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瓒举起匕首, 一刀插*下撬起藤壶一把, 不得不说真多, 撬起来十分有成就感。maixi9
扑簌簌的藤壶落下, 谢瑶好奇地伸爪接了几个, 有圆的、还有似瓜子那样尖的带壳。
圆的跟聊城周边水里长的螺丝很像, 不知海龟能不能吃?
越游越没有力气,照这样下去, 何年何月她才能带着身上的老男人到达岸边啊!别对方一个不耐随自己在海上飘,一刀结果了自己, 挖了肉,自己坐着龟壳,划到岸上吧。
不行, 她不想死,她得吃点东西,增加点体力。谢瑶抓着藤壶在水里涮了涮,尝试的丢了个在嘴里, 一口咬碎,差点割破牙里的软肉:“呸!呸呸……”又腥又苦又涩又臭。
吐出嘴里的壳和碎肉,谢瑶吞了口海水漱了漱口, 不行,别这玩意儿吞下肚,消化不了,再得了什么肝硬化。
沈瓒看得“扑哧”一乐,挑了个大的, 挖出里面的肉,去除内脏,洗去上面的脏东西片成薄肉尝了口,还别说,挺鲜的:“给。”
剩下的大半,沈瓒往前挪动了下,歪着身子伸手递到了谢瑶嘴边:“尝尝,味道不错。”
谢瑶张嘴吞下,太小了,只尝到一点鲜。
“还吃吗?”
带着磁性的男中音响在耳边,刺得谢瑶心尖一麻,下意识地偏了下头,应了声。
沈瓒唇角轻扬,心情愉悦地捡大的从龟壳上挖下,撬出肉洗净自己片下吃一口,剩下的递给身下的海龟。
藤壶身上多少带了寄生虫,身体虚弱有伤的情况下,沈瓒不敢多食,免强吃了个三分饱,便住了手,似想到什么,沈瓒恶趣味地笑道:“唉,海龟同志,你说这些藤壶寄生在你身上,靠吃你的肉而食,现在你反过来吞了它们,像不像……”
想象于脑中放大,不等他将话说完,谢瑶嘴一张,拼命呕吐了起来。
飞快游离呕吐的区域,谢瑶无精打采地摊着四肢,任凭海浪拍打,高低起浮,半点也不想动了。
沈瓒深邃的瞳仁里一片幽暗,身下的海龟跟多年前的小老鼠何其地相似。抿了下唇,撬着脚下的藤壶,沈瓒陷入了回忆。
九年前,他随蒋团长剿匪到桂省。彼时,父亲因为留学日本的经历,成为了上面调查关注的对象。
他自知身份渺小没有话语权,帮不上什么忙,便一心想立功往上爬,给父亲顶起一片天。遂仗着几分小聪明,接下了探查山寨的任务。
行动失败,他逃进深山,体力不支晕倒于地。他以为经此,便是不死也要脱下一层皮,要知道原始没开发的山林,虎狼虫豹向来不少,身上带血,失去知觉的自己,无疑于送肉上门。
猜测的情况没有发生,因为他遇到了一只小老鼠,一只护着他的小老鼠。
那小老鼠很是特别,不但嗅觉敏锐,灵性十足,还能听懂他说话。
在它的照顾和护持下,自己很快便恢复了体力,伤愈了几分,并离开那里,重新潜进了山寨。
之后更是在它的帮助下拿到了山寨地图,找到了山匪们藏在深山溶洞里的财物。
它死得突然,中间事情又太多,很多事情,当时自己都没来得及去想。带着它的尸体回到聊城,看过父亲,他想将它埋在瑶瑶身边,遂带着它爬上了左家捐献的药山。
左家当年的实验室,就建在祖坟的下面,因为‘黑死病’研究的突破,那里高度戒严。
他多方与山上的守卫交涉,因为‘黑死病’本来就是由老鼠传播的一种疫病,对方无论如何也不答应他将它带上山。
最后被自己缠烦了,又知道老爷子当年对一只鹦鹉爱若珍宝,对他的行为虽然不能理解,却也有几分心软,遂给了他一句话:想将小老鼠埋在山上也行,但要有老爷子的手书。
带着装有小老鼠的樟木小盒,沈瓒坐上火车去了聊城。
一脚踏下火车,他见到了车下等候多时的顾叔。
“小瓒,走吧,老爷等你几日了。”
“左爷爷知道我来?”想到先一步过来的左志军,沈瓒多少有些明白,“左志军跟爷爷告状了。”那天他将左志军打得不轻。
顾医生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小小的四合院里,没有左志军,花树下的摇椅上坐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左爷爷蹲在她面前,正端着个青瓷碗喂她吃冰粉。
“小瓒来了,”老爷子在宋管家的搀扶下站起来,将碗递给沈瓒,“这是瑶瑶,我起的名字,你来喂她吃吧。”
沈瓒在娃娃好奇的打量里,僵硬地接过碗,放下一直抱着的樟木小盒。
“给我。”老爷子伸手接住樟木盒,回身躺在旁边另一把摇椅上,抱着盒子阖了眼。宋管家回屋拿了薄毯,给他悄悄搭在身上。
沈瓒怔怔地看着,那一瞬间,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哥哥,”小娃娃好奇地探身揪住他的裤子拽了拽,“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沈瓒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单膝跪在她面前,执勺舀起冰粉送到她花瓣似的唇边:“哥哥以前救过一只鹦鹉,它有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大将军’,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小名——瑶瑶。”
娃娃歪着头,扑闪着鸦色的长睫:“瑶瑶,跟我同名。”
“对。”
“哥哥,鹦鹉是什么?美吗?有我好看吗?”
沈瓒一一回答,一碗冰粉吃完,椅上的小娃娃掩嘴打了个哈欠,揉揉眼,朝他伸出了胖乎乎的双臂,软糯糯道:“抱。”
沈瓒迟疑了好一会,放下碗,将小姑娘抱在了怀里。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心间好似被什么填满。
翌日一早,他就被顾医生叫醒,送上了火车,装有小老鼠的樟木小盒被爷爷留下了。
隔年爷爷去逝,他赶去送行,棺前他见了爷爷最后一面,并看到了那个放在爷爷枕边的樟木小盒。
其间一直没见爷爷疼宠的小姑娘露面,他找顾叔寻问,顾叔叔给了他一封信。
“小瓒,老爷心疼瑶瑶小小年纪,便要承受离别之痛,让我消去了她脑中有关老爷的记忆。日后,你也别去打扰,以免我下的暗示松动,让她想起了什么。”
“这信,待到68年,你还记得瑶瑶,并对有关她的事百思不解时,再打开来看。”
“还有这个,拿着。”顾医生拉开抽屉,取出了个文件袋递来。
“什么?”沈瓒接过疑惑地打开,看清里面的内容,不由一怔,“这……”
“你不是想知道瑶瑶飞在空中,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吗。”顾医生看着这个少年老成的孩子,终于再次露出了孩子的一面,笑着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去吧。不管是国内,还是苏国那边,老爷都给你打通了关系。拿着这些文件,去吧,去看看天空的风景,去感受一番,翱翔于天际的感觉。”
“文件袋里还有一封信。十年前,川城一战,我救过一个人,他叫叶言(救谢爸,救错的那位),现在已是军中一方将领。若是有一日,小瓒,你或是……遇到什么困难,拿了这封信,去找他。”
“嗷~~”谢瑶一声惨叫,打断了沈瓒的思绪,让他迅速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刀下,立马明白了海龟惨叫的原因。
上面的藤壶层层叠叠地堆积着,没有与龟壳直接接触,大量撬下谢瑶只觉身上轻了不少,而底下则不然,它们大多已钻透了龟壳,吸食着海龟的血肉,沈瓒一碰,可不就钻心地疼。
有了先前的回忆,凭直觉,沈瓒觉得身下的海龟与桂省深山的小老鼠、聊城爷爷养的‘大将军’,三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显然,爷爷和顾叔是知道的。
只是爷爷已经去逝,顾叔随宋爷爷也已出国。
“坏蛋!坏蛋!好疼啊!”谢瑶摆动着尾巴,想将身上的老男人从背上甩下去。
“乖,”沈瓒迅速站起往前走了几步,摸了摸谢瑶的头,安抚道,“你身上的藤壶,我看有些都钻进了壳里,不挖出来,它们无时不在吸食着你的血肉,很快你就要贫血晕眩,继而会失血过多死去。”
谢瑶先是被他温柔的语气激得浑身一抖,起了身鸡皮疙瘩,转而又被他说的严重程度吓得头一缩,小声求道:“那,那你下手轻点。”
见海龟乖顺地不乱晃了,沈瓒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头:“乖,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身上的藤壶除去,将你医好,保你长命百岁。”
谢瑶非但没有被他温柔的语气安慰到,反而吓得头一偏,躲开了他的手,炸毛地骂道:“神精病啊,别以为你说得肉麻兮兮我就感激你哦。老娘是千年龟,早过了百岁,你还想医好我,再把我炖了煲汤不成。”
“咦,还真有可能。记得爷爷说过,乌龟年岁越长,身上的龟壳越有药用价值。妈妈呀,没想到身上的老男人还是个心机婊,太可怕了,太可怕!”
“呜……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得想法将他抛下去。”
身下的海龟一声声嚎得凄惨,沈瓒只以为是他撬动藤壶,扯动相连的血肉,小家伙耐不住疼。遂轻轻拍了拍身下的龟壳,哄道:“不疼,不疼哦,一会儿就好,乖乖地,待上了岸,我喂你吃糖,还有酒心巧克力。”
“早前,我养的一只鹦鹉,它叫瑶瑶,除了喜欢吃松子糕、果酱,就爱吃酒心巧克力。”
鹦鹉!瑶瑶!松了糕!果酱!酒心巧克力!
单一消息,谢瑶还可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不会多想,但这么多组合在一起,会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