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出来, 谢瑶以为经此打击, 沈瓒多少会有些失落, 转而精神不振, 意志消沉。gsgjipo
没想到人家脸上半点异色不见, 找到自己的连队, 要了床铺盖,稍加洗漱, 脱鞋上床,片刻就打起了呼噜。
这心智!谢瑶不得不佩服。
悄悄从被下钻出, 谢瑶跳下床,爬上门槛,打量着居住的这所小院。
目光扫过院内的基础设施和墙上的标语, 谢瑶猜测这里应该是解放前武装队居住的地方。
在院里溜达了会儿,谢瑶好奇地爬上墙,看向远处的训练场,慢慢地陷入了沉思:当年自己死得突然, 也不知朱爷爷听没听到自己的话,寻了药带给爸爸。
历史若是已经改变,爸爸此刻是不是也在某个部队?若是……没变, 那现在他应该在聊城,娶了妈妈,有了自己。
前世自己出生于50年,一切不变,那今年应该是四岁。
四岁!谢瑶趴在墙上, 冥思苦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四岁时发生的事。
拍了拍头,谢瑶纳闷道:“怎么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唉,算了。记不住就记不住吧,左右也没听爸妈说过,儿时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左志军大步走来,问门口站岗的士兵:“沈瓒在吗?”
谢瑶闻声朝下看去,目光落在左志军的脸上,不由一愣,好眼熟啊,待想再看,对方已经快步进了院,只留了个背影给她。
是谁呢?带着疑惑,上山的一路,谢瑶总想悄悄地从沈瓒口袋里爬出,朝左志军再看一眼。
又一次被沈瓒抬手摁下,谢瑶气得抬爪挠了他一把:太过份了,跟着他不过大半天的功夫,自己就没了自由。
沈瓒虚握着她毛绒绒的小身子,拇指抬起不轻不重地敲了她一记,落后几步,与战友拉开距离,低声警告道:“别搞怪,当心被他人看到,烤吃了你。”对于少见荤腥的战士,见到地鼠哪有不吃的道理。
“吱,看到怎么了,难道还能追得上我?”谢瑶两只前爪挣开他的手掌,双爪抱胸,抬头傲娇道,“别忘了山林可是我的地盘。哼,跳下地,我往林中一钻,呵呵,想抓我,门都没有。”
对上谢瑶矜持的小眼神,沈瓒连蒙带猜多少明白了她的意思,“呵!自大的小东西,你能跑过常年训练的正规军?白日做梦。”
谢瑶被他刺得老脸一红,张牙舞爪道:“要你管!哼,放开,我要下去,不跟你走了。”
“嫌我管你太多,要回山林?”
谢瑶翻了个白眼:这还用说。
沈瓒一晒,将她从兜里掏出,放在地:“去吧。”
谢瑶:“……”
什……什么情况,她闹的最初目的,不是在争取自由吗?咋就分道扬镳了呢?
“沈瓒!”左志军准备问问沈瓒一些山寨的情况,一回头,好嘛坠在大后面了。真不让人省心,不知道自己现下正是上面怀疑、考察的对象吗?还敢脱离部队,“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跟上。”
“哦,来了。”沈瓒蹲下似模似样地系了下鞋带,然后,站起绕过地上的谢瑶跑步上前,跟左志军谈起了山寨的防御。
“真……真走了。”谢瑶有些傻眼,继而揪了朵野花在手,发脾气地抽了抽地面,“啊——沈瓒,坏蛋!”
“哼!”冷静下来,谢瑶瞥了瞥嘴,“当谁稀罕你不成,臭小子。咱们走着瞧,看谁需要谁。”
不愿坠在沈瓒后面去山寨,显得自己跟离不开他似的。谢瑶丢下花儿,挑了最高的一棵树爬上去,望了下山寨的方向。
“嗯,顺着这个方向直走,要比沈瓒他们现下走的这一条路近一半。不过,”谢瑶挠了挠头,“这个方向走下去,在距离山寨一公里的地方,好像铺满了地雷。”
谢瑶低头看了眼自己扁下的肚子,估了下自己此刻的重量,小心地过,应该无事。
带着侥幸的心里,谢瑶一路狂奔到了雷区,轻嗅着土里的铁屑味,小心地避过地雷到了山寨。
站在寨墙上,谢瑶回头望,叉着腰仰天大笑了几声。如此还不能释放她心中的得意,踮起脚尖,扭动着身子,谢瑶一边欢悦地跳着舞,一边轻哼:“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这天下,谁有我厉害,连雷区都过得,臭小瓒啊臭小瓒,有你求我的时候;我得意地笑……”
毕竟缺了观众,闹了一会儿,谢瑶也累了,四肢一摊,躺在墙头,小憩了片刻。
从墙头下来,谢瑶找来群鼠,寻问了下沈瓒等人的情况,知道他们有的在寨外探查,有的已在沈瓒的带领下潜入了寨中,心情颇有些失落。
“唉,”打发了群鼠,谢瑶双爪背在身后,踢了踢脚下的土疙瘩,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轻叹,“看来没有我,人家的任务完成度也不低。”
因为昨天偷地图的事,说实话,谢瑶心里多少有点膨胀,觉得自己纵然是只小老鼠,也能压他沈瓒一头,不比他人差。
其实……这个世界上,没人需要自己吧?便是找到爷爷、爸妈又如何,跟他们说自己是瑶瑶,谁信?
说来,谢瑶不是没想过将身份告诉沈瓒,只是她不敢,她怕看到沈瓒害怕或是厌恶的目光。不想破坏当鹦鹉时,属于两人的美好童年。
胡吃海喝了一顿,抑郁的心情散去,谢瑶又恢复成那个没心没肺的小灵鼠,捡了二十多根巴掌长的叶茎,跟几只老鼠在厨房后面的大树下玩起了挑棍。
“汪,小灵鼠!”听说小灵鼠回来了,大黄连寨子里跑进来的沈瓒等人都没管,就来算帐了,“我问你,昨天是不是你窜着乌鸦偷的地图?”
大黄气冲冲而来,吓得跟谢瑶玩的一众老鼠,一哄而散。
谢瑶无奈地笼起地上散落的小棍,随口道:“是啊。”
“好你个小灵鼠,吃山寨的喝山寨的,还伙同两只乌鸦来偷大当家的地图,有你这么吃里扒外的吗?”
谢瑶懒懒地往棍堆上一坐,胡诌道:“我吃的喝的每一样东西,也是大当家带着护卫抢夺他人的呀,同是不劳而获,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深得大当家真传,可奉为亲传弟子。”
“是,是这样吗?”大黄有点懵。
“对呀!”谢瑶耸耸肩,继续胡言乱语道,“不信,你去大当家房里翻翻书本。看看亲传弟子是不是享有一切特殊待遇?一张地图算什么,便是搬空库房,也是理所应当。”
“那……那昨夜大当家打了我一顿怎么算?”
谢瑶一惊,从棍堆上站起,踮爪看向它的背部。
大黄趴下:“看看,都出血了,疼得我都不敢睡,怕睡着翻身压着伤口,或是沾了地上的泥灰,发了炎。”
帮沈瓒偷地图前,谢瑶想过可能会连累大黄被骂,乌鸦被赶,真没想到大当家对大黄处罚这么重。毕竟,非常时期,大当家还要用大黄它们。
“我,我给你拿药。”谢瑶跳下棍堆,撒腿往库房跑。
“别去。”大黄拦住她,“库房不但加强了防卫、箱子上加了双重锁,门窗还都修一整了,你根本就进不去。”
“那怎么办?”这么热的天,不赶紧处理的话,过两天一溃脓,苍蝇往上一爬,蛆虫都要长出来了。
谢瑶急得团团转,然后似想到什么,一拍脑门,“你等我一下。”
沈瓒方才来时,把竹筐放在了县里,身上揣了几包白药和绷带。
从群鼠那里问明了沈瓒的位置,谢瑶一溜小跑找到了地方,“吱,小瓒,这里。”
沈瓒带着左志军钻狗洞进来,干掉了两名巡防的护卫,换上对方的衣服,对应着地图上一处陷阱正在察看,闻听老鼠的叫声,扭头看去。
脚下的青草分开,露出了谢瑶头上的一缕白*毛。
小老鼠!沈瓒扬了扬眉,它竟然找来了。
轻嗅了下,谢瑶爬到他腿上,抠了抠绑腿里藏的白药。
沈瓒扫了眼在查看陷阱的左志军,蹲下身,无声寻问道:“你要白药?”
谢瑶点点头。
沈瓒捉起谢瑶,翻着她的身子查看了下,见她身上无半点伤痕,“谁受伤了?”
“汪~”谢瑶学了声狗叫,又伸出两爪勾了勾。
“狗,你的朋友?”
谢瑶连连点头,小瓒长大后的性格虽然不讨喜,不过人是真聪明。这么看来,今后娶媳妇应该不难。
“我记得,”沈瓒似笑非笑道,“昨夜那些狼狗还在对我们紧追不放,要不是有你调的药,将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怎么今天,你就跟人家成了朋友?”
谢瑶拍了开他的手,跳下地,在泥土上画了个小狗的模样,然后扯了根草茎,学着大当家的样子,呲牙瞪眼地对着地上的小狗抽了几下。随之,丢开草茎对沈瓒无奈地摊摊爪。
“扑哧!”
沈瓒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左志军莫名道。
沈瓒摆了摆手。
谢瑶望着左志军的脸,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眼熟了:“狗蛋哥!”
十年前在棚户区,帮助过她和沈瓒的孤儿,竟长成了如斯模样,身形高大威岸,一身正气。全然没有了市井的油滑与自卑。
确定沈瓒无事,左志军拿着地图又继续察看了起来。
沈瓒解开绑腿,取了包白药塞给谢瑶:“给。”
谢瑶怔愣地接过药包,走了几步,回头又看了眼左志军,她记得十年前最后一次相见是在码头。当时他领了一群孩子,炮火连天里,也不知那些孩子如今可都安好?
……
大黄趴在地上,任谢瑶帮它上药,一时间感触颇深:“小灵鼠,谢谢你。”
吸了吸鼻子,大黄喃喃道:“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这么矫情的话,听得谢瑶“扑哧”一乐:“大当家对你不好吗?”
“……好。只是,”大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份主宠关系。
“只是,他对你的好,是一种驯服和利用,对吗?”谢瑶直接撕开了大黄眼前的面纱。
大黄有心反驳,却一时语塞。
“大黄,晚上带着你的族群进山吧。”
大黄霍然一惊:“为什么?”
谢瑶收起剩余的药,从它背上跳下来:“人类相信因果循环,我们动物相信物竟天择。其实道理都一样的。”
“按人类的说法,大家当欠了因果,是时候偿还了。”
“不,我不能走。”大黄固执道。
“大黄,难道因为你的忠诚、你的信仰,便要拉着整个族群给他陪葬吗?他若是对你好,把你当朋友对待,我也就不说了。可他有吗?就拿你身上的伤来说,他不知道他几鞭子下去,没有药医治的你,极有可能会因为并发症而死吗?”
“他知道,但他不在意。说白了,你在他眼里就是一只畜生。死了又如何,大不了他再掏枚大洋,买上几头取而代之呗。”
“别说了!”谢瑶的话,显而易见到触到了大黄心头的伤口,“让我想想。”
谢瑶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否则适得其反,左右现在还是中午,离晚上还有几个小时,她等得。
夜幕降临,谢瑶等到厨娘离去,庭院里的灯光熄灭,一溜小跑到了大黄所住的栏栅处:“大黄,你想清楚了吗?”
“今夜,你说的那些人真的会来吗?”
谢瑶历经两世,也没有变得多聪明,只是这世,她是鼠族唯一的灵鼠,有着本能的直觉和对沈瓒的了解,“嗯,他们会来。若是猜测不错,午夜时分,枪声便会响起。彼时,守在墙下的你们,首当其冲……后果不堪设想。”
“大黄,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真要用你们一族的血,来洗刷这寨中地下的满地冤魂?”
“我……”大黄颓然地往地上一蹲,“我不想背主。”
狗是什么?人类最忠诚的伙伴。背离主人,它……真的做不到。
“小灵鼠,他们来了,我不反抗,就让他们杀了我吧。”大黄哀戚道。
谢瑶轻叹一声,指向远处的栏栅,“那它们呢?”
“它们……”大黄咬了咬牙,“你去问问吧,若是有谁现在想走,我绝对不拦。”
“行吧。”寨子占地近百亩,顺着寨墙一圈下来,谢瑶差点没有累死。好在成果是斐然的,九成狼狗在谢瑶的劝说下,挣开锁链,钻过狗洞逃进了山林。
忙完这一切,谢瑶再次爬上寨中那棵巨大的古树,寻到乌鸦夫妻,请它们帮忙联络山林中的鸟儿,于午夜前一刻,几只合抓一块巨石,丢进雷区,将其引*爆。
也因此,既给寨中增加了压力、制造了混乱,也让打上山来的战士们少了些许伤亡。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晚安,明天会有一篇番外。