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看见人影,但慕以迟天生对视线敏感,从鸟群攻击开始到现在,陌生的目光一直如影随形。
被窥探的感觉并不好,即使没有从中觉察出恶意,他还是本能地皱起眉。
——坐在云上的冉亦突然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旁边的铺子老板打了个激灵。
“奇怪,我怎么觉得天气好像变冷了?”他搓了搓手,“嘶——今年的冬天冷得很,小慕你可要多穿点!”
慕以迟回过神,没有解释他身上穿的已经是自己能拿出来最厚实的衣服,应着:
“好。”
少年的掌心还残留与蛇皮袋摩擦生成的红印,弯曲的指节上细碎的伤痕新旧交替,神情却很乖顺。
冉亦觉得心口闷闷的。
对现在的她来说,想要了解一个人并不难。只要将心神笼罩住整个孤儿院,里面众人的各种形态便会浮现在冉亦的脑海里。
——她很快就从中拼凑出了一个弱小坚强深受迫害的少年形象。
回想大家提及少年时眼尾的冷漠或厌恶,冉亦无端生出一股怒气,手指在虚空中点了一下。
在医院破口大骂的贾易坐着的椅子背突然散了架。
——看到他直摔得呲牙咧嘴,冉亦的心情倏地变好了一点。
此时的慕以迟还不知道自己在某人心里已经成了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可怜,和老板打完招呼后,他把软妹币放进衣服内侧口袋里,往对面街道走去。
少年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拐角处。
铺子老板将蛇皮袋放在屋子右侧的角落,感叹着摇摇头:
“哎,可惜了——”
——尾音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
飘在空中的云团顿了一秒,才重新跟上前方的少年。
*
冬季昼长夜短,回到孤儿院时,远处的天边已经染上了浅墨色。
慕以迟关上木门,面对眼前熟悉的环境,神经依然没有丝毫放松。
——那道不知明的视线也跟了进来。
他坐在距离床边几厘米的椅子上,半垂着眼帘,身体半弓脚尖撑地——这是一个随时准备进攻的姿势。
刚才在捡瓶子的时候,慕以迟已经不动声色地将身上都检查了一遍。虽然并没有找到监听监视之类的设备,但比起鬼神之说,他更愿意相信对方是使用了他所不知道的高科技产品。
……
另一边,相较于慕以迟的防备和警惕,冉亦心里就是单纯的心疼了。
少年的房间很小,一张窄床、一把掉漆的木椅子和一张旧书桌就几乎填满了大半个空间。
——虽然预想到少年的处境不会很好,但亲眼见到时,冉亦还是忍不住鼻酸。
她本能地挥了挥手,让从窗户漏进来的寒风变小了些。
而在冉亦肉眼看不到的角落,下方少年垂在身侧的左手食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两下。
……
时间在冉亦暗搓搓的帮助和观察中慢慢流逝。但直到天黑,她都没发现那与众不同的气运团有什么特别的。
——别说好运了,光吃个晚饭的功夫她就看到有好几个人给慕以迟下绊子。要不是他反应迅速,早就摔得鼻青脸肿了。
虽然后来冉亦都小小地帮他‘回敬’了一番,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
在现代社会,她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亲人健在家庭和睦,遇到的最大挫折就是意外来到这个世界——但就算是在这个大挫折里,冉亦也有个牛逼轰轰的天道身份。
面对少年视角看到的明晃晃恶意,她有些难过愤怒,却又手足无措、无可奈何。
——虽说冉亦现在是世界天道,但她也受到了某些限制,不能插手太多。
没等冉亦理出头绪,时间却越来越晚。
眼看慕以迟都要洗漱准备睡觉了,她只能驱使着云团先离开。
——啊啊啊算了算了不想了!这个世界受到不公平的可怜人那么多,她总不能个个都插手吧?!
——再说了,她也不可能帮慕以迟一辈子啊!!!
——所以说,遇到事情还是要自己学会解决,嗯。
冉亦努力说服自己,回到高空将周围的云层团吧团吧捏成一个小蘑菇屋,钻进去躺好,闭上眼睛不再纠结了。
虽然睡觉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不再是必要的了,但冉亦还是习惯晚上睡觉休息。
繁星点点,皎洁的月光缓缓从高空倾洒下来,夜染上星光。
陌生视线离开的第一瞬间,慕以迟就察觉到了。
——但他没有轻举妄动,耐心地等了十几分钟,没发现什么异常,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昏暗灯光下,少年的半边轮廓明暗交割,无边的晦涩在眼帘下方翻涌,辨不明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