，突然哭了起来。

“嘘，小声点，别惊扰到他们。”巨人道，“是这样没错，我刚才见到了你的第八代，他和他的后代真是相像，都问我要不要砍碎这个该死的锁链。”

半山腰的潘放下手中芦笛，但是轻柔的笛声仍在继续，他抖了抖胡须：“赫尔墨斯和喀戎都很会教导学生，那位暂时休息在吕克拉苏国的先哲更是如此。”

微弱的阳光洒在巨人的上半身，潘面露惊讶—这里是受刑之地，宙斯只会降来冰雹霜雪，烈阳狂风，从来没有过如此和煦的阳光，而山下的雾却越来越浓，石粒也开始抖动。

巨人面容安详，“你该出发了伊俄，往西边去，然后再向南，漫长的旅途后你将会到底塞利福斯岛，那里的神庙正在建造，去宽慰你的后代法那厄，告诉她不用担心，冥国神圣的斯提克斯河的河水说，一切都将平安无恙。”

母牛在他的脚边哞哞叫，围着镣铐转圈。

“至于我，我耐心地度过光阴，等待着这既定的命运和征兆。”

宝剑在空中穿梭，寒风呼啸，卜现景终于回头望去，高加索山的全貌第一次全部展现在他眼前，巨人悬挂山上，血迹积年累月已将背后裸岩咽黑，腹部肝脏白骨尽显，像是塔尔塔斯深渊。

卜（bǔ）三声。

哲人石一卷选自希腊神话，神话发展历程一共有黄金白银青铜英雄黑铁五个时代。

作者笔下非真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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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哲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