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红的火焰灼烧着一切,窜起的火苗像恶魔一样舔舐着他。mengyuanshucheng年幼的他无处可逃,火光中疯狂的女子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到像来自地狱的使者。
他听到她在哭,听到她在笑,听到她撕心裂肺的怒吼。
“皇儿,你不要怪娘。要怪就怪你生在皇家,要怪就怪你姓司马。”
这么多年过去了,被大火炙烧的背仿佛还在隐隐作痛。那痛到无法言喻的绝望,那冷到彻骨的亲情,他如何能忘?
终生不能忘,唯有牢牢记住。
紧握的拳头慢慢舒展,须臾之间他的气息已经调整。那一瞬间的变化被墨九捕捉到,只当他是想起自己的母亲。
“您母亲为了带您走,能舍弃这些嫁妆,可见在她的心里您才是最重要的。您有这样一位母亲,真幸福。”
幸福么?
荣直垂眸,“你呢?你还记得自己母亲的样子吗?”
墨九苦笑,穿越前她就不是一样幸运的孩子。父母离异,然后他们各自重组家庭。从小她就像一个流浪儿童一样,从两个家庭之间来回流转。
他们都有了新的伴侣,有了新的孩子。对于他们而言,她就像一个多余的人,一个累赘的人。后来她终于可以独立,当然是毫不犹豫地离开他们。
很多人说她嘴巴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为人太过圆滑世故,却不知她之所以嘴巴甜不走心,都是因为她从小就要看别人的脸色生活。
一场大病,所谓的父母避之不及。她在等死的那段时间心情十分平静,平静到连同病房的人都不知道她得的是绝症。
后来她穿越了,只不过这一世她依旧亲情缘浅。
“你相不相信有人生来记事?”
他看过来,眸有幽光。
黑夜总给人一种倾诉欲,尤其是这样的气氛,她有一种全身心的放松。“我隐约记得自己刚出生时候的事情,他们的样子虽然有些模糊,但他们的声音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的母亲很美很柔弱,像一朵娇嫩的菟丝花。她依附着我的父亲,没有他根本活不下去。所谓出嫁从夫,女子靠丈夫而活天经地义。悲剧就在这里,她并不是我父亲的妻子。”
那个娇美柔弱的女人抱着她,跪在另一个女人的面前。那个女人一脸冷漠,给了她生母两个选择。
一是溺死她,自己被发卖。
二是自己自尽,她留下。
她记得生母当时脸上的表情,悲恸绝望又无助,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到她的脸上,她尝到了苦涩的咸味。
而那个所谓的生父,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她不为主母所容,被逼到悬梁自尽。而我则被送走,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老头,她现在会在哪里?
“其实我挺喜欢暗卫这份工作,不仅能帮到我家老头还清人情债,而且我可以借机查一查我自己的来历。只可惜,我一直没有找到他们,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
“你想替你的生母报仇?”
她摇头,从头到尾都是错,谁对谁错很难说清。站在她生母的立场,主母无疑是恶人。但站在主母的立场,她的生母才是那个可恶的婚姻破坏者。
“可能我并不是那么想知道自己是谁,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也不是很尽心。随缘吧,如果能知道更好,不知道我也无所谓。在我心中,只有我家老头才是我的亲人,唯一的亲人。其他的人如何,我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能碰到也行,找不到也没关系。
等到两年一过,她就立马赶回鹧鸪山,与她家老头团聚。想到这里她有些想老头了,更加怀念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
“荣公子,您说我们俩是不是有点像?身世可怜,又同在王府的后院,而且我们的职业还这么相同。您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荣直不说话,目光难懂。
她轻轻拉一下他的衣袖,“既然我们这么有缘,是不是应当浮一大白?”
半个时辰后,两人坐在屋顶上。
有酒有菜,还有一包瓜子。
墨九是吃货,吃货对于吃的地方最是清楚。这些东西都是她从荣府的厨房顺来的,酒是普通的酒,菜也有些凉。
“今天先将就,等哪天有机会我再请您喝上等的竹叶青。”
“不必,如此即可。”
“您还真是好侍候。”她替他倒酒,心想着他以前肯定也吃过一些苦,要不然也不会这样随遇而安,还不挑剔。
天寒地冻,吹着冷风喝着冷酒吃着冷菜,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遥望远方,依稀还有朦朦胧胧的灯火,在夜雾中像是指路的星光一样,让人觉得分外的温暖平和。
“您看那远处的灯,您猜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家?”
荣直眼眸未抬,道:“那边是清湖,湖里有花舫。两边除了茶楼酒肆,就是花楼。”
墨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暗道他可真不解风情,也太会煞风景了。被他这么一说,自己好不容易升起的愁绪变得哭笑不得。
“谁说是那些地方,我是指更远的地方。”
“更远处的应该是留仙坊,那里靠近码头,住家大多都是船工和码头役工。”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清冷冷一如冷嗖嗖的夜风。
什么情绪都被这冷风给吹散了,她无力地垮下肩膀,“您知道的可真多,连花楼和码头都知道,您不会去过吗?”
她双眼一亮,“我听说那些停靠在码头的船只上面会有一些做那方面生意的船娘,您老实交待是不是去做过生意啊?”
他眸一眼,睨过来。
更冷了。
“好了,好了,逗您玩呢。就您长成这样,真要去了那样的地方指不定谁嫖谁呢?”察觉到他冰冷的眼神杀,她立马认怂。果然是酒壮怂人胆,这才两杯酒下肚,她这是胆子肥了。
“我这张嘴,您又不是不知道,就是有点欠。”她真真假假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我自罚,您消消气。”
又一杯酒下肚,她想起和老头一起喝酒的场景。
愁绪又起。
“我特别喜欢看那样的灯火,每每看到万家灯火我都觉得心下一暖。因为我知道,世间千万盏灯火之中,有一盏是为我留的。它照亮我归家的路,我会循着它的光一直前行,直到回到我应该回到的地方。”
那里就是鹧鸪山,有酒有家有她的亲人。
“你应该回的地方?”他轻喃着,“你怎么知道自己应该回到什么地方?”
“我当然知道,哪里有我的亲人,我的亲人在哪里等我,哪里就是我应该回到的地方。”
寂夜寒冷,夜风如霜。二人并坐屋顶自在而谈,似老友一般。冷酒入喉,明明冷到心肺,却觉得心中一片火热。
“我这人虽然胸大,但是没有大志。”
他的眼神下意识看来,很快又别开。
她不以为然,“我的愿望也不大,我只想和我的亲人在一起。等我以后攒够了银子,完成了任务,我就回去陪我的亲人。然后置办上几亩田产,找一个貌美如花的男人,生上一两个孩子,如此足矣。”
她和他不一样,他有远大的抱负。一个能忍辱负重如同女子一般留在王府后宅的男人,他的所图肯定不小。
虽然他不知道他具体要做什么,但无非是权势二字。
“我是小人物,我的志向也是小得不能再小。您一看就不普通人,您的愿望肯定和我不一样。不过愿望无大小,希望我们都能够实现。”
她举杯致敬,同他碰了一下杯。
他垂眸看着杯中的酒,目光晦涩,“你怎么知道我的愿意很大?”
“您一看就是做大事的,您别告诉我您的愿望和我一样小,只想着将来农夫山泉有点田?”
“有何不可?”
他看着她,眼神一如漆黑的夜。
她笑起来,“您在逗我?您要是真想过那样的日子,您以后可以去找我啊。正好我也不用费心去寻摸什么貌美如花的男人,咱们凑合过得了。”
一语即出,气氛微僵。
她呲了一下牙,像是被冷菜给冰到牙缝。实则是她暗给自己捏把汗,她确实有色心,但她没色胆啊。
“那个…那个,我就是随口一说。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跟着我一起去种田?”
“万事皆有可能。”
啊?
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脑子一时有些懵,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真的有这样的想法,那她可不亏。就冲他这个长相,只要他愿意跟她走,她一定把他侍候得妥妥帖帖。
“你…不会是拿我开涮吧?”
他的目光平静,表情依旧。
她就知道。
“诶,我说您有没有发现自己变坏了?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您跟着我这姓墨的混,果然是越来越会开玩笑。您说我厉不厉害…呜…”
她的嘴被人捂住,只留一双大眼不停地眨啊眨。
“噤声,有人。”
屋底下似乎有人经过,还有低低的说话声。
她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被他捂住的嘴上。他们靠得极近,近到她感觉自己被他的气息所包围。
幸福来得太快,她的心跳得也好快。
这算不算是肌肤相亲?
她的脸可耻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