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进来的时候,见到林言秋坐在沙发上,面上一点都不惊讶。
“啾啾,你怎么来了?”他问。
林言秋朝他笑得甜滋滋的,闻言挑眉:“怎么了,还不许我查岗吗?”
沈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当然。”
“当然,是当然许,还是当然不许?”林言秋笑了笑,难得有几分胡搅蛮缠的滋味。
沈昼:“当然是许的。”
“是吗?”林言秋轻声反问,声音微弱不可闻,好像并不纠结于他的答案。
事实上,她也没有再给沈昼回答的机会。
“所以……沈昼,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林言秋脸上的笑容渐渐逝去,盯着沈昼问。
“啾啾,你是在说什么?”沈昼面不改色,右手背到身后握拳,甚至露出了几丝迷茫。
林言秋心里发笑,更觉得悲哀。他不是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她现在甚至只是在问为什么要推迟订婚宴的时间,他都不肯找个理由来骗自己。
林言秋腰板挺直,两条笔直,线条柔美的腿并拢微微倾斜。她进到室内后就脱掉了呢子大衣,露出一身白色的针织长裙,脸上的妆容精致而不妖冶,一头乌发自然而慵懒地搭在肩上。
她像一朵百合一样清纯,神色却带刺,眼睛直直地勾着沈昼。只是她瞧着的人,也装模作样地不懂她说的话,用故作姿态的茫然回望她。
林言秋突然觉得有些冷,她不该把大衣脱掉的。
她看着沈昼,却分出神去想象,他们俩此时的对峙该有多可笑。如果这个办公室此时有个旁观者,那人会不会笑出声。
这可真令人厌倦,毫无意义,她这样想。
“订婚宴推迟这件事情……不是秦阿姨主意是吗?”林言秋微微垂下眸子,错开两个人的对望,直接了当地问。
沈昼不说话。
林言秋抬起头,又问:“是你的主意是吗?”
沈昼眼神往旁边挪了挪,不和她对视。
林言秋轻轻地说:“那就是你了。为什么?”
沈昼张了张嘴:“……啾啾。”
林言秋耐心地等他说话,可他叫了她一声后又沉默了。
“沈昼,你不要不说话。”林言秋冷静地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啾啾——”
“你不要叫我啾啾!”林言秋突然爆发了,她有些失态地朝沈昼吼道。
沈昼深邃地看着她,眼里的情愫像是隔了一层云雾,让人瞧不清。
林言秋理了理头发,面上带上虚假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言秋,是我的错。”她听到沈昼这样说,他在她的怒点上一踩一个准,只是她不再生气了,她觉得好笑。
林言秋觉得这就是一场闹剧,一个由大大小小的各种笑料组合而成的大闹剧,她就是闹剧的主演,一个小丑。
太让人难堪了。
“你和秦阿姨提的应该不仅仅是推迟订婚宴的时间,应该是取消订婚宴吧?”林言秋听到自己冷冰冰在办公室响起。
恍惚之间,她觉得那个发声的人肯定不是自己。她那么喜欢沈昼,在他面前,说话永远温声细语,做事永远善解人意,怎么会那样冰冷地和他说话呢?
沈昼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林言秋看着他,感觉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水坝,马上要汹涌而出。
她微微抬起头,把眼中的酸涩逼了回去,面带微笑,就像一个高傲的公主,没有什么值得她折腰和苦恼。
她站起身,高跟鞋狠狠地踩在地板上,就像是要踩在仇人的身上。
“沈昼——”她走到他身边,然后停下了脚步,凛声叫了下他的名字。
“那就结束吧,”林言秋重新扬起笑,狠厉地说,“我不要你这个未婚夫了。”
沈昼张了张嘴。
林言秋:“长辈那边我会开口的。”
“我来吧。”沈昼低声说。
林言秋冷笑:“您现在倒是肯开您的贵口了。”
“啾——言秋。”沈昼觉得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揪成了一团。
他没见过这样的林言秋,就连他们关系最不好的时候,她也没对他冷嘲热讽过。
“不必了,”林言秋没有感情地说道,“是我不要你的。”
“我会自己承担后果。”
说完,她准备继续往外走。
沈昼深知现在应该放她离开,这样一切都会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但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拦住林言秋。
可惜太迟了,他只来得及碰到林言秋大衣的衣带,林言秋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从恍惚之中惊醒,紧紧握拳,向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他临走前特意丢在地上的笔记本此时安静地呆在他的桌子上。他松了松拳头,翻开它。
“XX19年9月1日,晴。父亲提出了订婚。”
“XX19年9月2日,阴。财务部犯了一个错误,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我觉得人员需要进行调动。
“……”
“XX19年10月5日,晴。啾啾,好久不见。你能相信世界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XX19年10月6日,晴。现在不是提解除婚约的好时机,但不能再拖了。”
“XX19年10月7日,晴。我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这是一段维持不了两年的婚姻。一段婚姻没有爱,就会变成一场磨难。”
这看上去是一本看上去很真实的笔记本,一滴泪润湿了最新的日记的末尾,未完全干透的纸张出现了一枚硬币大小范围的褶皱,沈昼用食指去轻轻抚摸它,神色温柔而悲伤。
他的手机响了一下。
【顾周:我昨天把消息透露给贝诗了,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会真的要和林言秋分手吧?】
【沈昼:你放心,林长风不会再揍你一顿的。】
【顾周:沈总,不是打我一顿的事情啊。我是怕你始乱终弃,被林长风打死啊!】
门被敲响了,他收敛了神情,放下手机,又重新变成那个铁血无情的沈总。
“沈总,成经理来了。”宋助理打开门,朝沈昼恭敬地说道。
“嗯,你让她进来吧。”沈昼把本子合上。
宋助理看着沈昼,欲言又止:“沈总——”
“你说。”
宋助理说:“您的笔记本是林小姐帮您捡起来的,但她没看。再说了,就算她看了,您也不必要和她生气的。女生嘛,总是需要安全感的。就像我男朋友,我虽然信任他,但也会忍不住去看他手机。林小姐肯定不会查您手机,说明她对你是很信任的。”
“我没和她生气。”沈昼顿了一下,轻声说。
他知道林言秋不会轻易翻他东西。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为了让她看到这个笔记本,他做了多少谋划。
宋助理显然松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刚刚林小姐走的时候好像笑得很勉强……然后,成经理……”
宋助理支支吾吾,不确定要不要明说。
“你说吧,成朵,和那个老狐狸……”沈昼冷笑了下。
宋助理从沈昼未尽的话语里受到了支持,决心要告发邪恶势力。她往办公室里面走了些,压低了声音。
“成经理说话意思含糊不清,很有歧义。我怕林小姐会误会您和她……”
沈昼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我知道了。董启这段时间有别的事情,其他事情辛苦你了,年末的时候,公司一定不会亏待你。”
宋助理心中大喜,面上还要强忍着笑意,恭敬地说:“都是我应该做的,谢谢沈总。”
“你去把成朵叫进来吧。”沈昼低眸,看不清神色。
“好的,沈总。”
*
林言秋其实没吃什么亏。
宋助理隔得远,但也能隐隐约约听到成朵说话,关键是成朵装模作样的时候,脸朝着宋助理。
她听到成朵故意说些带暧昧的话时,什么“关心”“体贴”,她一点都不嫉妒,她只觉得觉得很可笑。
沈昼那个人是没有感情的,怎么会有什么关心体贴的意识呢?照片是秦阿姨让摆的,头像送花什么的不过是出于愧疚的烟雾弹罢了。
但她不好过,也容不下另一个女人编造些莫须有的温存浪漫。所以她装作天真的模样,顺着成朵的话,说了些送花写贺卡的事情,一派甜蜜的模样。
宋助理只能看到林言秋的背影,她说话声也小。所以,宋助理的印象还停留在林言秋告别时勉强扯出来的礼貌的笑上,看她听成朵说了些真真假假的胡话,自动给她添上了被妖艳贱货挑衅的的委屈形象。
这是她不知道的,但林言秋把成朵弄得又气又恼,心里的郁结倒是小了很多。
出了沈氏,秋风迎面袭来,她又觉得自己自大了。
沈昼不喜欢自己,难道就一定不会喜欢成朵吗?
林言秋苦笑着摇摇头,又想到上次看到成朵的模样,也是又羞又恼,像极了刚刚被自己暗里怼了一顿的模样,又觉得自己的结论没有错。
秋风扫起落叶,枯黄的落叶在干燥的空气中打着转儿,随即又落在地上,发出窸窣的摩擦声。
管他心仪谁,讨厌谁。
反正林言秋很快就和沈昼没有关系了。
林言秋这样想着,裹紧了自己,走进寒风里。
祝啾啾分手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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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