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乞讨:我尚且年少时,曾路过一次凡间。]
她缓慢叙述。
那时的凡间正值大旱,蝗灾漫天,修士本不应该随便插手凡间之事,可她不忍见遍地尸骸,易子而食,便落了几场大雨。
雨水湿润田地,注入灵气,一夜之间稻谷疯长,不光结了粮食,产量疯长数十倍,沉甸甸的稻谷压弯了细杆。
旱灾顿时迎刃而解。
当时的皇帝昏庸,舍不得用国库里的钱财,即使天下大旱依旧视若无睹,面对如此神迹,他大喜,连忙运转村子的粮食赈灾。
那年,皇宫歌舞升平,大兴土木,称赞皇上举世无双的“功绩”引来神迹,称赞神仙垂怜,称赞百姓感动苍天。
与此同时,路有饿死骨。
[在线乞讨:皇帝大肆宣扬神迹,赞美村民,赞美他们坚韧不拔的等待,等来了神迹。]
[在线乞讨:后来,那已是很久之后了,凡间更迭换代,朝代更送,这段久远的历史,却依旧反反复复的提及,被当做佳话流传。]
她确实怜悯于苦难。
可——
[在线乞讨:我不懂他们称赞、歌颂的是什么,但大家都在赞扬,我一时之间竟分不清。]
这是件坏事。
记载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似乎都在写着,只要过的足够苦,只要足够能忍,就会感动上天,会有神仙出来拯救他们。
在线乞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救了他们,还是害了他们。
……还是害了他们吧。
不然,也不会背上百年的因果。
林清安咬了咬唇。
[我爱喝可乐:前辈,这些话并非出自我口,而是我从书里看到的。]
她解释了一番话的来源,然后笨拙的试图安慰。
[我爱喝可乐:前辈,你不要太难过了。]
[在线乞讨:哦,没事,我不难过,这都多久前的事情了,我只是当时有些没想通,对了,你现在干嘛呢 。]
[我爱喝可乐:割草。]
在线乞讨不想继续谈论方才的话题,林清安自然也不提及,她鞠了一把辛酸泪,拍了一张田地的照片发给女人。
[在线乞讨:把镰刀丢了,用明剑宗发的铁剑。]
林清安听话的扔掉镰刀。
她随手抓住一把草,试了一下。
明剑宗发的铁剑和锋利二字,牛马不相及。
剑峰被打磨得圆润光滑,剑身又钝又重,当斧子劈柴还好,凭的是一股蛮力,面对韧如丝的蒲草就不管用了。
林清安费了半天劲,只是将草茎磨得发白。
[我爱喝可乐:前辈,割不断。]
[在线乞讨:你用灵力覆在剑刃上,再试试。]
少女照做。
她用灵力覆盖铁剑,圆润的剑锋轻轻划过蒲草,只消一瞬,便倒塌了一大片杂草,林清安脸上的笑容才刚浮上,又消失了。
还是那个致命的问题——
她修为太低,灵力少。
宽厚的铁剑贪婪的吸收灵力,不消片刻,灵力便下了一半。
林清安慌忙停手,擦了擦脸上肆流的汗。
[我爱喝可乐:前辈,我灵力不够。]
[在线乞讨:你割草是用整个剑,还是只用剑锋一侧。]
[我爱喝可乐:用一侧。]
[在线乞讨:哦,那你用灵力也只覆盖用的一侧不就行了吗。]
用灵气注入整个剑身,是不小的耗费,可若是只落在一侧,不,甚至不用落在一侧,只需要落在剑尖一点便可。
对哦。
林清安双眼一亮。
她想的很好,反复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不是灵气注入的过多,就是掌握不准覆盖面积。
怎么办。
林清安郁闷皱眉,苦苦思索。
她尚未想出解决办法,就听见身后一声怒吼:“你在干什么?!”
糟了。
少女僵硬回头。
陈桥已经开垦了三分之一的地。
他口干舌燥,唇纹开裂,一屁.股坐到土堆上,喝了两口水润润喉,本想歇一歇,在看到林清安时,目眦欲裂——
少女站在原地发呆。
她白衣干干净净,一如来时。
脚下踩着一株杂草,四周只清出一小块空地。
林清安惊慌回头:“不,你听我解释!”
“呵。”
陈桥冷笑了一声,胸膛上下起伏,闭目,片刻后恢复冷静,他平静的语调中带着绝望:“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小少年纵身一跃,下了土堆,身躯摇摇晃晃。
是他太天真了。
竟然真的以为少女会认真干活。
他弯腰,顿时没有了盼头。
陈桥只觉得这次手里的镰刀格外沉重,重的他几乎拿不起来,背后的日头火辣辣一片,走神间,粗糙的枝叶划破手指,鲜血横流。
陈桥盯着被割破的手,扔了镰刀,满脸崩溃的坐在地上,双眼一湿。
两亩地,他要干到明日。
他这一晚都不用睡觉了,更别提修炼。
小少年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里打转,泪还没落下,面颊一凉,反倒是冰冷的玉瓶贴过脸颊,先滑落在了怀里。
陈桥:“这是什么?”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林清安盘腿,坐在他旁边,眉眼弯弯:“治伤的丹药。”
“哪有这样的丹药。”
陈桥掀开瓶子,看见里面摇晃的液体后,撅嘴嘟囔了一句,仰头,一饮而尽,同时也仰回了眼里垂垂欲落的泪。
他抹了抹嘴唇。
林清安的目光落在他手上。
少年才十一二岁,双手却粗糙,肿胀,干裂。
黑色的污渍渗入伤口里,已经和那双手长成了一部分。
陈桥喝了药,手上的伤口缓慢愈合。
面对复原的伤口,方才还凶巴巴的小少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黑黄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明显的红晕,扭捏道歉:“对不起。”
“我刚才的态度不是很好,我太心急了。”
林清安摇了摇头。
换成自己,她也会生气的。
“你是外门弟子吧?真好。”
陈桥吸了吸鼻子,羡慕道:“我是五灵根,这辈子和仙途无缘,顶天也就到筑基。”
“其实吧,我也不奢求到筑基期,我只想当上外门弟子,这样就可以给家里多寄一点钱,不用受欺负干这些累活了。”
林清安静静的听着,她不擅长安慰人,只能偶尔应一两声。
好在,他只是想倾诉,也不需要回应。
陈桥说够了,抹了一把脸,认真道:“你真是一个好人。”
林清安失笑:“我这就算是个好人了?”
“当然算。”
“以前来的人也不干活,还会打我,你不打我还给我丹药吃,” 陈桥拍了拍身上的土,起身,低头盯着鞋尖,“你干不了就歇着吧,交给我就行。”
林清安:“你抬头看看。”
陈桥不解,还是按着少女的吩咐,扬起了头。
他双眼骤然睁大,林清安负责的那块草地,才这么一小会功夫,竟然已经干干净净的,没有了杂草的踪迹。
陈桥惊讶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清安晃了晃手中的长剑,长离如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雪白的剑身裹满了泥土和绿褐色的粘腻汁液。
长离是上品法器。
削铁如泥,割草自然轻而易举,如同砍瓜切菜。
没一会就整理出一亩地。
“你歇息去吧。”
林清安打了个哈欠,慢吞吞道:“这亩地交给我就行。”
“这怎么可以。”
陈桥下意识反驳。
“怎么不行。”
林清安随手一挥,长剑扫过之处,杂草如雪,飘扬坠落,毫不费力:“顺手而为之的事,你回房歇息修炼吧。”
“可……”
陈桥还是犹豫。
林清安见状,眨了眨双眼,小声道:“不过,也不是让你白歇的,我要你帮我一件事。”
陈桥:“什么事?”
小少年闭眼,做出一副壮士断腕般的表情:“只要是不是太过分,上刀山下火海什么的,其余的事我,我都会帮你的,你说吧!”
林清安:“……”
倒也不必这么严重。
“我想翘班。”
少女立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声:“我开完田就要先溜走了,你不要告诉管事。”
就这?
陈桥松了口气,应下了:“好。”
他扭捏的扯了扯衣角,小声道:“谢、谢谢你。”
林清安微笑。
她目送陈桥离去,收起长离剑,方才同陈桥说的话只是为了搪塞少年,让他离开的借口,现在,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研究如何控制灵力了。
还不会让陈桥心惊胆战。
.
林清安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她询问在线乞讨诀窍,女人没告诉她,而是让林清安自己思考。
也对。
林清安想。
她总不能事事都靠着别人。
林清安折腾了两三个小时,直到日暮西沉,依旧没有成效,她挫败的席地而坐,休息片刻,从储物袋取了一瓶水。
少女仰头“吨吨吨”一口气喝完。
……等等。
为什么从储物袋里取东西,是一个一个取,而不是全部一股脑的倒出来?
林清安眨了眨眼。
发现自己居然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么浅显的事情。
因为储物袋取东西用的神识。
那神识可不可以用来控制灵气?
林清安灵光一闪,她抽出一缕神识,小心翼翼的用神识操控灵气,覆盖在铁剑的剑锋。
只有几缕灵气,不受控制的逸散,大多数都安然覆在剑锋上不动了。
成功了,太好了!
林清安吐出一口浊气,精神一震,兴奋的用铁剑将剩下的一亩地割完,她甚至还多开了一亩地。
随着最后一剑落下,灵力终于耗尽见底。
少女累的身体瘫软,呼吸急促,双眼却明亮。
[我爱喝可乐:前辈!我做到了!]
[在线乞讨:不错,天都黑了,早些歇息吧,明天还有的忙。]
林清安看了眼时间。
已经晚上七点了。
明天早上六点就要去灵植园打水浇菜。
确实得早点睡,修养一下过度运用灵气的身子。
林清安连忙同管事告辞。
灵植园离里弟子居所不近,要走大约半个时辰。
林清安健步如飞,走的很快。
她腰背发酸,每走一步都会牵动到肌肉,疼的她一颤一颤的,秉承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林清安越走越快,大步流星,几乎是小跑起来。
她回宿舍第一件事,就是倒灵泉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
林清安在氤氲的白雾里,吐了一口热气。
温热的灵泉水,彻底冲刷掉了身子里的疲倦。
泡完澡,她简单擦拭干净身子,坐在床边,等头发干了好睡觉,她用毛巾一点一点,细致的擦拭湿漉漉的发尾。
林清安擦头发时,徐心香就趴在床铺上。
她没去当杂役。
去不了。
徐心香被打的皮开肉绽,不能动,她没林清安那么幸运了,江无归没给她伤药,只是允许她躺在床上养伤,迟些日子再去。
徐心香目光怨毒的刺着林清安。
少女懒得理她,当做没有发现。
马娣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她将食盒放在床边,徐心香保持趴着的姿势,一阵狼吞虎咽。
马娣看徐心香,欲言又止。
片刻后,她怯怯道:“心香,这些日子我一直给你带饭。”
“嗯。”
徐心香含糊不清:“多谢你了。”
“那、那饭钱……”
“马娣,你也知道,我最近还被罚钱了。”
徐心香放下筷子,楚楚可怜:“你就先帮我垫一垫吧,有钱了我就还你。”
“可是我的钱也不够用。”
马娣低头扣手。
“你的钱不够用?你一个月都花不了一灵石,怎么可能不够用,我们是同门,住在一起,还是朋友,你别这么自私好不好!”
徐心香楚楚可怜的样子消失,声音尖锐起来。
马娣咬的唇发白。
林清安对这两个人鸡飞狗跳的争执没有兴趣,她晾干头发,缩进被窝,刷了会修真报,关掉识网,打了个哈欠。
.
林清安醒的不早。
当杂役弟子够累了,她不打算去柴房劈柴,便起的晚了些。
她起的时候,马娣也醒了,俩人简单洗漱一番,并肩往外走,一个去学堂,一个去灵植园,灵植园和学堂在同一个方向。
沉默无言着走了一段路。
马娣肩膀抖了抖,主动询问:“林、林清安,你在灵植园怎么样?”
“还好。”
林清安怔了一下,扯了扯嘴角:“不是很累。”
马娣没和徐心香一起为难过她,她大多数都是在角落里,怯怯的看着她们两个争执,这不代表林清安会喜欢马娣。
少女垂眸,加快步伐,和马娣岔开距离,不想同她过多交谈。
管事给她安排了工作表。
早上挑水浇菜,中午在菜地里捉虫,晚上要么收菜要么割草开地。
很充实。
林清安默默打开识网。
在线乞讨好像不用睡觉,无论什么时候,林清安都能看见在线乞讨名字旁边显示的[在线]标志。
在线乞讨耐心指导林清安。
她让少女边挑水边运转炼体诀,挑虫用的是管事给的黑色长针,按着管事的话,针是特制的,戳一下小虫虫就会嘎。
在线乞讨让林清安戳虫的时候,想象自己是在用剑杀敌。
“……”
有点难想象。
林清安尽力按着女人说的做。
她惊喜的发现,戳虫子居然也会涨经验。
林清安的修炼方式有两种,一是吸收灵气,二是系统的经验值。
打坐、杀妖兽都会获得经验值。
经验会转化为灵力。
林清安这一个月过的万分充实,前几天还颇为吃力有些跟不上,后来炼体诀修炼的有了成效,就轻松起来了。
甚至她修为还提升了一层,到了练气四层。
她走的时候,管事更是颇为恋恋不舍,送了林清安一篮葡萄当做辞别礼。
——林清安的做事效率太高了,比他的杂役弟子好上几倍。
每次都超额完成任务。
要是人人都像她这样就好了。
管事长吁短叹。
林清安收下葡萄,尝了两个,觉得这管事种的这个应该是提子。
只是这个世界好像没有提子一说。
统一叫葡萄。
葡萄颗粒饱满,皮薄肉厚,一口咬下去又甜又脆,篮子塞的满满当当,管事对她的不舍可见一斑,林清安一路走一路吃,回到宿舍也没吃下去多少。
徐心香没在宿舍,她不情不愿的去当杂役去了。
宿舍只剩下马娣。
马娣在收拾东西。
葡萄太多,林清安花一灵石巨款,给在线乞讨送了一半过去,依旧多的吃不完,她顺口问了一句:“要不要吃点?”
“……谢谢。”
马娣点头,小心翼翼的拿了两个,询问:“我要出宗去市集买点东西,你、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躺平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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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