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宝啊,你就别难过了,你想想,要是你没出现,他最后的下场估计会更惨。”
玄天卷斜靠在白锦棠的包裹里,随着她的脚步有规律地晃晃荡荡:“若是被活生生炼成尸王,他十有**能保留一丝神智。清醒地看到自己被操控,这对那个骄傲的家伙来说,才是最残忍的事情,对不对?”
玄天卷苦口婆心地安慰白锦棠,白锦棠郁闷地啃了口干饼,再次否认:“都说了,我没为他难过。”
玄天卷:“嗯嗯嗯,我都懂的。”
“……”白锦棠仰头灌了一口水,用力把嘴里的干饼咽下去,不愿再跟玄天卷争论。
她正走在一条山间小路上,据当地人所说,只要翻过这片山,就能离开南疆最毒的瘴林。
当时那指路人操着一口异域方言,白锦棠却神奇地听懂了,玄天卷解释说,这是她身上白泽的天赋在发挥作用。
白泽本就是通晓万物的神兽,听懂个新语言并非什么难事。
要是天分高点,有些白泽甚至能分辨万物之声,聆听天道之语。
白锦棠觉得这些技能都挺厉害,可惜她不像是有这天赋的白泽,或许这辈子也就只能听懂个方言了。
山道很窄,越往上越泥泞寒冷,逐渐变得难行,白锦棠眼看天色渐暗,生怕又遇上什么山野精怪,爬山的动作都快了很多,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提防看上去十分静谧的山林里蹦出什么怪物。
饶是如此,白锦棠还是中了几次招。
一次是鬼打墙,白锦棠来来回回走了三遍同样的山路,害怕之下连丢了十多张降鬼符,阴差阳错地灭了拦路的鬼,这才得以走出去。
一次是一脚踩中了泥巴怪设下的陷阱,冷不丁陷进了深潭当中。
脚踝被泥巴怪拽着死命往下拖,白锦棠在彻底沉没之前,紧急画出几张从《梵天驭鬼策》中学到的水符,聚来水汽将泥巴冲得稀烂,借此脱身后,还用玄天卷收录了这个泥巴怪。
收了泥巴怪后,玄天卷还有点不情不愿:“你不要什么精怪都收录进来,我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神器,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上异物志的……”
白锦棠耐心劝导它:“你就说泥巴怪它算不算异物吧?”
“算……”
“那不就得了!”白锦棠一合掌,而后叹息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只能委屈你了,待我日后抱到大腿,飞黄腾达,必定给你收录几个符合你逼格的大精怪!”
玄天卷半信半疑:“真的吗,怎么听着像是在给我画大饼?”
白锦棠一脸正直:“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又不是那种会说谎骗人的白泽。”
玄天卷故作惊讶:“啊,真的吗,八岁巨婴宝宝白有颜小姐?”
“……”
白锦棠沉默了。
事实证明,嘴贱是会传染的,柳无别虽然离开了,但他的嘴贱病毒却仍然倔强地存活于世。
——并传染给了玄天卷。
收了泥巴怪,白锦棠浑身都是泥巴,心力交瘁,眼看下山还有一大段路,眼睛都发直了。
再加上夜幕即将来临,不用预判,白锦棠都能想象到下山途中她被三步一偷袭的惨状。
“要不,还是想个快速下山的方法吧……”
比如——
“画个降落伞,然后跳崖,直接降落山底!”
白锦棠站在悬崖边上,眯眼往下看,颠了颠背后的降落伞背包。
玄天卷被她吓死了,惊恐大叫:“不——傻宝!这法子太硬核了,搞不好要直接落地成盒的,你别想不开啊!”
白锦棠淡定道:“怕什么,我可是祥瑞,摔不死。”
而且,比起跳崖,她更怕被鬼缠上。
光是想想,白锦棠就打了个哆嗦,要是得跟鬼贴脸斗法,白锦棠更愿意尝试一下自由落体。
她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一个助跑,毅然跳下悬崖。
“走你——”
在玄天卷的吱哇大叫声中,白锦棠快速坠落,穿过崖间袅袅的云雾,并在半空拉开了伞包。
白色的伞罩瞬间膨胀,变成一朵空中蘑菇,减缓了白锦棠的降落速度。
白锦棠拽着伞绳,晃晃悠悠地下落,玄天卷看着,语气有些复杂:“你是懂下山的。”
白锦棠自信地拍了拍包裹:“跟着我,靠谱!”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忽然吹来,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将白锦棠连带着降落伞吹向山壁。
下一秒就挂在悬崖峭壁上的白锦棠:“……你就当我刚刚那句话没说。”
……
……
费了好一阵功夫,白锦棠才降落到山底,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白锦棠不敢在山脚下的树林里停留,顺着山路往下,总算寻到了人烟的痕迹。
那是个小村子,白锦棠一进去,就因外乡人的打扮而备受注目,所幸这个村子并不排外,白锦棠称自己是某修仙宗门的弟子,来这边历练,给了点灵石当房费,就顺利借宿在了一个大姐的家里。
终于得以洗掉身上的泥巴和脏污,白锦棠舒服地叹了口气,躺倒在大姐新铺的床铺上。
玄天卷自动从她放在桌上的包裹里飞出来,敲了敲白锦棠的额头,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就这么睡了?”
白锦棠眼睛都困得眯了起来,闻言,勉强抬手揉了揉,含糊答道:“我让泥巴怪和蜃兽出去守着吧。”
她也不是傻的,这村子离满是鬼物的山这么近,要是没点保命手段,早就被怪物屠村了。
照理说,这些村民为了防止鬼物进村作乱,对陌生人应当十分警惕。可他们见到她一个陌生人,居然毫无防备就把她放了进来,还收留了她——这怎么想都不正常。
所以白锦棠想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村民放她进村,一定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换作平时,白锦棠肯定就找借口溜了,可今日不一样,白锦棠在瘴林里奔逃了多日,又爬了一天的山,早已疲惫不堪,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这村子虽然气场诡异,但总体上没让白锦棠有太大的危机感,白锦棠才想着干脆在这里凑合一晚。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绘制罗煞鬼师的人像时,白锦棠蹭到了整整一万点气运值,之后画血笛氪了四千,加上之前攒的,画符消耗的,零零总总还剩五千左右——反正是完全负担得起蜃兽和泥巴怪的消耗了。
让泥巴怪绕着屋子布下一圈深潭,再让蜃兽放出致幻瘴物,白锦棠用被子将自己一裹,放心地睡了过去。
并很快就睡熟了。
玄天卷忍不住嘀咕道:“……小白泽,就这么睡着了,没心眼。”
它说着,自己飘到窗外,观察外面的情况。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到了半夜,果然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摸到了白锦棠的屋外,此刻是午夜时分,这些村民的身上皆出了些非人特征。
“竟然是群人皮鬼……”
玄天卷啧啧称奇,眼看这群人皮鬼面带垂涎地靠近白锦棠的屋门,而后忽然面色一滞,像喝了假酒一般,踉踉跄跄地跌进了泥潭里。
泥巴怪跟蜃兽打配合,来一个它吞一个,打头阵的人皮鬼下饺子一样跌进了泥潭,就再也没出来。
其他人皮鬼当然不想放弃白锦棠这口鲜肉,哪怕有失足者在前,仍前仆后续地试图突破白锦棠设下的防线,最后都以被泥巴怪吞噬告终。
玄天卷看了一会儿,心中稍稍有些动摇。
这泥巴怪看着埋汰,其实还是蛮有用的嘛……
正想着,它就听泥巴怪哼哧了一声,好像再也吃不下更多人皮鬼,无数稀烂的黄色泥巴裹挟着面目全非的尸体,像……化粪池爆炸一般,猛地喷涌了出来。
一时间,泥巴尸体满天飞,黄色稀烂的不明物体如下雨一般落了下来。
玄天卷:“……”
呕!
就这种埋汰精怪,它配上异物志吗,它配吗!!
玄天卷不愿再看,疲惫地飞到床上,被白锦棠摸索着抱在了怀里,哼哼唧唧地蹭了蹭。
“撒娇也没用!”玄天卷咬牙切齿:“只此一次!”
*
白锦棠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经过充分的休息,白锦棠的精力恢复了大半。
“昨晚怎么样了,有人过来搞我吗?”白锦棠伸了个懒腰,摸到梳子,一边给自己梳头发,一边好奇询问玄天卷。
玄天卷:“来了,来了一群人皮鬼,这是个**,没想到吧。”
白锦棠僵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梳头。
玄天卷奇了:“傻宝,你不怕鬼了?”
白锦棠把梳子往桌上一拍,咬牙冷笑道:“什么人皮鬼,我没看到,就是不存在!”
说到一半,白锦棠就泄了气:“现在那些人皮鬼呢,它们去哪了?”
玄天卷幽幽道:“你开门看看就知道了,它们现在的状态十分艺术,一定会让你印象深刻。”
白锦棠将信将疑,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犹犹豫豫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往外看了一眼。
“砰——”
白锦棠猛地将门关上。
玄天卷:“如何?”
“昨晚……”白锦棠按了按眉心,想要强行遗忘刚刚看到的画面:“战况好激烈啊。”
白锦棠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什么,展开玄天卷,对画上的泥巴怪真诚发问:“那些黄黄的东西,真的只是泥巴吧?”
泥巴怪:“……”
尽心尽力帮你吃了大半敌人,居然还这样恶意揣测别人,呸!
出了**,白锦棠又走了很久,才找到了真正的人类小镇。
在小镇里,白锦棠问到了离开南疆的路,刚好有个商队要也离开,白锦棠就跟他们走了。
同样的错,白锦棠不会犯第二次,这个商队跟上个黑商不同,是正经商队,队里有不少年轻面孔,个个都是修仙者,据白锦棠打听到的消息,这些修仙者有的是组团来南疆历练的,有的是来南疆寻找炼丹的药材,他们不像白锦棠,都是老油条了,因此找的商队十分可靠,不会动不动拐卖人口。
玄天卷悄悄问白锦棠:“出了南疆,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抚仙陵啊,”白锦棠靠坐在板车上,跟着板车晃晃悠悠:“我答应了柳无别,会把他的骨灰送回师门。”
反正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不如就去抚仙陵。
白锦棠拍了拍包裹里的骨灰坛子,展开玄天卷,翻到了罗煞鬼师的人像页。
那夜天降紫雷,劈了罗煞鬼师老巢,罗煞鬼师目眦欲裂,都顾不上再追他们,掉头就冲向着火的老巢,后面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再追上来。
今天白锦棠翻开罗煞鬼师的人像页,才发现当日给罗煞鬼师画的人像已经发生了改变。
春风得意的罗煞鬼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正在燃烧的屋子,而罗煞鬼师守在一旁,面朝前方,捂着脸满眼惊恐,脸色几近扭曲,像极了那副世界名画——《呐喊》
白锦棠:“噗嗤——”
虽然但是,真的很好笑。
自己的逃亡固然狼狈,敌人塌房更让她感到幸灾乐祸。
白锦棠再往前翻,看到了丹云郡主的人像,距离她帮丹云郡主送信,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十日,而在这十日里,丹云郡主的人像也悄然间发生了改变。
白锦棠看到,满脸憔悴,脸色灰败,唯有一双眼眸发亮,充满着对生的希翼的丹云郡主消失了,灰暗的画面完全发生了改变,地点也变成了一座监牢。
丹云郡主重新换上了华服,长发也用玉簪挽起,她手里举着一把剑,剑尖正对跪在地上的一道模糊人影,露出的半张侧脸满是冷漠与杀意。
一道光落在丹云郡主的身上,那是整个阴暗监牢唯一的光芒。
白锦棠愣了片刻,如有所感,又往前翻了一面。
浑身烧伤的荆罗城主再次发生了变动,这次,他躺在了阴暗潮湿的监牢里,胸口插着一把剑,唇角溢血,双眼已失去光彩。
画面灰败,无声地告诉白锦棠,此人已经死亡。
看到荆罗这个死渣男倒霉,白锦棠就放心了。
她心满意足地合上玄天卷,忽然耳朵一动。
“破虚宗那边……那祖宗……”
白锦棠心下不由漾起波纹,破虚宗,那不就是柳无别所在的宗门吗?
白锦棠没想到刚出来就能听到破虚宗的消息,立即竖起耳朵细听。
“待寂虚道君出关,这修真界怕是又要掀起血雨腥风了!”
“听说就是这几天的事,到时抚仙陵附近还会有人停留吗?”
“没了吧,谁敢拿命堵那位不会突然发疯,让抚仙陵再次淌血千里?”
白锦棠:“?”
什么啊,柳无别的宗门原来这么危险的吗?宗里居然有个会发疯杀人的大佬?
那我还要千里送人头——哦不,骨灰吗?
白锦棠摸着小小的骨灰坛,陷入了深深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